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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宴
李承羡看着他那张道貌岸然的脸,又瞥了一眼紧闭的殿门,知道今夜有此人阻拦,很难见到父皇了。
一阵急火攻心,引得他咳嗽了几声,脸色更加苍白,死死攥紧了袖中的拳头,指甲几乎嵌进了肉里,好一会儿,才咬牙切齿道:“好得很!赵大人……真是忠君体国。”说罢,他一甩袖袍,转身大步离去。
赵松仁看着安王踉跄离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冷硬的笑意,眼神深处,是毫不掩饰的算计与森寒。他对着空旷的殿前广场一侧的盘龙柱方向,淡淡开口:“出来吧。”
话音落下,李承谨便从粗大的柱子阴影后悠然踱出,脸上带着志得意满的咧嘴笑容。
“舅舅果然神机妙算,料事如神。”李承谨走到赵松仁身侧,与他一同望着安王消失的方向,语气中充满了得意与奉承,“有舅舅在此坐镇,李承羡就算拿着再要紧的东西,也休想踏进这勤政殿半步。”
赵松仁缓缓转过头,看向自己这位外甥,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告诫:“谨儿,越是临近大事,越要沉得住气。立储的圣旨未正式下达之前,任何一丝一毫的差池,都可能让我们满盘皆输。今夜之事,只是开端,接下来更需万分谨慎。”
李承谨收敛了些许张狂,但眼底的野心依旧炽热:“舅舅放心,外甥明白。这扇门,李承羡进不来,任何想帮他对付我的人,也都别想靠近父皇。”
赵松仁脸上流露出深沉的笑,他轻轻拍了拍李承谨的肩,“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成之后,书婷便是你的正妻,未来的国母。”
李承谨含笑道:“这是自然。我的江山,便是赵家的未来。皇后之位,非书婷表妹莫属。”
赵松仁得到了想要的保证,脸上笑容更盛。
次日,皇宫内苑丝竹管弦之声不绝于耳,觥筹交错间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
只是这繁华表象之下,暗流涌动,每个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这场宫宴,不同寻常。
皇帝似乎全然忘了曾倚为臂膀的顾廷筠。自牢狱之灾后,顾廷筠一直赋闲在家,未得启用。
今日顾家,唯有顾清妧以萧珩未来世子妃的身份,得以列席这场宴会。
入了宫门,依照规矩,她需先要拜见皇后。
萧珩紧握着她的手,眉头微蹙,低声道:“我还是不放心你独自过去。”
顾清妧回以他一个安抚的浅笑,轻轻抽回手,理了理袖摆:“只是循例去凤仪殿拜见一下皇后娘娘而已。那么多夫人贵女在场,她纵然有心,又能如何?放心吧。”
两人分开,顾清妧随着引路宫娥,步履从容地踏入皇后所在的凤仪殿。
殿内暖香馥郁,珠环翠绕,一众命妇女眷早已落座。顾清妧行至殿中,依礼叩拜,姿态端庄,无可挑剔。
皇后端坐上首,当着满殿女眷的面,自是维持着国母的雍容与气度,脸上带着温和笑意,连忙虚扶道:“快起来吧。如今你已赐婚萧世子,日后便是自家人,不必如此多礼。”
然而,总有些急于讨好皇后的夫人,按捺不住,趁机对顾清妧明褒暗贬,冷嘲热讽了几句,无非是暗指她不知好歹,抗旨不遵,又被掳去,名声有瑕,攀上高枝之类。
顾清妧眼观鼻,鼻观心,仿佛那些话语只是过耳清风,全然不在意。倒是一旁座位上的安王妃顾清瑶,气得柳眉倒竖,毫不客气地出言将那几个夫人呛了回去,言辞犀利,维护妹妹之意明显。
顾清妧看向为自己出头的四姐姐,对她微微摇了摇头。
从凤仪殿出来后,顾清妧挽住顾清瑶的手臂,低声道:“四姐姐,你如今怀着身孕,最该小心静养,何必来趟这浑水?你明知皇后她……”
顾清瑶拍了拍妹妹的手,脸上露出一抹笑:“七妹妹,我若不来,一直躲在安王府里,她……又怎么会有机会下手呢?”
顾清妧心头一震,拧眉看向她:“四姐姐,你……”
顾清瑶迎上她担忧的目光,眼神坚定,轻声道:“路,都是靠自己搏出来的。这一世,我想……搏一把。”
看着顾清瑶眼中孤注一掷的光芒,顾清妧深知劝不动,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
两人缓缓走入御花园。
初春的风拂过,裹挟女子们轻柔的笑语。
“赵姐姐,还是你有福气,这马上就是太子妃了……”
不远处亭台里,几个锦衣华服的闺秀正围着一身鹅黄宫装的赵书婷说笑。
赵书婷神色一紧,低声道:“慎言。”
众人心领神会,立即有人岔开话头,“要说福气,谁比得上顾七姑娘呢?”
一个穿着水绿衣裙的少女掩口笑道:“当初连六皇子侧妃都看不上,硬是抗旨拒婚,偏要嫁去那千里之外的河西。”
另一个更为活泼的闺秀,缓缓踱步,语调带着惋惜:“可不是吗?要我说,那萧世子有什么好?除了一张脸生得丰神俊朗些,简直一无是处。”
“当年在京都时,谁不知他是风流浪荡的主儿。后来上了战场,人人都当他转了性,结果呢?竟拿拼死挣来的军功,换了道赐婚圣旨……”她顿了顿,声音里带了几分轻蔑,“可见骨子里还是个不思进取的。”
“萧家镇守的河西,我可是听父亲说过,终年风沙黄土,苦不堪言。”绿衣少女蹙起精心描画的远山眉,言之凿凿:“嫁过去,这辈子都难回京了。”
几人连连点头,唏嘘声中带着庆幸,仿佛萧珩那般人物,虽有一副好皮囊,但绝不是她们理想的良人。
顾清瑶轻轻握了握顾清妧的手,眼中闪过一抹担忧,低声问:“七妹妹,她们这般诋毁萧世子,你……都不生气么?”
她侧过头看向顾清瑶,唇角缓缓勾起一丝笑意。“她们说的,是实话啊。”她认真道:“没人跟我抢萧珩,我高兴还来不及,气什么?”
顾清妧目光掠过那些闺秀们,心中想她们是不懂河西的辽阔壮美,不懂战功背后意味着怎样的血性与担当,更不懂,那个用一身军功只换一个她的萧珩,于她而言,也是唯一坚定不移的选择。
这京都的富贵温柔,与他比,不值一提。
过了一会儿,盛大的宫宴在太极殿正式开始。
珍馐美馔流水般呈上,舞姬彩袖翩跹,乐音靡靡。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气氛看似热烈融洽,实则每个人的心神都紧绷着。
终于,龙椅上的皇帝轻轻抬手,殿内乐声渐止。所有人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到御座之前。
王公公躬身向前一步,手中恭敬地捧起一卷明黄色的绸缎,缓缓展开。
李承谨唇角勾起,身体微微前倾,仿佛那储君之位已是他的囊中之物。
顾清妧望向对面男席上的萧珩,眉头微蹙。萧珩亦正看着她,隔着喧嚣的人群与摇曳的灯火,他的目光沉静,对着她点了点头,递来一个让她安心的眼神。
王公公尖细的声音,划破了大殿内虚假的祥和,传入每个人耳中,内容却并非众人预想中的立储诏书,而是一道问罪旨意:“六皇子李承谨,勾结户部侍郎柳江,贪墨边关军饷以充私库,私凿矿脉,暗中囤积兵器甲胄,意图不轨。即刻,褫夺所有封号,押入天牢,听候发落。钦此——”
满殿死寂。
李承谨脸上的得意笑容瞬间凝固,他猛地站起身,嘶声喊道:“父皇,这是诬陷,儿臣冤枉啊。”
然而,候在一旁的金吾卫左将军叶廷风已然大步上殿,面容冷峻,毫不留情地一挥手,金吾卫士兵一左一右架住了挣扎不休的李承谨,那边的柳江也被狼狈地拖了下去。
“父皇明察啊,是有人要害儿臣。”李承谨被强行拖拽着向殿外而去,凄厉的喊冤声响彻大殿。
皇后脸色煞白,起身踉跄着扑到御阶前跪下:“陛下,谨儿他是被冤枉的。”
座位上的赵松仁亦是眉头紧锁,脸色沉得能滴出水来。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就在众人还未从六皇子被下狱的震惊中回过神来,突然传来一声痛苦的呻吟。安王妃捂着肚子,额头上满是冷汗,脸色痛苦。
“瑶儿你怎么了?”李承羡脸色大变,立刻冲了过去,扶住妻子,焦急地朝殿外大喊:“太医,快传太医。”
殿内顿时一阵骚动。
皇帝也皱紧了眉头。
太医很快被宣召入殿,经过一番诊脉,太医走到殿中央,声音带着惶恐:“回禀陛下,安王妃乃是服用了落胎药所致,引发了胎动不安。万幸发现及时,用量不足,龙裔……龙裔暂时保住了。”
皇帝闻言,勃然大怒,抬手重重拍在御案之上,“竟敢在宫宴之上,谋害朕的皇孙。严查!”
太医和宫人奉命检查安王妃席前的所有饮食器皿,却回报并无异样。
顾清妧从容起身,走到殿中,对着御座盈盈一拜,说道:“陛下,四姐姐在开宴前,在凤仪殿向皇后娘娘请安时,期间……饮过娘娘赏赐的一口清茶。”
众人纷纷看向皇后。
皇后站起身,凤钗乱颤,指着顾清妧,喝道:“你休要血口喷人。”
顾清妧抬起眼眸,目光平静无波,迎视着皇后愤怒的眼神:“娘娘是否清白,一查便知。既然安王妃的席面无碍,那问题或许便出在凤仪殿。请陛下下令,搜查凤仪殿。”
皇帝眼神扫过脸色发白的皇后,犹豫了一下,沉声道:“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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