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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攘内安(二十九)暗度陈仓
49 暗度陈仓
“年终尾祭……”程显嘴里喃喃念了一声,看来小皇帝这是要设下鸿门宴啊。
除掉诚王,小皇帝的江山自然坐得更稳,那二殿下日后登基便真的没了指望,这是他不愿看到的。
周述又试探着问了声:“程相?”
程显回过神,瞥了周述一眼:“方才在陛下面前,你怎么不问?”
周述嘴角一抽搐,一抹尴尬中夹杂着为难,为难中少不了认命的笑浮在脸上。
那样的情形那样的权斗旋涡,他大气都不敢喘,又怎么敢多话呢?
今年的年终尾祭的难办程度,丝毫不亚于陛下刚登基时尊封太后那一场。
程显忙着为刘仲布局奔走,哪里还顾得上周述的烦恼,仅斜眼扫了一瞬,当即匆匆出宫。
他们早前与诚王有过约定,待刘仲登基为帝,便封诚王摄政王,与刘仲并肩同尊。
待刘仲称帝这约定作不作数还另说,可若是诚王此时被清算,没了栾南的铁骑、少了诚王的支持,那日后刘仲登基便真的没了指望。
眼下之计,便是尽快将此事告知诚王,可谁料京城内外都加强了巡守,消息不单递不出去,还极易留下把柄,一时间,程显也没了办法。
途遇齐国公府的宅邸,程显眉头一挑,来了主意。
兴许……兴许齐国公那里会有门路。
早先齐国公与晋国公争锋相对时,朝中便因此分成了两个派系。
一派是以齐国公为首的文臣,一派则是以晋国公为首的武将。
像程显他们这种通过科举爬上来的新人,仅是在殿试时瞻仰过承道帝龙颜,之后便如蝼蚁淹没在两派无休止的争斗中。
当初,胡蛮南下入侵,为保国家安定,才满八岁的秦王被远送草原做质子。没了皇子做倚仗,齐国公一派也在与晋国公的争斗中败下阵来,至此不成气候。
晋国公一族与蔡皇后及孝懿太子互为倚仗,孝懿太子地位愈发稳固,晋国公一族愈发势大。一时间,晋国公一族风头无两。
然晋国公一族行事嚣张,不拘礼法,为承道帝所不喜。
恰逢当时,二皇子刘仲才思敏捷,在朝堂上脱颖而出,得承道帝偏爱,受承道帝重用,隐隐中还被承道帝扶持与孝懿太子相抗衡,一时朝堂风向转变,朝中以齐国公为首的不少文臣争相与刘仲交好。
程显也是在那时与齐国公有了交际往来。
只是蔡桐引起的京城叛乱,齐国公一族奋起反抗,死伤无数,甚至连秦王、贵妃都惨死在那场叛乱之中,自那以后,齐国公乃至整个汀州张氏都一蹶不振。
可到底,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汀州张氏的基业更是延传百年之久。
如今这种事儿,对他们来说只怕是小事一桩。
“国公爷,右相拜见。”齐国公府的小厮来报。
“右相拜见,右相拜见!”养在一旁的鹦鹉学着小厮的话连着叫了两声。
齐国公张世繁听闻此言,停了手里翻书的动作,眉头轻蹙,与对面的姐姐张兰馨相视一眼,二人眼中皆是疑惑不解。
平白无故的拜见……为了什么?
程显出身寒门,与他们这些世家大族向来不对付,可从未曾听说过他们齐国公府与程显有什么交情。
张世繁放下手里的书卷,眼珠转了一圈,侧目而视,问前来传话的小厮:“右相可有说此来何事?”
小厮茫然摇头道:“未曾说明。”
张世繁轻哼一声,抬手便要道一声“不见。”
“且慢。”张兰馨以手里的书卷挡下张世繁抬起的手,道:“繁弟,先前我听温姐姐说,程显此人心机颇深,行事也不见得有多磊落,还是不要得罪他的好。”
“虽不知他来为了什么,但不妨一见。”张兰馨抬手抚了抚鹦鹉的羽毛,站起身,拎起鹦鹉笼子,由着婢女整理衣袖,道:“我去后面听着。”说罢,便带着婢女们先去了前厅屏风后的偏厅候着。
张世繁撂下书卷,换了一身庄重沉稳的衣冠,去了前厅。
不多时,程显便在齐国公府仆从的引领下,见到了如今的齐国公张世繁。
齐国公张世繁,如今不过十五六的年纪,因父母兄长死于蔡桐引起的叛乱,独留下他与胞姐张兰馨二人,故而年纪轻轻便承袭家里世袭的爵位。
张世繁学着故去长辈们的待人接物模样,脸上难掩稚气,笑着起身相迎寒暄:“右相来访,真是稀客,稀客啊。”
张世繁动作老练:“请——”
程显同样笑着拱手道:“仓促拜访,叨扰齐国公了。”
寒暄不过两三句,程显环顾一圈厅内,只见三五仆从侍立在旁,程显额外瞥了张世繁一眼,端起茶盏,轻轻撇着茶沫,小抿一口。
张世繁察觉程显意图,当即摆手屏退仆从。
屏风后的张兰馨见状,也是屏退身边的婢女。
见仆从退下,程显放下茶盏,起身来至张世繁身旁,放低姿态道:“齐国公,老夫有一事相求,还望国公不要推辞。”
张世繁惊诧,屏风后的张兰馨听闻此言,同样惊诧。
他们家与程显并无甚交集,没想到今朝程显竟求到他们门上。
“呃……”张世繁错愕一声,忙走下座位,托住程显小臂:“不知右相所言何事?”
“凡晚辈力所能及之事,必当全力以赴。”说着,扶着程显重新坐下,自己也转身坐上主位,等着程显开口。
程显试探道:“听闻每年这个时候,齐国公府都会派车队回汀州去,不知可否帮我家夫人递封家书?”
张世繁眉头皱起,频频又多看了程显数眼,今日火急火燎仓促拜访,只为了捎递封家书?
张世繁显得有些犹豫。
程显见状,呵笑一声:“原不想叨扰国公爷,只是事发突然,这才不得不求到国公府。”
张世繁勉为其难点点头。
“还有一事——”程显瞥了眼张世繁,开门见山道。
“听闻齐国公府与栾南有些往来——”
程显话还没说完,张世繁与张兰馨瞬间警觉,有些往来,往大了说,便是相互勾结。
敢情程显铺垫这么多,是为了给他们齐国公府安这么个莫须有的罪名。
张世繁的脸瞬间拉下来:“右相慎言!”
程显笑笑,摆出长辈的姿态,在气势上瞬间占了上风:“先前老齐国公在时,为迎秦王回京,可是与栾南、与胡人少不了书信往来。虽说齐国公府曾受重创,但到底是传续千百年的世家,往来的渠道想来都还在。”
张世繁听得脑子嗡嗡的,先前祖父还在世时,府上的事多由祖父、父亲、兄长操持,程显说的这些他一概不知。
什么与胡人的往来?
父兄熟读经史典籍,心中自是满腔的忠义,又怎会做出此等勾结外邦的通敌之事呢?
定然不会!定然是程显在用话诈他!
张世繁看向程显的眼神愈发锐利,温姐姐说的果然不错,程显此人,心机颇深。
张世繁没了方才的亲热,冷冷道:“父兄在时,并未告知右相所言之事,右相所言,不过是臆想罢了。若是右相有确凿证据,想来也不会来我国公府诈我。”
程显不以为意,道:“齐国公到底年幼,不知道你们国公府与栾南、与城南二殿下之间的往来,也是正常。”
“如今事出紧急,这才不得不借用下齐国公府的门路,传递封消息。”虽身处齐国公府,程显已慢慢找回主场,对着年幼袭爵的齐国公,说话也添了几分不客气。
张世繁冷脸道:“本不欲与右相起争执,若右相执意要在我国公府说这些的话,就可别怪——”
程显出言提醒,言语中还掺杂着几分威胁的意味:“齐国公可别忘了,咱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你父兄做过些什么事,你或许不知,老夫可是一清二楚。”
“如若不信,不妨到陛下面前说道说道。”
“啪擦——”屏风后传来一声响动。
茶盏从几案上滑落,碎在鞋边,鞋面上也沾染了不少茶褐色,张兰馨直直盯着碎瓷片一动也不敢动。
察觉到似乎还有旁人,程显犹如惊弓之鸟,猛然弹起,朝着屏风的方向看去,眼神如鹰,缓缓探寻过去。
张世繁面色一沉,目光落在程显身上,时刻也不敢放松。
“哗啦——”一只五彩花色的鹦鹉从屏风后飞出,盘旋一圈后落在张世繁肩头,嘴里嚷着:“国公爷——国公爷——”
程显见到鹦鹉,脸色瞬间变了,他怎么也没想到,他们两人的对话全被这只多舌的鹦鹉听了去。
“右相,话不投机,烦请挪步,恕不相送。”张世繁偏过头,轻轻抚摸着肩头鹦鹉那颗小小的脑袋。
鹦鹉张嘴:“恕不相送——恕不相送——”
“闭嘴。”张世繁轻声斥责鹦鹉,鹦鹉乖乖闭嘴不言。
程显瞪了鹦鹉一眼,随意一拱手。
真是竖子不可与谋!
看着程显愤愤离去的背影,张兰馨沉着脸,从屏风后走出。
鹦鹉见着张兰馨出来,离了张世繁的肩头,飞去寻张兰馨。
张世繁笑道:“到底是姐姐的鹦鹉,还是与姐姐更亲近些。”
“今日多亏了它替我遮掩。”张兰馨笑笑,摸了摸鹦鹉的脑袋,心不在焉道:“看来得将此事告知温姐姐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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