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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回生二回熟
秋日的鸣山宗被一片片光晖笼于其中,像是罩了层轻薄又朦胧的纱,树影婆娑间依稀可见金光微闪。
白徵近日和落霞剑磨合的次数愈加频繁,双剑在握的感觉让他重新找回了征服本能的逍遥快意,连带着纵容楚栖胡作非为的日子都少了许多。
只是可怜了凤凰,等了五百多年好不容易开了胃,却在每次刚尝到甜头后不久,再度被硬生生饿上个把月。
他闷闷不乐地,看着那道白衣纵岩的背影,满腔愁绪。
恰巧在某次无意间的回眸中,白徵瞥见了这副模样。
“发什么呆?”他拭去额间薄汗,问。
这一幕若是放在往常,少说也得叫凤凰心神不宁一番,恨不能满脑子都是白玉染朱。
可是现在,他半点旖旎的念头都不敢升起,生怕挨打又挨骂。
这日子过得真是……甘尽苦来。
他呆呆地,眼神还发着怔,无意识地回复道:“看师尊练剑。”
白徵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有什么好看的?又不是没见过。”
“嗯……”楚栖含混不清,“没见过双剑。”
白徵笑了。
这笑意盈在眼角,如此明显,又如此危险,把魂游天外的神识瞬间拉了回来。
继而。又看呆了。
白徵对此浑然不觉,只眯着眼,剑指楚栖:“起来,让我见识一下你的剑阵双修。”
凤凰一动不动,仍旧看着他出神。
神仙如高山雪,晶莹又冷,一点笑意便能看见整个虞都的盎然春。
这是他的师尊,是他要守护一辈子的师尊。
“发什么呆?”
比剑更早到来的是仙气飘飘的白衣。楚栖一个躲闪不及,直接被落霞剑拍了两巴掌。
他回过神来,眼含无辜:“师尊,此为何意?”
“拿出你的绝活,让我领教一番。”无情的眼尾上挑,带着蠢蠢欲动的战意。
楚栖无声叹了口气,眉目染上几分萧瑟。
他的师尊,还是那么爱打架。
无法,只能站起身来,随手在地上捡了几块石子掂量两下,乖巧笑道:“师尊,可莫要小瞧了。”
白徵刚想说上一句“你先出招再说”,转眼就被定在了原地。
“玩这一套?”带着笑意的眼中顷刻笼上寒霜。第二道法阵落下之前,落霞剑忽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楚栖冲去,直接打断了他结印的动作。
对方也不恼,似早已预料,起身轻旋间左手亮剑,横溪无涯,精准地挡下了来势汹汹的攻势。
这股力道压得紧,看上去想要借势将秋泓剑挑飞出去。白徵迅速后仰,凌波步法在地上滑出飘然残影,转头就将剑柄往人背上戳。
说时迟那时快,还未触及衣衫的刹那,一道金刚阵缓然升起,不轻不重地将携了锋芒的寒刃逼退半步。
白徵眼神一凛,不经意间瞥见光影从腰后探出,迅速后撤两步,抬剑回击。
“不错,学会偷袭了?”他舌尖舔着牙,眼中燃起了星星之火。
不过一点微光,被处处留心的楚栖捕捉到了。
昭阳剑改势袭来,伴随着珠玉叮当的声音在耳旁响起:“都是师尊教的好。”
那笑不阴不阳,将白徵气得发了狠。剑身一斜一拧,硬是靠着修为在坚若磐石的金刚阵上划出一道裂痕。
“我可从未教过你这些下三滥的招数!”
楚栖笑了,笑得乖软,三两下挡住了来袭的杀招,故意放慢了语速说:“师尊可要仔细想想,真的没教过弟子吗?”
话音刚落,他身形利落一旋,紧急撤退。
白徵这时再想抽身却早已来不及了,剑阵平地拔地,瞬间将他围困其中。
而其中一柄剑,不偏不倚,正好夹在双膝间。
怪道着小崽子话中有话,原是这个意思。
白徵面上划过一丝果决。
“小凤凰崽子,找死!”他忽然呵斥一声,紧接着寒光乍破,将楚栖震得后退几步。
借着这个功夫,秋泓剑被飞身拔出,迎面就刺。
楚栖眼疾手快起剑去挡,扇子凭空拍出几块碎石。
“剑阵,噬空元。”
空元二字,顾名思义,就是短暂地将对方的修为化为己用,在短时间内完成困杀,敌强我更强。
白徵忽地失去了灵力召应,手上双剑像是蔫吧了那般使唤不动。不过瞬间分神,就被那逆徒顺水推舟地抱了上来。
“松开!”他咬牙。
楚栖顽固:“不松!我凭本事抱到的师尊,凭什么要松!”
这话好生耳熟,都要在耳边磨出茧子了。
白徵一手拍上了那张芙蓉脸,笑得阴险:“小凤凰崽子,你以为空了为师的修为,我就打不赢你了?”
楚栖怔愣,还未反应过来话中意思,双膝就被重力撞扑出去。
他回头,脊柱忽地被脚尖轻点,压出又麻又软的疼,一个猝不及防,踉跄着连滚带爬,狼狈地跌坐墙角。
“小混账东西,还想毁了我?”白徵一把坐了上去,双臂制着对方,恶狠狠地骂道,“下辈子吧!”
楚栖被按得动弹不得,只能顺势在人掌心一亲,脸颊倏地发烫:“师尊当年也想削了这孽障,不是吗?”
白徵根本否认不了这一点,因为他现在也想削。
只是这世间大抵是有鬼的,不然如何解释在看着楚栖红脸的瞬间心上微颤,紧接着所有念头都在此刻烟消云散了呢。
他有些悲哀。
好个芙蓉香兰的九天凤凰,居然是一只比扼仙宗还懂如何扰乱人心的魅魔!
这般想着,白徵顿时有些不平,一口咬上对方的锁骨,用了力气泄愤。
“嘶!”楚栖明显惊呆了。
“师尊。”他目光微闪,颈间传来麻痒的痛叫他浑身血热,吻不断落在对方卷着冷香的青丝上安抚,“怎么突然咬徒儿?”
白徵抬起头,手指轻轻扫过那朱红几点,淡声道:“本想叫你断子绝孙的,后来想想得不偿失,只能这般罚你了。”
楚栖半含倾慕看了他半晌,忽然笑出了一串声。
落在耳中,好听极了。
只闻他说:“师尊要罚什么,都可以。”
这话说得旖旎,欲拒还迎的,倒让白徵无端生出一股罪恶。
楚栖还是五百年前的楚栖,又乖又俏,时不时透着天然的真挚。
那亮闪闪的目光里被无尽倾慕塞得满满当当,如此炽热、如此纯粹,像是经过了烈日洗涮的云,将他温柔包裹,温暖且赤诚。
倒衬得他这个做师尊的又凶又狠,狼心狗肺。
“别这样。”白徵遮住了那双让他浑身悸动的眸,指尖微颤。
“别这样,楚栖,我热。”
毕竟他现在的姿势,与要强迫少年郎作为炉鼎的无良师尊没什么区别。
楚栖先是一怔,随后心中潜藏的欢喜争先恐后冒了出来,像池中乱跳的鱼,在浮光跃金中撞得人目不暇接。
光束打在白衣上,伴随着秋色渐浓,如同画上仙人被天道眷顾。
他看见了岁月往事悄然迁徙,落座在盛着挚爱的心头。是这样的一个人,救他命,为他死,孕育了子嗣,带他从读书认字到领略人间沧桑。
“师尊。”楚栖喃喃地,忽然湿了眼眸,紧紧拥抱上他的白衣仙尊。
得师如此,得夫如此,他这一辈子,即便是现在去死,也值当了。
——
痴缠于绵绵秋色的后果就是难免又遭了一顿手拿把掐。
白徵是半分也不客气,站起身子拍拍手,无视了堪称狂乱的满地落叶。
“怎么?不满意?”
凤凰的毛发散乱不堪,他无心打理,只笑着握起白徵的手揉道:“辛苦师尊了。”
白徵“哼”了一声,瞥了眼突兀的枝丫道:“需要我给你降降火吗?”
那双眉目缱绻浓烈:“师尊便是最好的下火药。”
情话说得熟稔,只可惜遇上个聋子。
“哦?”白徵挑眉,“那倒有些遗憾,你的下火药今儿个不奏效。”
他说着,也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一把铁楸,不轻不重地在地上石间拍出几道清脆的声响。
楚栖一看,什么心思都没有了。
不堪入目的记忆如洪水般袭来,逐步掩盖了震惊。
他缓缓睁大眼睛:“师尊?您想干什么?”
咽唾沫的声音明晰,传入耳中,牵动了白徵的眼角。
他心中又狂又乱,铁楸在指尖转了好几个圈。
“怎么办?想故技重施了。”
楚栖见势不妙,拔腿就跑。
落霞剑是个机灵的,不等白徵发话,先行一步钉在跟前,凤凰走到哪里,它就挡到哪里。
楚栖一把握起剑柄,咬牙笑骂:“好落霞,你伙同师尊害我!”
落霞挣脱了桎梏,笑嘻嘻地化作人形,撩起瀑布般的长发粲然一笑:“那是呀!毕竟你师尊是我主人!”
楚栖回头,看见了笑意不减的白徵。
“师尊!”他控诉。
白徵不听,只招招手引来自己的剑灵,翻开手掌塞了一把糖:“去玩吧!”
行朝眉开眼笑,机灵地道了声谢,转头冲下山去消失不见。
楚栖忽地有些艳羡,当下也忘记了逃命,问道:“师尊,您就这么把他放下山去玩,不怕有贼人盯梢吗?”
白徵收回目光,凉凉地扫了他一眼:“行朝可比你省心多了。”
凤凰哑巴着说不出话。
见人吃瘪,白徵的心情终于好了些,说话中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惬意。
“怎么,不是很讨厌行朝么?这回不见你吃醋了?”
楚栖惊魂未定,还沉浸在被削子根的恐惧里,哪里还想得起吃醋一事,
他双膝跪地,顾不得形象尊严,直接抱着人,头贴在白徵的小腹上:“师尊,别埋我。”
下巴被挑起,只见白徵蹲下身,眼带笑意:“消火了?”
楚栖认命地闭上眼。
不消也得消。
“消了就好。” 他声音懒懒悠悠,“否则光天化日,小树林中,像什么话?”
楚栖嗅着飘散而来的冷香,说:“师尊为何总是担心徒儿不轨?”
白徵回答得倒是平静:“一回生二回熟,为师确实不敢再信你。”
死性不改的凤凰还想说些什么俏皮话,忽地被一阵匆忙赶来的脚步声打断。
“师尊!”那道清越的女声从身后响起,带着些许急迫。
白徵一惊,紧忙拍开撒手不放的人,拿起铲子就是一顿挖。
二人装作无事,也不知道演给谁看。
那脚步走得近了,伴随一叠声地呼喊来到背后,引得白徵转身。
“小余?”他微微讶异,“你不是跟着念安去长溯了吗?怎么回来得如此快?”
只见余长渺双膝跪地,唇都在抖,支支吾吾半天才迸发出一声大哭。
“师尊……念安他身中奇毒,昏迷不醒,现在正在鹿鸣峰躺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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