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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帕特罗克洛斯
灰紫、灰黄、灰蓝、白橙……彩色光线透过屋顶不规则玻璃照进黑沉沉展厅:
门的右边摆着一张木头桌子,桌上放着黄铜色台灯、玻璃相框、笔筒、纸,以及一架观察细小生物的解剖镜。
桌子侧面的书柜排着厚重书籍以及学术杂志,外侧靠着两架铜伸缩梯。
从书柜出发,高及屋顶、四角圆润的枕形置物架贴紧墙面,逆时针环绕一周回到门的左侧。置物架陈列一排一排、一列一列,充盈液体、浸泡标本的瓶瓶罐罐,贴着对应拉丁文标签……
龙秀中止审视——凑近阅读原本放在桌面、现在拿在南燕然手中的笔迹。南燕然把灯打在笔画清晰、字迹工整的纸上:
今天进食以后,教授彻底消失了。我很遗憾,他最开始的时候帮助了我非常多,尽管他最近经常陷入痴呆、妄想,我想是因为他的残缺大脑组织不足以再支撑一个健全的“心智体”。我该记下这一点。
我在寻找比人的“个体意识”更加古老、更加原始、幽黑深沉的“集合意识”的“海洋”——用我最近学习到的心理学术语可以概括为:以“共同体”形式存在的“本我”。
顺带一提,我非常不赞成把心理进行“个人层面”划分……
总而言之,这片集合海洋沉积人的聚集地下方,为法制忽视,为道德鄙夷,为个体意识以及价值观念压制……然而比起这片海洋人的意志如此“轻如鸿毛”:
就连这个城市也是建在海上的浮岛!
……
人的数量如此庞大、生理如此类似,他们的心理却如此复杂多变,不过也许就是相似生理以及衍化出的习性造就了这种复杂性。
这样看来,想要模仿一个完整的人融入社会,我有太多需要学习……
毕竟——我只是一条虫。
龙秀一目十行掠过这篇有悖常理、洋洋洒洒的文章;南燕然津津有味看了一会,视线移到笔记末尾四个单词:
community
procercoid
hermaphroditism
enterobiasis
“这是秘语?”
龙秀站在旁边看着南燕然捣鼓解剖镜:橙红色的灯光骤然划亮凸透镜下的视野,幽暗笼罩、光线浮动神秘展厅燃起一星色彩——就像森林间的篝火,映得满屋鬼影魆魆。
置物台上、放大镜下,黑鸦鸦蚊子摆出一行字:
我在最后的展示柜后看着你们。
宛如一粒火星“啪嗒”爆裂,龙秀浸入“倒影”世界:
五彩斑斓的光从厚玻璃坠入幽深的展厅中央,滑过灰白陈列架,经过晦暗玻璃瓶层层叠叠、反复折射,“倒影”染上从未有过绚烂色彩……
这些色彩落到地面就令地面融化,仿佛地面将会裂开一张漆黑漆黑狭长之“口”,令他从站立之处坠落下去,落入深沉“海洋”。
龙秀仰头环顾“陈列架”,超过“声色形态”的离奇概念暴风般席卷过他:每只格子都是一扇门,一汪海,一条隧道……通往幽黑幽黑未知之地——
南燕然手拍在他肩上。龙秀抽离出了“倒影”。
“不用勉强,”南燕然轻松地说,“我有了想法,这是道谜题。能拼出每个区的种类吗?”
龙秀眼神淡漠望着头顶玻璃,听到南燕然诉求,龙秀点了点头:
“P-R-O-T-O-Z-O——”
“原虫。”南燕然打断他。
这不奇怪。学校学生“通识”各类语言,当然原本不会的词语并不可能主动塞进脑子,而是听到发音、弄清拼写以后进行了“意译”。
“H-E-L-M-I-N-T-H-O——”
“蠕虫。”南燕然再次打断他。龙秀收回目光。
“E-N-T-O-M-O——昆虫。”
“昆虫。”他们异口同声回答。
见龙秀恢复正常,南燕然笑了一声,开始分析:“笔记的后的三个单词,就是’原尾蚴‘(PROcercoid)、’雌雄同体‘(HERmaphroditism)和’蛲虫病‘(ENTerobiasis),它们的前三个字母差不多跟’原虫‘(PROtozo)、’蠕虫‘(HELmintho)、’昆虫‘(ENTomo)的词根缩写一致——”
“可合理认为三个单词代指三个分类。”
南燕然靠在桌子上,手指抵着词典的方角,继续推理:“假设剩下的单词’集合体‘(community)是谜语谜题,’原尾蚴‘(PROcercoid)、’雌雄同体‘(HERmaphroditism)和’蛲虫病‘(ENTerobiasis)各自代表一个区分类并且对应谜语的一个字母。”
“‘c’对应‘原虫’对应‘原尾蚴’(proCerCoid),’原尾蚴‘里的’c‘位于第四、七位,应该是’原虫‘区第四、七列。”
“’m‘对应’蠕虫‘对应‘雌雄同体’(herMaphroditisM),位于第四、十五位、指的应该是‘蠕虫’区第四、十五列。”
“‘i’对应‘昆虫’对应‘蛲虫病’(enterobIasIs),就是说‘昆虫’区的第八、十一列……呵,果然是个谜语!”
“那么别的字母(cOMmunity)是什么意思?”南燕然捏着词典角,不经意地揉着圈儿,“‘原虫’区第四列‘o’开头标签、第七列‘m’抬头标本,嗯——”
南燕然看到龙秀径直走向伸缩梯:“确实,看一看就明白了……”
南燕然伸直了背,注视着龙秀把伸缩梯架在标本架下的阴影里。随后他抬起头,看向一片漆黑的玻璃。
“龙秀在看什么?不,应该是……他看到了什么?”南燕然皱起眉,过了片刻,他不再想,“算了,不能在这里问……门里……搞不好真的引出不好的东西。”
南燕然准备把词典塞进书柜。突然他的动作顿住了——
书架压着蜷曲、粗壮的毛发。
南燕然倒退一步,沿着缝隙、弯下了腰,往书架后看去:一本本厚薄不一的书遮挡住了糊满整面墙的、浸着灰黑粘稠液的浓密毛发。
“龙秀!”
龙秀按住剑柄、抽过身来。什么东西“啪嗒”掉到龙秀脚边:
它接近成人的脸,活像大型螃蟹。它的足端顶着钩子,侧身突出疣子,六条粗壮的足乱扒乱蹬,发出“吧哒吧哒”的密集声响。
它的身体几乎分成两块,裂口可见原始内脏。
“你——”龙秀发现南燕然没有危险,冷静下来,“你去找标签,我来解决。”
南燕然举起手,比了个“OK”。橙红的玻璃反光强烈闪烁一下,龙秀消失了;南燕然抛下书柜、毛发,跨过灯光阴影,来到伸缩梯下。
南燕然瞥了一眼“吧嗒、吧嗒”抽动的阴虱,爬上伸缩梯:格子里的玻璃瓶就像一条条缩在□□里的蛆,眼神静悄悄随着爬上来的肉块转动。
南燕然见到丝状伪足“啪嗒啪嗒”放射样溅满玻璃容器;见到橡胶瓶塞下吊着一颗一颗葡萄样绿眼睛;见到夹着一条、一条透明蠕虫的碎块样喷洒鲜红、深蓝颜料……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Oocyst”的标签上。对应的玻璃瓶塞满梭形的囊,囊里包裹着小球——南燕然碰到瓶子时它们咕噜咕噜转向他的手——南燕然仿佛看到夜空上星星一样璀璨的眼睛。
玻璃瓶固定在陈列架上,南燕然向左旋转玻璃瓶时听到“嘎哒”一声:机关扣到了正确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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