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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一章各自夜晚
移转入元宁院。
大夫人所在之处,此刻正值丑时,万物沉寂。
偌大的元宁竹庭宁深几许,竹草桃木比邻而延,一曲流水横越而过,两者保持恰确完美的优美线条,透露了女主人细密心思的性格,又尔或是一板一眼。
近深夜时分,寥寥无几的仆役走动,石子路面平滑的似是河中的渠道,看去显得相当清冷空旷,比之当日为救老爷于西北困顿时,人来人去的熙熙攘攘,导致十里石子路皆遭踏平分延,落差如云泥之别。
在往深处,原本该是幽暗无光的主厢,此时此刻却亮着一盏明光。
越过屏风后,里内是一座朴实,但处处可见微小奢华的四角房。没有现下宫廷流行的鲜艳,只有沉重的厚彩,桌椅床铺也都是简单而少量,但若仔细一瞧,随便一物看似庸俗的物品,皆是价值连城。
暗红无艳彩的漆盒,全是上等红木打造,无雕心的床铺、和淡色被袄,分别是珍稀的紫南木与西蜀平绣,最重要的还是进来时那扇屏风,用的是大理白玉雕刻栓接而成。
这片令人惊讶的暗理奢华间,大夫人伊华静静的坐在床铺间,低首看著书卷。
今日的金园会她去看了一会,没多久后变返回。
已经十多年了,尽管是第一次能亲眼近距离见识闻名天下的金园,伊华似乎仍旧兴致缺缺。又或者,她老早就对这类无实质效益的会面,失去了品足的动力。
老爷会在金园会赢多少、输多少,总会有办法能处理。
不然自己也不会让流风,能有机会爬上这么高的位置。
阖起书卷,拭去朱红的唇,轻轻上挑。
伊华拨开披在肩上的长发,发中的花香轻震于空中,缓而蔓延开,带来一抹脱俗的清新与魅力。但这片美丽覆发之下的面容,却是深沉而黑暗的两汪枯水,对于伊华来说,青春美丽、女人身上特有的魅力,已经无法替自己得到渴望的东西,这点,她在很多年前就已经深刻体会。
江府最缺的,就是没有女人的地方。
而伊华则学会了忍受。
窗外的露水气息,轻抹了一回鼻息。
伊华深深吸了一口气,起身来到窗前。
庭院幽深的黑暗,能有宁静人心的无形力量。
伊华就是靠着这片黑暗,熬过了一个又一个孤独的夜晚。
门外传来叩门声。
回神,伊华瞧了眼音源处,抬手竖起个简单的发束,随后走到门前轻启。外头立着一位低首躬身的婢女,在发现大夫人应门后,连忙福了大礼。
伊华居高临下地望着婢女,面无表情,显然是有所准备。
“如何。”
婢女一应,保持着低首,回道:“回大夫人,少爷已经回到了东院,奴婢见少夫人房内灯火通明,想来是还未就寝,猜想,可能正等少爷回来。”
伊华挑眉。
“可确定他俩有见到面?”
婢女点点头:“奴婢走前,看见少爷和少夫人在厅堂内说话,看上去气氛融洽甚佳,并未有任何不妥。”
伊华长长吐出了一口气,转身走回房内坐下。
“总算没白费我一番苦心,那个蠢丫头,枉费我将她从那个破败的家族里救出,还让她与然轩成亲,结果竟然敢觊觎起老爷,实在令人作呕。”
伊华伸手,婢女立即起身为大夫人倒茶。滚热的茶水漫入盏中,氲起一团白雾,伊华满意的拿起茶盏,缓缓地置于唇边啜饮。
就在茶入喉之刻,伊华右手的衣袖滑落,握着茶盏边缘的手掌落于灯光之下,其掌心内可怖的疤痕当场暴露。那是长久握鞭下,导致的磨损伤痕。
婢女只有短暂的瞥了一眼,联想起了少夫人楚月儿身上的鞭痕后,便不敢再有多想。
伊华则是满意的陷入思绪中,忽然又问:“我听说是然轩帮忙了安顿十二位大人,这么个重要的事,也不知流管事去了哪里。”
话停,伊华低沉哼了一声。
婢女不疾不徐回道:“流管事似乎是奉老爷的命令,去了府外办事,奇怪的至现在仍未归,也不知是奉了什么命令,奴婢怎么打听,就是无人知晓。”
伊华不以为然,回道:“老爷交代的事,若是不想让人知道,这天下就只能有一人能知道。”
婢女抬眼,忍不住心中的好奇,支吾一问:“大夫人指的是...”
忽然,伊华笑出了声,这笑低沉甚带了一股诡谲。
“我说的当然是皇上。这天下能有什么,是皇上,不知的?”
语罢,伊华看向婢女,不如嘴上的轻笑,眼神中的责备尖锐的仿佛能杀人。
婢女自知多嘴,连忙跪下求饶。
见此,伊华面容闪现不耐,挥了挥手,这才没了继续的求饶声。
---实在没有太多耐心与时间,去应付那只笑面虎。
伊华心想着,流风自从当上大管事后,行事作风一改以往的低调,现在,已经不知这人究竟是站在谁那。现在看来,或许当时放了流风一马,使他保住了江府管事的地位,显然是个错误。
伊华咬了咬牙,心中漫过一丝不是滋味。
---算了,有的时间,慢慢拔掉这只可憎的老虎牙齿。
伊华继续啜饮手中的热茶。
问道。
“还有老爷的事,既然是然轩帮了手,老爷肯定在结束后便被带走了。想必又是孙宁远他们把老爷灌醉,真是永远学不乖,真以为把老爷灌醉了,就能从江府多赢几块地?痴心妄想。”
伊华想起往年,若是老爷在金园会输了什么,通常过没多久,那样东西就会出大事。例如若是一块地,很快就会遭大水、或遭祝融、蝗害等等,瞬间失去原有的价值,而若是物件,那就轻松简单许多,消失、损坏、或是传出遭逢诅咒等等。
总之,换而言之,有人不喜欢握在手上的东西,被人给拿走的滋味。
婢女吞咽一口,战战兢兢回道:“大夫人,老爷确实喝醉了,在和少爷见过面后,便被燕大人送回厢房歇息......然后,奴婢听说,当燕大人离开 后,有人看见云夫人走了进去,还有苏......”
一声惊响。
原本握在伊华手上的茶盏,轰一声砸在了桌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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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早。
破晓清脆的鸟鸣,驱赶去深沉的睡意的,但带来的是空虚寂寞的早晨。云未雪在空无一人的床榻上醒来,身子上显然被仔细的盖上了棉被,比之昨晚蛮乱的而寝,现在正经仰躺的模样,仿佛昨晚是一场意乱迷欢的梦。
伸手摸向旁侧,床榻上除了自己,在无其他温暖存留。
心痛交杂着无力感,像冰锥刺进心,狠狠剜心刨肺。
云未雪试着平抚心情,但俨然于事无补,她感觉到自己多年下来遗忘的感受。
---这其实没有什么。
理性如此告知。
他们两人昨晚并没有发生什么,大老爷的离去也符合情理之中。
云未雪从床榻上坐起,撑着手看向明亮的纸窗。
此时的她面带慵懒,看去纤弱的如柔水花仙,但无神之下却隐忧着一股浓厚悲伤,看上去似乎受了不小的打击。只是妖姬终究非一般女子也,哀伤幽怨只驻留了几秒时刻,随后心中涌冒出的,是满满的不甘与愤怒。
云未雪推开锦被,俐落的走向床,来到纸窗前,接着用力一开。
这一开相当用力,震的整张窗框轰隆作响,也惊动了主厢房外,正在修剪花草的婢女与仆役。所有人纷纷朝声音来源一看,没看还无事,这一看不得了。
“那不是云夫人吗?”
“是啊,真的是云夫人呢!”
叽叽喳喳的讨论声,穿梭在花团竹木间。
各种惊呼叹哉无限延伸出去。
“云夫人怎么在老爷的厢房里?”
“老爷不是一早才刚离开?”
“所以说云夫人一直在厢房里歇息?”
“你们看,云夫人头发都没疏整,还穿的里衣呢。”
“我的天,难道说老爷和云夫人昨晚......”
“嘘,你小声点,别被云夫人听见。”
“不得了,老爷怀素了这么久,终于是忍不住了吗?”
没几会功夫时间,原本安静无声的庭院,群聚起了一团团声响。
每个人皆交头接耳着这个天大的消息。
云未雪看了两眼后,挑了一边眉,似乎没打算澄清什么,仅环视了一圈后,随即关上窗户,转身背对纸窗。外头的声音渐渐阻绝在外,宁静覆盖四角屋内,这里是姜唯的主房,足够云未雪独自驻留许久,甚至不用管外面那些人,等等自然可随时走人。
只是方才那样的状况,虽说是无意为之,但过不了多久,恐怕就会传遍整个江府,甚至传遍京城也不奇怪。云未雪沉思片刻,心想今日这件事,会给往后影响多深。
但想着想着,想起姜唯扔下自己,云未雪一气,便又不想。
---好你个大老爷,逃走是吧?
---我就不信一早醒来看到这样,你还能装作没事继续过日子。
云未雪抬起头,看上去虽毫无表情,但气势却是凶狠。
只是这份凶狠,很快的化作惊讶,随后转为困惑。
有什么东西转移了云未雪的注意。
只见,就在自己方才所躺的床榻上,不知什么时候,坐着一个身影。
不可能有谁能进来,大门一直是关着。
也没有任何声音,从窗户外翻墙进来。
云未雪警视着眼前这个不速之客。这个身影交叉着腿,姿态优美的安坐在锦被之上,曼妙的身材被绷紧的束带覆腰,一头黑长发高束于脑后,步摇则隐隐反射着丝屡银光。
是个姑娘。
且从俐落的动作与娴熟的态度判断,显然已经在此待了很久。
云未雪迟疑了一阵,终是认出了这个身影的身份,不禁扬起柳眉。
“苏二小姐,是吧?”
云未雪一臉冷漠道。
黑暗的身影闻声,缓缓地站起,阳光洒落向原本被黑暗覆盖的面容上,正是从昨晚从金园会离席后,便一直失踪的苏岚。云未雪虽然未加入昨日的金园会,但想起溜进姜唯的房里时,正巧碰上前去找苏岚的燕易,没想到找了一整晚的人,竟然会出现在这。
云未雪打量起苏岚,发现对方的面容毫无倦色,一点也不像是躲了一整晚的狼狈模样。而同时,她也能感受到从苏岚身上,传来审视着自己的锐利视线。
对方同样在打量着云未雪。
就这样僵持半晌后,苏岚率先踏出安静如猫的脚步,慢慢朝云未雪靠过来,但当发现云未雪谨慎的后退时,苏岚这才举起双手,出声安抚道 :“别紧张,我没有恶意。”
云未雪貌似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
“没有恶意?”
轻笑声从朱红的唇内说出。
“一个陌生人忽然出现在我方才躺的床上,妳說我能不紧张?”
苏岚叹了一口气,显然明白自己立场尴尬,但还是稳足了气势,俨然回道:“对于整个江府来说我不算是陌生人吧,况且,我可是受邀进来江府参与金园会的。还是说,得要给我配个剑,换上个凶恶的脸,然后狠狠痛揍江惟越一顿,才会想起来?”
云未雪听后,眼神未动,但嘴角微微一笑。
“要揍他,还轮不到妳呢。”
这是真心话。
苏岚没想到会得到这个回应,不由得一愣,随即领会其意,摇头苦笑。
“好了,我便不拐弯抹角的,实说我从昨晚便待在这,发生了什么事,也都看了清楚明白,所以......也就不用这么谨惕,我只是有话 想告诉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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