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凉，雪其雱

　　吴敏走在风雪弥漫的大街上，神情呆滞，步伐缓慢。
　　“小敏！我们成亲吧！这辈子，我只喜欢你一人，你是我欧阳景唯一的妻子！”
　　“小敏，我会一辈子疼爱你！我会让你成为世间最幸福的女子！”
　　“无论我娶多少个，我唯一爱的人是你！”
　　予辰在她身后缓缓地跟着，手里抱着狐裘，眉头紧皱。
　　此时一辆马车向着他们驶来，阿乾跳下车：“少爷，姑娘，快上车吧！”
　　摇摇晃晃的马车里，予辰轻轻拍着她身上的积雪，她似乎没有发现，只是静静地坐着，眼睛望着一盆炭火发呆。两人一路没有说话，只是这样静静坐着。
　　回到镇南王府，吴敏径直回了房间，予辰跟着她走到门口，犹豫了一瞬，也走进了房间。吴敏已经钻进了被窝，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转向床的里侧。
　　予辰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将房门关好，往火盆里加了碳。继而他走向小榻，斜斜地靠着，闭目养神。外面风雪交加，木制的门窗时不时地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火盆的火炭发出哔啵的爆裂声。
　　他在军营的时候就知道，欧阳景对她一往情深，之后却因为自己力量太过薄弱，导致她流落江湖。他眉头皱的很紧，如果自己很强大，把事情处理得好一些，也不至于她现在这么痛苦，这么为难。她现在的境况，他要负很大的责任，他以为欧阳景能够照顾好她，所以他便安心地退得远远的。可没想到短短的一年时间，她却受了那么多苦，经历了几次生死，想到这里，他心如刀割。他对自己说，从今往后，无论是什么样的境况下，他都不会让她离开自己，他要守着她，今生今世，护她周全。
　　忽然床榻上的女子坐了起来，予辰睁开眼睛，缓缓地下床，点上蜡烛。他缓缓地走过去，坐在她的床沿，看着她微肿的眼睛，低垂的眼脸，温和地问：“冷不冷？”
　　吴敏没有说话，低着头，望着绸缎被面上的牡丹花出神。
　　予辰也没再说话，只是仔仔细细地看着她，目光柔和，充满着担心和心疼。
　　窗外的风雪小了很多，门窗不再发出声响，房间内寂静无声，橘色的烛火微微摇曳着，照耀着这一对男女。
　　“他能忘记我吗？”一个细小的声音在寂静的屋内响起。
　　予辰松了一口气，伸手轻轻理着她有些蓬乱的头发，温和地说：“能不能忘记，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他一定希望你能健康快乐的活着！”
　　吴敏的心头似乎被针扎了一下，两滴眼泪从眼角滑落。她缓缓抬起头，看着眼前的男子，他目光柔和，闪烁着担忧和心疼。
　　“只要你平安健康，我别无所求！”耳边回响着他曾经的话语。
　　他缓缓伸出温暖的大手，擦拭着她的眼泪。他的手掌如此温暖，轻轻抚摸着她微凉的脸颊。一股暖流从她的面颊缓缓地流入她的内心。她的心绪渐渐平复，喃喃地叫了声：“予辰！”
　　“嗯？”予辰应了一声，缓缓地将手收回。
　　“我有些饿了！”吴敏喃喃地说。
　　他嘴角牵起一抹轻松的笑，温和地说：“能不饿吗？晚饭都没吃！你想吃什么？”
　　“我想吃面！”吴敏不假思索地说。
　　予辰愣了一下，继而连连点头，嘴角弯起更大的弧度。
　　一炷香的时间后，两人坐着一起吃面。吴敏似乎很饿，大口大口地吃着。予辰终于放下心来，温和地问：“够不够？”
　　“嗯，晚上要少吃点！”吴敏边吃边回答着。
　　“饿了就多吃点！”予辰眉头微皱，对站在边上芍药说：“再去下一碗面！”
　　芍药应了一声，便走出门去。
　　予辰将碗里的面条拨到她的碗里，吴敏见状，紧紧捂住自己的碗。
　　“你干什么？”予辰问道。
　　“我晚上要少吃，吃多了会长胖！”吴敏紧紧捂着碗，没有丝毫松开的意思。
　　予辰伸手，将她的两只小手掰开，夺过她的面碗，命令又带着几分责备的口吻：“你看你瘦了多少，现在开始要多吃点，胖点回来！”
　　吴敏撇撇嘴，看着他拨了很多面条给她，极其不情愿地说：“你看飞雨，飞霜，还有兰馨，还有那些美人，哪有一个是胖子啊？我不要做胖子！”
　　予辰的眉头微皱，微怒道：“你和她们比什么啊？”
　　吴敏忽然想到了什么，看着他脸上的微怒，问道：“飞雨真是你妹妹？”
　　予辰把面碗放到她面前，随口回答道：“是啊！”
　　“飞雨那么温柔，和你一点都不像！”吴敏吃着面条说道。
　　予辰愣了一下，还没说话，耳边传来她若有所思的声音：“不过飞霜，和飞雨也不一样！”
　　予辰抿了抿嘴，似是有些为难，继而轻声说：“飞雨是我爹二夫人所出，飞霜是我爹的三夫人所出，我娘是我爹的大夫人！”
　　吴敏愣了一下，原来上官韧也有这么多妻妾。
　　“小敏！”予辰轻声叫了一句。
　　“嗯？”吴敏回过神。
　　“这世上的男子，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想妻妾成群的！”予辰很认真的口吻。
　　“我知道，可并不是他们能做得了主的！”吴敏的口吻很轻松，似乎在说一件自己完全不关心的事情。
　　予辰瞬间愣住，他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去反驳她的想法。
　　此时房门被推开，芍药端了一碗面条进来，放在桌上，继而退了出去。
　　吴敏见予辰在发呆，心下了然，继而故作轻松地说：“你赶紧吃啊，不然凉了！”
　　予辰回过神，索然无味地吃着面条。
　　吴敏似乎心情很好，将碗里的面条都吃完了，站起身子，伸了个懒腰。
　　“我现在精神很好，不想睡了！”吴敏似乎没有注意到予辰的神色。
　　“那你想干什么？”予辰漫不经心地问着。
　　“看会书吧！”吴敏坐进被窝，靠在床头，拿起床头的《史记》。
　　予辰瞥了眼，不由得脸上微微泛红。
　　予辰坐着吃面，吴敏坐着看书，房间里又陷入了一片寂静。他终于将面条吃完，芍药收走碗筷，泡了一壶茶进来。他安安静静地坐着喝茶，定定地看着烛光里的女子，她眉头微皱，翻看着他写的备注。
　　“这么多备注，你写了多久？”吴敏忽然抬起眼睛碰上他贪婪的目光。
　　予辰有一丝的心慌，低下头去，随意晃动着杯里的茶水，喃喃地说：“也没有很久！”
　　“那么厚的一叠呢！”吴敏嘟囔着说。
　　“这里只是一小半吧！”予辰说的很轻，轻抿了一口茶。
　　“啊？还有一大半？”吴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嗯！”予辰喝着茶，似是有些漫不经心。
　　她心头很暖，嘟囔着说：“那么多，你还说没备注很久？”
　　予辰轻轻走了过去，坐在她的床沿，看着她的眼睛，坦然地说：“每日写一张或者两张，不是刻意所为，只是一种习惯罢了。这些是日积月累而成的，不是一朝一夕完成的，所以也不觉得花了很多的时日。我也不知道这些备注，你能不能看到，写这些只是打发闲暇的时光而已，不知不觉竟然写了这么多！”
　　吴敏有些不敢看他的眼睛，低下头去，盯着纸张上刚劲有力的字出神。他说写这些只是一种习惯，还说他不确定她能不能看到他所写的这些……她脸颊有些发烫，嘟囔着问道：“那你把这本书都备注完了？”
　　“没有，你识字那么少，一个篇章就要写上好几张！”予辰很淡然的回答，没有半丝轻蔑的语气。
　　吴敏撇撇嘴，嘟囔着说：“以后不要备注了！”
　　“为什么？你不喜欢看吗？”予辰心下一惊，问道。
　　“你不是在这儿嘛，不认识的，直接问就好了！”吴敏头低得很低，声音很轻。
　　予辰有些激动，脸上瞬间展开欣喜的笑。她的意思是不会离开他了吗？他看着她的脸庞通红，头低得很低，心下欣喜不已。
　　她微肿的小手紧紧握着书本，他的眉头又微微皱了起来，一把抽走她手里的书。吴敏有些发愣，不知道予辰要干什么。耳边传来他有些薄怒的声音：“手都肿了，不许再看了！”
　　他的大手将她的两只小手握在掌心，用手轻轻搓着，对着她的小手不断地哈气。她心下很暖，已经四年了，他们之间发生了太多的事，各自的身份也完全大变，但是唯有一样没有变，这个男子对她的心意，无论她是无家可归的吴敏，还是被赐婚给云川的妍郡主，又或是嫁给欧阳景的敏妃，只要他在洛城，他便守护在她身边，不图任何回报。也许如他所说，一切都是一种习惯，不是刻意而为。她低下头去，嘴角牵起一抹柔和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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