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少年公敌

　　艾天墨有些不解地环顾周围。他身处夜晚的街道上，坐在了人行道边的一把长椅上，正对着面前陡峭的斜坡和穿过城市的宽阔河流。

　　他的旁边坐着一个陌生的女孩子，却无法看清对方的脸——在他的视角看来，这人的脸仿佛是被蜡笔严严实实地涂黑了，还泛着扭曲的波纹。

　　他身边的女孩子转头看着他，突然说：“姐姐，你希望自己以后，能变成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艾天墨听见了“自己”用不属于自己、却有点耳熟的声音说：“认真说的话……那就是能让妹妹永远开心的人吧……”

　　他正疑惑着，突然眼前的一切全部破碎了。飞雪仿佛是从很远的地方、穿过碎片向自己飞来。她的表情恐怖无比，双手捧着燃烧的火焰，朝他发起了进攻。

　　艾天墨回过神来，也看到了自己正骑在漫游侠上，连忙做好架势准备迎接这一击。

　　就在不久前。艾天墨和飞雪两人在操场上的半空互相发起密集的攻击，他们还时不时地高速碰撞在一起，擦出激烈的火花。

　　“麦芽糖好像不占上风啊！”

　　黄线在两人甩出的风浪中稳住身子，对纳斯说。

　　“这样吗……”纳斯博士看了看两人的战斗，准备着手为研究员们发公告，让他们协助艾天墨。

　　这场战斗的对手是融雪者，飞雪刚刚也多次向他们证明了，在融雪术面前人数越多越容易陷入劣势。因此担心为麦芽糖添乱的研究员们，一直都保持着观望，不敢做出传统意义上的助力行为。

　　以前习惯了团体作战、与同伴配合战斗的研究员们，这一次因为对手特殊，必须一反常态地自觉维持双方一对一的状态。此刻在纳斯博士的号召下，他们终于有用武之地了。

　　公告说，在场所有的研究员，都要展示自己的技能给麦芽糖记录下来。这样，麦芽糖就能用手头的几件装备装备使用更多技能了。

　　虽然飞雪也能记录下，但是研究院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想个办法打破现在的僵局，总比维持原状好。麦芽糖现在只能在没有卡和印记的情况下，用钟佑林他们装备自带的能力，而飞雪早就不知道记录了多少技能了。

　　可是现在艾天墨正在躲避飞雪的连环彩色火球，完全没有注意到下面研究员们专门做给他看的表演。

　　“嗨！麦芽糖！看下面！”周岚宇终于忍不住挥手大喊。

　　“人家正在专心战斗，你是在帮敌人分散TA的注意力吗？”戴可瑶重重地拍了一下他。

　　艾天墨听见了喊声，下意识地循声低头。然后，他就发现了操场上聚着的研究员们正在展示各自的技能，等他看见他们。

　　看到这一幕，艾天墨顿时头晕目眩，四肢发软，人群恐惧症又发作了。漫游侠在艾天墨的操控下开始剧烈地晃动起来。

　　飞雪正在预判艾天墨和漫游侠的走位，朝她判断出的艾天墨前进的方向发射火球。但是此时，她却看到漫游侠就像喝醉酒了一般东倒西歪、横冲直撞，误打误撞地避开了她的所有攻击。

　　接着，在她迷惑的当头，失去控制绕来绕去的漫游侠，居然从斜后方一个意想不到的角度、带着无敌风火轮效果撞上了她，一下子把她撞翻了。

　　嘭！

　　“啊……”

　　在被燃烧着的车轮向上朝夜空撞去的那一秒，飞雪的意识突然恍惚了起来。

　　在她的眼前，夜幕下定河一中的操场、抬头观战的研究员们、还有那个不知道为什么选择了融雪中心对立面的艾天墨，似乎都在一瞬间离她远去了。

　　她的眼前只剩下了白花花的一片。

　　在那片空白的世界中，一个令她揪心的背影走着，和她的距离越来越远。那个人是她生命中最熟悉、最思念的人。她徒劳地朝那个背影伸出手，却什么都做不了。

　　她仿佛被某种力量困在了原地，不能对着那个背影大声喊出对方的名字说不要离开，不能冲过去紧紧地拉住对方不松手。

　　她只能看着对方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中，背影渐渐变成一个小点，然后越缩越小，直至彻底消失。在消失的地方，传来了什么东西从高空重重坠落的声音。

　　这一刻，她似乎又回到了自己叫夏昕菲的那个时候。那是成为融雪者飞雪之前。

　　她——夏昕菲，也曾经拥有一个温暖美好的家庭。

　　如果……如果她的妹妹，夏昕颖那孩子还在的话，现在应该已经上大学有一个月了。

　　她们会分别待在工作后租的新房子和大学宿舍里，无忧无虑地进行视频通话，妹妹会对她说起在大学这一个月里新生活里的一切。会说大学的课程怎么样、同学间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与舍友间的关系又如何。

　　妹妹也会由衷地感叹，自己几个月前为高考的努力都是值得的；也会跟她抱怨大一新生的军训，幽怨地详细讲述当时的种种残酷训练；也会悄悄对她倾诉自己的情感烦恼，比如暗地里喜欢学校里的某个男生；也会与她分享自己在即将到来的国庆长假里，与舍友们都有什么安排和计划。

　　她自己则会面带微笑地看着屏幕里妹妹的脸，珍惜与家人共同聊天的这一刻。

　　她们姐妹俩都长大成人后，未来也会相互扶持，给予彼此鼓励和帮助，共同面对走向社会后生活中的种种困难。她们一定会站在温暖的阳光下，享受美好生活的每一分，每一秒。

　　可是，不可能了。

　　这一切都不可能了，永远都不可能了。

　　咔嚓。

　　仿佛有什么东西打碎的声音。她眼前看到的梦幻般的幸福画面破碎成一块块碎片落下，只留下一片深邃的黑暗。一句句带着回音的嘲讽声、咒骂声、指责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在那片几乎要让她发疯的话语中，她看到面前一个小小的人儿急速下坠，她下意识地想要伸手去拉，却看见那个人被下方的黑暗吞没了。

　　“哈哈哈哈……”

　　一开始，她还希望能摆脱这单调而令人绝望的黑暗，可是当黑暗中浮现出无数张如恶魔般狂笑的脸包围了她后，她才意识到自己宁愿永远躲在漆黑中。

　　那些脸看不清面孔特征，但毫无疑问都是正常的人脸。只是那恶心的笑容，让那些脸看上去相当狰狞。而且，那些脸看上去越来越白，白得发亮，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刺眼。

　　接着，渐渐变白的脸突然齐齐向她砸来。当已经变得纯白的脸砸到她身上时，她才发现，这些哪里是脸？分明是一团团聚在一起的雪花。它们排山倒海地从四面八方向她这边卷来，很快就将她淹没了。

　　雪崩了。

　　冷。好冷。

　　在一片刺骨的冰冷中，她渐渐失去了意识。

　　直到，周围开始暖和起来。埋住了她的雪被这温暖的力量融化了。

　　她睁开眼睛，站了起来，看见一个披着银色袍子、遮住脸的人指向了她的左手手腕。她低头看去，发现在那只手腕上，点点荧光汇聚，化为了一只手环。手环上有着一块画着绿色圆环的金属块。

　　接着，更多的光点在她周围围绕，将她的形象改变了。她的头发似乎是被那边的光点吞噬了一般由长发变为了短发，她的衣服也被聚集起来的光点变成了一件又脏又破的运动服。还有的光点聚在了她的右手腕和胸口，化作超能药剂和末日能量珠这两样东西。

　　而那面代表了她最厚重的思念的小风筝，也挂在了她的腰间。

　　对，她现在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夏昕菲了，现在的她，是飞雪。

　　意识到这一点后，她眼前的一切都改变了。定河一中的操场，还有用研究员们的装备与她对战的艾天墨重新出现在她的视野中。

　　她回过神来，发现自己依然保持着被撞飞的动作。看来在她看见刚刚的景象时，时间并没有流逝多少。

　　飞雪稳住身子，看了看自己左手腕上的金属块。在妹妹夏昕颖去世的那天，以前的那个作为夏昕菲的她也早就不存在了。

　　从成为飞雪的那一刻起，她的存在，就是为了此刻作铺垫。

　　异文明研究院对全世界范围内的不少能力都有着很强的限制。比如穿越时空就必须经过许多繁复而严格的审批和流程。而将亡者复活，更是被研究院官方认证为禁忌中的禁忌。无论以什么手段将逝者拉回人间，研究院都总会有精准地探测到的方法，并予以强势的阻碍。

　　幸好，融雪中心研制出了可以规避研究院检测的复活道具，正是她手腕上的这块金属。

　　9月13日那次，同艾天墨交涉的任务本该是由她完成的，她却因为要在祭日去祭拜妹妹而抽不出时间。因此夏融大人决定亲自代劳。虽然夏融大人当时离开了总部基地导致后来被迫陷入休眠，不过好在TA最后将这件道具的研制交给了化雪，并最终成功了。

　　她早已告知了化雪自己的决定，等解决了定河研究院这边的事情后，就将自己朝思夜想的妹妹复活……

　　没错，她还要和妹妹一起，去完成那天她们还没有做好的风筝！

　　“我不能输……啊！”

　　飞雪喃喃自语着，突然仰天嘶吼了一声，把因人群恐惧症而半昏迷的艾天墨都吓醒了。

　　她在无意识的情况下，又开始大量释放起之前思想串接的魔法来。许多荧亮的光团从她的身体内溢散出来，在空气中轻微地打着转，飘满了操场上方。

　　“……”

　　来回的攻守间，在光团间穿行、被数次卷入飞雪回忆的艾天墨稳定住自己，想起刚刚看见了许多研究员展示的技能。他开始出招了。

　　他让大量的变形合金从书包里飞出、分开、变形，变成了无数只拳头。拳头前面散发出清晰的真气加持，后方还喷出了火焰推进。

　　……

　　“姐姐，我回来了……”

　　麻木平淡的语气。还是那个看不清面容的女孩，背着书包推门进来。但是她个子看上去似乎高了一点了。

　　艾天墨看见自己的视角正拉进那个女孩，看见她衣服上的污渍和灰印，以及在衣服的遮掩下若隐若现的伤痕，内心仿佛都痉挛了起来。

　　他看见自己抱住了女孩，发出了痛心的抽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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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

　　这一次是在大街上，周围到处都是面容模糊的人。他们走来走去，仿佛在说些什么。

　　而被人们围在中间的……

　　还是那个女孩。但是她却毫无生气地躺在地上，红色的液体浸染了身下的地面。

　　“啊——”撕心裂肺的喊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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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数道“真气飞拳”开始高速袭向飞雪。飞雪一开始还在使用强化臂力的内功，挥动罩着一层半透明橙色“外壳”的双臂将飞拳捶开，但是她渐渐有些双拳难敌四手，落入了下风。

　　待她好不容易用一种红色的射线将真气飞拳全部切开，此时艾天墨又让一群麻将包围了她。在外人看来，那些麻将开始发光，将她包围在一片散发着幽幽紫光的区域内。而飞雪自己却能感觉到自己的速度变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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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好，寡人是化雪。初次见面，请多多指教！”还是一个看不清面容的人，站在了他的面前，“我希望你能加入融雪中心，和我们一起向人数主义抗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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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一次从回忆里挣扎出来的艾天墨闭上眼睛，按了按脑袋，随后开始发射如意乾坤圈。那些环形的小型导弹再次爆炸时，却没有出现火光和烟尘，而是将飞雪的身体一处处冰冻了起来。

　　看着飞雪似乎暂时丧失行动能力了，艾天墨松了口气，用一根霹雳混天绫将她捆了起来。

　　他在尽量不往下看的情况下对下方传递信息：“好了，她已经……”

　　“小心！”研究员们惊慌的声音将他打断。

　　谁都没有想到，飞雪的全身竟突然对外散发出金色的烈焰。她不仅将束缚住自己的冰融化了，还让火焰顺着捆住她的霹雳混天绫一直向漫游侠那边燃烧。

　　艾天墨眼看着金色的火焰就要烧过来了，只好紧急脱离霹雳混天绫，让它与漫游侠的连接断开。这才幸免于难没有被殃及到。

　　然而，似乎已经陷入癫狂状态的飞雪，一下子变得敏捷了许多。

　　她的两只手里真气汇聚，化作两把褐色的飞镖。她将手中的飞镖朝艾天墨掷出。艾天墨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两只比手机大不了多少的飞镖，在撞到漫游侠的瞬间，居然会爆发出不可思议的冲击力。

　　更何况飞雪又用其他技能发射更多的暗器，并控制它们不断增加数目，从各个方向进攻，形成更加凌厉的攻势。不一会儿，漫游侠就发出了受损严重的警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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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位是夏融大人。”一条走廊上，化雪向他介绍一个穿着暗金色风衣、遮住了整张面孔的神秘人。

　　“我是融雪中心的首脑之一，你以后有事，可以联络我。”夏融对他说，“你的妹妹最后也没能拥有融雪术让我们很遗憾。但是我们准备为你研制一样能复活她的道具。在此之前，你就先做其他的事情吧。”

　　“比如做实验研究对付人数主义的理论，或者，复仇。”化雪补充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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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能坐以待毙！

　　抱着这样的念头，艾天墨伸出齐亦的太阳伞，试图隔空移动那些暗器，影响它们的速度和方向。但是他显然还是低估了这些暗器的力道，齐亦的太阳伞虽然对它们有影响，但是还不足以帮助艾天墨脱困。

　　艾天墨看见了，决定用另一种方法。他让太阳伞控制地面上的一块沉重的大石砖悬浮起来，打算用它砸向那些暗器。可效果还是没有多么的显著，大石砖飞起来有些笨重，而且还不断被暗器撞得东倒西歪。

　　他最后放弃了那块裂缝和缺口被越撞越多的石砖，让带着电光的霹雳混天绫砍向暗器，可效果还是不明显。

　　看着飞雪有种乘胜追击的感觉，艾天墨转而发射麻将。那些飞出的麻将伸出了针头，在他使用的的暗器类技能的加持下，原本耐久十分普通的针头居然接二连三地将飞雪的暗器击碎。

　　艾天墨还没有来得及放松下来，一抬头，发现另外一个麻烦又出现了。

　　飞雪早已布置好了陷阱。一张似乎是由暗灰色雾气组成的巨大人脸张开大嘴，就像吃豆人一样将艾天墨和漫游侠一口含在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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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以前从来没有发现过，原来血的味道这么好。很纯、不杂，我非常喜欢。”他端起碗一饮而尽。

　　“哈哈，飞雪，瞧你这话说的。”化雪看着她已经见底的碗，“喜欢鸭血粉丝汤的话，以后寡人经常请你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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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艾天墨却并没有被吞噬。他在最后的关头挥动太阳伞，创造出一个球形的防御盾，将自己关在其中。同时，一阵飓风从太阳伞的伞尖刮起，把那张脸彻底吹散。

　　“哦？”飞雪有点意外地看着艾天墨，“挺顽强的嘛，那你再试试……”

　　她话音刚落，无数石块就从周围方圆千米的地面升起，朝这边汇聚成两面巨型石墙，一左一右伫立在艾天墨两边，然后同时朝中间的艾天墨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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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

　　飞雪操控无数人的画面交替在眼前闪现。这一次，快速交替的画面比之前还要更加凌乱。眼前的场景不断变换，然而有个声音一直回响在艾天墨耳边。

　　“看看现在的结果……人数再也无法胡作为为、蔑视一切了……哈哈……这才像话嘛！”

　　“小颖，你看见了吗？姐姐……为你报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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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的……”

　　艾天墨眼前的画面又切回了现实。他想说什么，却又无暇继续顾及。

　　他周身球形的防御盾死死卡在两面石墙中间，不让它们压到里面。但是防御盾也渐渐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咔嚓声，表面浮现出越来越多的龟裂，看上去随时都会碎掉。

　　见状，艾天墨在不断加固防御盾的同时，还控制着变形合金变成两把银灰色的锤子。两把巨锤分别锤向两侧的石墙，发出响亮的轰鸣声，并朝外激荡出一圈圈白色的震荡波，石墙乍然碎裂。

　　在一片四下纷飞的烟尘与碎石块中，艾天墨的视线暂时受到了阻碍。还没有来得及从那里面撤开，他就感到面前光芒与热量同时快速靠近。最后，当他终于可以看清时，互相环绕着形成漏斗形漩涡的彩色烈火也在同时攻击到了防御盾。

　　受到如此猛烈的攻击，防御盾终于不堪重负彻底碎裂。漫游侠也朝下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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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就算有了末日能量珠，顶多就是双方打平，小墨不一定就能完全占上风。”天小云沉稳地用手机观察着艾天墨那边，“所以，还是需要最后留下的那个杀手锏……”

　　天小云和飞雪两人仿佛在战场之外不为人知的高地，面对面进行着一场无声的棋局。天小云拿起她的棋子，往前移了一格。

　　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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