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克力雪糕

　　闻秋的速成版篮球技术高低也就那样了，单拎出来肯定是那群人中最差劲的一个。

　　两人都出了汗，闻秋受不了打算去卫生间洗个脸，周致本身的借口就是窜肚子，也就一起去了。

　　体育馆的喊叫鼓舞声依旧热烈，球场上的战况似乎难舍难分，闻秋用食指抵着耳朵摁了摁，微微叹了口气，想着他肯定是被周致的混血颜给迷住了，不然怎么现在还没舍得走人。

　　“怎么了你？身体不舒服还是哪儿难受？”
　　周致打开水龙头，水开始哗啦啦地流，把双手随意冲洗了几下，摁了旁边的洗手液，慢慢地搓了几下，视线却一直看着镜子里脸色很明显地萎靡不振的男生，“怎么这表情？难受就说，别憋着。”

　　闻秋微撇着嘴角走近周致，从背后双手抱着他的腰，脸埋在他的肩膀上，闷闷地说：“我要丢人了。”

　　周致基本上很少能听见闻秋用这种语气说话，还以为他怎么了呢，听到这话实打实的噗嗤笑了一声，“撒娇呢这语气，还没上场就想着丢人了，这可不像你啊。”
　　他语速悠悠然的：“刚刚不是打得挺好的么，这又不是什么正式的比赛，就随便玩玩，只是人多了点，你要是不想玩了我去跟陈琰说一声，咱俩就不打了，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噢。”

　　“噢什么？”

　　“不想说。”

　　“咋啦宝贝儿？”
　　周致从镜子里看着那黑乎乎的头顶，用手背抵开水龙头，将充满泡沫的手又仔细地揉搓几下，泡沫散去，轻声问：“是不是紧张？”

　　“才不是。”

　　“你不紧张啊？可是我紧张了哎，手心都冒汗了。”

　　“骗人。”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周致是真喜欢逗闻秋，将自己的双手摊开，湿漉漉的，“你看我手是不是湿湿的？紧张得都冒泡了。”

　　“你老把我当小孩儿逗。”

　　“哪儿有？我都是把你当祖宗。”
　　周致笑着抓着他腰间的手放在水龙头底下冲着，又摁了洗手液仔细地搓着泡，揉着他的手心，指骨，又用大拇指摩挲了一下他的指尖，小声地惊叹一声：“哇，这是谁的手长那么好看呀？”

　　闻秋下巴放在他的肩膀上，任由周致帮着他洗手，“我的。”

　　周致左右看了下，假装疑惑了一声，“哎呀，是谁在说话呀？”

　　“你祖宗。”

　　周致逗人逗得自己都想笑，侧过头亲了亲压着嘴角的人，“这是安慰我自己的。”

　　闻秋仰了仰头，“凭什么安慰你？”

　　“我紧张你不安慰我么？”周致理直气壮，单手抓着闻秋的双手放水龙头底下冲，另一手甩了甩，抬起往后用手腕压着闻秋的后脑勺，侧头看他没躲凑上去亲了亲，“喊哥哥。”

　　“不喊。”

　　周致也不勉强，勾唇笑看镜子里的人，男生眨了眨眼睛，眉目不传情，但很勾人，对视后歪了歪头，询问道：“那我喊？”

　　闻秋鼻尖是周致身上似有似无散不开的香味儿，脑海里恍惚间也能想到以后长大了，周致大概会长成一个十分斯文又稳重的人，也许也会这样温柔地歪着头看着他笑，也许也会在某个不经意之间跟他求婚，似乎想得有些长久了。

　　意识到自己想到未来的某人绷着脸闷声说：“随你。”

　　周致一手随意抓着闻秋的双手，一手捏着他的指骨，慢慢摩挲着，最后用大拇指轻轻划着他的指尖，看着镜子里头那个把下巴放到他肩膀上的男生，放软了声音，喊：“闻哥？”

　　“哎你别……”
　　闻秋那一瞬间能感觉到一股电流从头传到脚底，又从脚底往上，顺着胳膊传到指尖，全身酥麻，被抓着的手下意识抽开，离这低音炮远了点，“你正常说话。”

　　周致手落空了，看着自觉走到一旁洗手池的人，略微疑惑了些：“这就受不了了？不觉得我这个弟弟很地道么？”

　　“你就装吧，你就是故意的。”闻秋将内搭短袖撩到肩膀上，露出的肌肉不大不小，弯着腰将一整条胳膊都冲洗了一遍。

　　“你知道我是故意的你还不喊？”周致学着他想冲洗一下胳膊，可刚弯下腰来：“我想听……闻秋！”

　　周致“呸”了一声，抬手抹了一把脸，低头看了眼自己衣服上布满的点点水渍，扭头看着已经捣完蛋的人，噗嗤一声，眉眼带笑，想着这宝贝儿真是越来越鲜活了，但此刻面上也只能假装不满：“但凡换个人我早揍你了。”

　　“你又打不过我。”
　　这话听起来稍微有些嘚瑟又很实诚，一点都不委婉。

　　“咦哟，我还打不过你。”
　　周致除了第一次跟闻秋接触时打的那两次架，平时根本就不舍得跟他打，要是干架胜负还不一定呢，懒洋洋地回：“你等着，早晚有一天我要把你掂起来吊着打。”

　　“周……周哥，”准备来上个厕所的陈琰一进来就听到了他们周哥的话，语气平平淡淡，但在外人听来却像在下战书，“班长没惹你吧，怎么想着要把他掂起来吊着打？”

　　冷不防出现在厕所门口的陈琰着实把这正打情骂俏的两人吓了一跳，周致刚还觉得闻秋不抱着他有些不爽，现在很想夸夸闻秋，这先见之明实在是厉害。

　　闻秋是真吓到了，刚嘚瑟的表情瞬间消失，冷着脸将手甩了几下，放到烘干机夹层里吹干，但又不能表现出来，低着头不屑地“呵”了一声，“他想揍我又不是一天两天了，还需要我惹么？”

　　周致半垂着眸看他，也冷哼一声，对着陈琰说：“他说话多气人你不知道么？”

　　陈琰慢慢地摇了摇头，走到中间的洗手池打开水龙头：“闻秋什么时候气人了？周哥你别老是惹班长。”

　　“我什么时候惹他了，是他刚刚先甩我一身水的好么，你看看我这衣服，都快湿透了。”

　　“额，”陈琰扫了两眼他的衣服，回了一句，“你不说我都没发现你衣服湿了呢。”

　　周致手搭他肩膀上看着他，有点不解：“诶？不是，我怎么听你这意思感觉你向着他啊，你跟我得一伙的，同仇敌忾懂不懂？”

　　“哪有光向着他，我认识你多少年了，你还不知道我么？我肯定向着你对不对？”陈琰耸耸肩把周致的胳膊弄开了，随后低着头洗手：“再说了，我们仨一队的，咱俩同仇敌忾等会儿怎么打？把班长晾一边啊？”

　　“也是，你说的对，”周致假装点点头，“那我跟他就暂时先和好算了，免得等下比赛输了丢人。”

　　“知道就好，”陈琰说：“等我上个厕所啊。”

　　“OKOK，放心去吧，”周致比了个手势，“我跟班长在外边等你。”

　　等厕所门一关，外边俩人对视一眼，又很有默契地抬头看了下天花板的角角落落，没有摄像头，他们刚刚搂搂抱抱亲亲贴贴没人看见。但陈琰这一出，也让这俩小情侣长了个记性，那就是除了在宿舍，还是不要过分亲密的好。

　　陈琰出来的时候就看见这俩大佬一个抱着手靠墙发呆，一个倚在另一旁的墙角低着头玩手机，谁也不干扰谁，像陌生人，只是碰巧一起站这了而已。

　　“闻秋，周哥，走了。”

　　“噢，那么快，洗手没啊？”周致随意问。

　　“能没洗么？”陈琰没好气地反问一句。

　　“鬼知道你有没有什么我不知道的癖好。”

　　“我真服了，”陈琰抬往左边看了眼，视线偏了偏，观众席上的人估计是看见他们了，又乱喊了几声，像追星，耳边听到的都是他熟悉的名字，没好气地说了句：“你别乱造谣。”

　　“这就造谣了？哎呦喂成长了啊陈小琰。”周致在旁边乐，也往左边看去，还特骚气的食指中指并拢抵着额间，随后抬起指向观众席。

　　尖叫瞬间响破体育馆，似是冲出云霄。

　　“啊啊啊啊啊！周哥！”

　　“好帅啊！”

　　“我靠我靠我靠！他招手了！他在向我们打招呼！”

　　“嗷嗷嗷嗷嗷！”

　　“谁狗叫啊哈哈哈哈哈！”

　　“周致周致！”

　　“闻秋闻秋！”

　　“陈琰陈琰！”

　　“我一男的都觉得他好帅啊！”

　　因着周致“不守男德”引发的躁动，闻秋只能抬起左手捂着左耳微低着头，步伐变慢落后几步，慢慢越过陈琰挪到了周致的右边，想试图远离一下这点噪音。

　　只可惜，没什么用。

　　这场篮球赛本身就不怎么正规，因此也没那么多要求。最开始的时候就抽了签，陈琰这一队就是闻秋，周致，黄忠瞿还有李乾安，而对面的队长是猛窜个子的何凯，队友是张图真，唐云，苏文清，还有一个是在班上存在感不怎么强但也无法忽略的男生，何碎。

　　何碎平时在班上不爱说话，估计也是刚知道闻秋等会儿要跟他们一起打球，看见闻秋拿着球站在场上挑了挑眉，有点意思。

　　闻秋看见何碎在看他后“嗯”的疑惑了一声，刚不是还没有他么？随后扭头认了一下自己的队友，冷着脸看对面的人，参差不齐，一米六的唐云绑着高马尾戴着黑框眼镜站在一米九二的何凯旁边，怎么看怎么坠。

　　整个篮球场，除了闻秋何碎两个人，其他人都是剑拔弩张的，连唐云也不例外。

　　周致被唐云和何凯拦着，陈琰被张图真拦着，剩下的两个队友也被拦着，反倒是闻秋拿着个篮球没动，没人有空来抢他的球。

　　全场陷入一阵僵局。

　　“班长！投球啊！”

　　不知道投哪个篮球框的闻秋抿着嘴角快速看向周致，周致眼神不太明显地朝一个方向看去，拿着球的人果断带球跑，战火瞬间点燃。

　　亮如白昼的体育馆呼声此起彼伏，闻秋头一回上场，但不怯场，知道了该投哪个篮框就没犹豫，用着还没生疏的三步上篮果断一投，“哐当”一声，篮球在篮框边沿转了好几圈，“Duang”地又一声，进球了，还没落地就被赶来的陈琰从半空中接住。

　　“闻秋做得好！”

　　周致被何凯这个大高个还有唐云这个磨人精拦住，看起来惨，但笑起来比谁都开心，挑眉看着面前的两人，“怎么样？三分球噢！”

　　场上除了周致没人知道闻秋的实力，何凯左右快速看了两人，迅速调整战略，“何碎！你跟学委拦着周哥！”

　　“OK。”何碎懒洋洋地回了句。

　　不拦周致的何凯果断瞄准了新的对象，闻秋站在原地看着大鹰展翅拦着自己的人，有些无语，但好歹不用带着球跑了。

　　还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的何凯绷紧神经盯着神色淡淡的班长大人，十分坚信他不是卧龙就是凤雏。

　　两分钟后，何凯放下有些僵硬的双手，甩了甩，语气幽怨：“班长，你怎么不跑啊？”

　　闻秋看着那群挥汗如雨的人，抽签决定的队伍一看就不是很公平，光是周致和陈琰这两个狠劲十足的人就可以牵制住对方队伍的三个人，何碎球技挺不错的，但胜负欲不怎么强，打球时整个人也懒洋洋的，而何凯作为对方主力却拦住了一个毫无威胁的小白，胜负早已分晓。

　　“你要是不想输得太惨，可以试着动一下。”闻秋好心提醒了一句。

　　但何凯没听，班长大人的形象在他这里就是无所不能，文能抵得过八中几千人，乃至整个江城的高三学子，武能压得住曾能一挑六的周哥，现在区区打个篮球而已，班长大人只是在等一个时机，好让他松懈。

　　他可不能让班长大人钻了空子！

　　闻秋半垂着眸看何凯一脸沉思后又凶狠狠地抬起双手拦着他，觉得他没救了，干脆闭嘴不说话了。

　　这场比赛基本上都是压着打的，等到最后还剩五分钟的时候，周致他们已经开始放水了，篮球都是在对方篮框底下，唐云拿着球一下又一下地投着，球跑得远了陈琰还帮着捡起来。

　　“快投啊，等下输啦！”周致杀人诛心还添火，接过陈琰扔来的球，往他们篮框一投，“喏，送你们的三分。”

　　一群人热热闹闹，一队想放水送分，一队想摆烂，除了最初闻秋拿到球的那一刻这场比赛是紧张激动的，接下来把友谊第一落实得彻彻底底。

　　“侮辱人啊周哥。”陈琰从篮球框侧面接过球，抬手轻轻一投，没中。

　　投球没中而已，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大家乐呵呵地揶揄两句也就过去了，只是篮球砸到透明板上反弹的方向大概谁也没想到，它砸到了离篮球架不近不远的闻秋身上，准确的来说，是砸中了闻秋的脑门。

　　也没谁能看见，周致是怎么从最远的另一边一下子就跑到闻秋面前很自然而然地检查，温柔极了，只是抬起头看陈琰的时候，面色冷得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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