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梦学校【无限】

　　龙秀把纸条塞给南燕然，南燕然摊开纸条：

　　它跟我交流了。最开始和它交流让我觉得很奇妙，就像跟另外一个自己对话。
　　它大多时间都很温和，对周围的事充满好奇，但它越来越让我不安：不久前一个满月夜晚，我半夜被惊醒，我听见它在我耳边呓语。
　　听……那些我不曾听懂的语言，那些让我恐惧的词语。
　　我和同事提过，也许提过我在雨林的收获……我必须警告他：不要研究那些东西！
　　我后悔了，它寄生在我脑子里。
　　我应该去看看医生……我看过医生吗？
　　它在取代我。

　　字迹非常潦草，所有文字堆挤在右下角，行与行间出现折叠，其他位置留着大片空白。这些文字活像被“抖”到角落里的。
　　龙秀内心猛地闪过一点寒意，他抬起头，撞到了南燕然涌动着波涛的眼眸：“这个剧情你有印象吗？”
　　“也许只是巧合，”南燕然褪下手套，轻轻摩挲堆满文字的下角，“也许我们之前关于‘课室之间不纯在关联‘的推论要来重新讨论了，当然关联可能只是特例。”
　　等他收好纸条，望向龙秀，南燕然突然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你就这么相信我已经摆脱了‘感染’？”
　　“假如我真的已经‘感染’了，‘主体’死亡的情况下，我肯定会装成正常的样子，找机会把你拖下水。”
　　空气泞滞一秒。龙秀轻哼了一声：“我看得出你没被‘取代’。我也‘经验丰富’。”
　　“说真的，那很奇怪了，”他们已经休息过了一阵，南燕然抓住龙秀的手站起来时，南燕然说道，“那不是我，但又确实是我……如果这种状态持续下去我肯定会被彻底同化。我甚至不确定这种状态下的我算不算‘死亡’。”
　　“诶，我说，”南燕然半开玩笑，“恐怖故事的结局，主角们的精神错乱，身体变成真正的怪物，永远地联结在一起，这很合理吧！”
　　“不过等我们找到’门‘，我再‘读档’一次，这种影响不论如何都应该完全清除了。”
　　“三流作家”编的“恐怖剧本”、“主角变成怪物”“这很合理”、“□□永久连接”……都有待商榷。龙秀懒得讲话，走向下个房门。
　　推拉门上挂满弯弯曲曲、密密麻麻的蠕虫：每条蠕虫接近人小臂粗细，覆盖黏糊糊、滑腻腻鞘膜。蠕虫顶端不规则空洞形成口腔，上唇排列着四颗尖牙。
　　察觉有人靠近，它们蠕动起来，发出声音：“别过来、别过来……放你们过去。”
　　“给我们血，给我们血……告诉你们消息。”
　　它们令人联想到了缠成一团、埋在土里越冬的蛇，联想到吐丝前两日交叠在盒子里的被丝撑得表皮放亮的蚕。
　　“你们知道什么？”南燕然问。
　　“你的敌人，你的敌人……”蠕虫们攒动着，应答他，“我们长在人肚子里，进过人的心脏，我们什么都知道。”
　　看了看站在旁边、一言不发的龙秀，南燕然饶有兴趣地继续问：“你们要多少血呢？”
　　“不多、不多……”蠕虫们回答，“但我们数量非常多、非常多……”
　　“我们考虑一下，”南燕然彬彬有礼地说，”不过，能先让我们到下间房吗？”
　　他的话音刚落，蠕虫就像潮水一样退开，露出光洁的门把手。他们“嘎吱——”打开门——
　　白森森、亮晶晶的反光一闪而过。
　　这些扭曲光线、这些癫狂色彩似乎短暂地给龙秀覆盖上了一张涂抹着恐惧错愕的面具。
　　“会长的趣味简直堕落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当他们共同面对魆魆黑暗时，龙秀对南燕然说，“他想必和蠕虫们很有共同语言——介于它们审美完全一致。”
　　南燕然猜龙秀应该看出了什么，不过这番话仍然不由自主让他眼前浮现出了“会长满脸温柔蠕虫们‘谈情说爱’……”诡异画面。
　　南燕然摆了摆头，严肃问道：“发生了什么？”
　　“前面会出现两个我们熟悉的人，”龙秀回答，“其中一个本来不该出现的——他死了很长一段时间……不过，没太大问题。”
　　南燕然皱了皱眉，然后叹了口气。他打开手机的闪光灯——他准备的手电筒已经掉到最初那个房间里面——光线冲淡黑暗，照亮一大片区域。
　　房间面积太大，四面墙上钉着高高低低、大大小小的画框。这些画框大多笼罩闪光灯外的灰扑扑帷幕里，而灯光直射之处：
　　奇形怪状扭曲肢体、密密麻麻环状尖牙、五彩缤纷花朵样的器官……被关在明晃晃玻璃里。
　　南燕然随即发觉这些只是装裱在玻璃框里的彩色寄生虫学图谱。
　　此外，房间角落躺着一只别致的箱子。
　　“现实世界里人的状态经常发生变化，但‘倒影’一层不变。”龙秀在他身后解释，“我看到：
　　“叶雨晴被关在在箱子里。”
　　这只箱子大约要把人折起来、塞进去，别住手脚，压在上面，才可能扣紧箱子锁扣。南燕然心脏一紧——龙秀已经跪坐在箱子前。
　　”把光对着我。”龙秀低声吩咐。
　　太阳一样明亮的光在他和箱子周围淌洋，浓重的影翳立在墙上。龙秀专注于解开锁扣，黑漆漆“台下”的观众举起灯光静静注视着他：
　　箱子咧开一条缝隙。
　　“哒！”
　　一根手指爬了出来。
　　箱子里面幽黑幽黑，看不见底，沿着内壁爬上来一团、一团肉块：眼睛、嘴巴、鼻子、手指、脚趾……迫不及待翻过裂口，有的“啪嗒”掉到地上，有的黏附在箱子外壁。
　　这让人联想到了铁盆里的螺丝。它们在隔夜早晨爬满厨房，遍地都是黑乎乎、疣状凸起的软体动物——
　　现在这些肉块顶着手指、耳朵、嘴唇做的“壳”，伸出伪足、四处爬行。
　　几根肉红色伪足伸到南燕然面前：肉足顶着一片红彤彤唇瓣，唇瓣上有颗小痣……南燕然抬起头问：“还有一个呢？你说这有两个人——两个人都被塞进了箱子混到一起了吗？”
　　“不，”龙秀视线放在南燕然身上，“这个箱子就是另一个人，只是被变成了‘这样’。”
　　“她跟他都——‘活着’。你想问蠕虫们吗？”
　　“不，”南燕然简短回答，“它们明显不对劲。”
　　南燕然再次审视这个空荡荡、灰扑扑的房间。闪光灯光重新对准地面——只有一只一只“肉团”艰难爬动——
　　箱子不见了。
　　南燕然一阵寒意上涌。
　　“手电给我。”龙秀沉声喊。他先一步抓住南燕然，灯光“唰”跳到天花板：
　　箱子附着在天花板上。灯光照射到箱子就像跃动火焰舔舐混浊冰块：它融化成一滩红艳艳，黏糊糊的鲜活的血肉，沁到天花板消失不见。
　　“它‘回去’了。”龙秀放开南燕然的手。
　　南燕然没有追问。这间房里没有任何留言。他们进入下个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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