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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1 章
廖忱刚刚坐外边儿隐隐就觉着这次事儿不算小,结果真不算小,他抓着片子颇着脚坐过道的椅子上恍惚了好一阵子。
廖忱不是没受过伤,打这么多年的球这事儿已经很常见了,原来修养个几月差不多了,但这回依着医生的话来说就是他以后都不能打篮球了。
廖忱无力地将上半身伏去了腿上,眼盯着地面,脑子里很空,心也很沉,如果丢弃了篮球,他突然就不知道他的前路在哪儿了。
他没有脑子,只有四肢,但现在四肢没有了他就是个废人,纯纯粹粹的废人,白得如一张纸。
廖忱又呼吸了好几口气,但最后胸口越来越闷,直到他呼吸稀薄出不了气。
廖忱难受地吞了吞口水,脑海里不自觉回忆起了自己一路走过来的艰辛。
廖忱不喜欢靠着谁,能到今天这一步也是他靠双手爬出来的,他出名后就没再回过巫城了,他本以为这种天亮的日子会一直持续着,但没想到最后还是会天黑。
廖忱坐在医院的椅子上想到了很多,余枞西,巫城,廖天成,那个家,没钱时的屈辱,打球享受荣誉被捧上天的爽感,特别热爱篮球的一段时间。
廖忱越想眼前越花,他再次吐出了一口气,为了转移注意力故作平静地勾出手机看了起来。
这时间球队已经散了,估摸着都在寝室里待着,仨狗比开始在群里叫唤。
【唐僧】:敲敲,呼唤队长之术。
【王彦祖】:咱们的小能手,你刚刚那颗球怎么跳的啊?”
【胖员外】:这还看不出来啊?咱队长很明显让着对面的,搞慈善做好事儿呢,要不然每回球权都是我们的多没意思。
廖忱抓着手机更闷了。
【王彦祖】:对了,怎么样?没事吧?
【胖员外】:你诅咒咱队长呢?就他那身体素质肯定没事的。
【唐僧】:各位,有这时间说话不如多练练,今天是意外,都别嘚瑟,明天队长依旧快我们一步。
廖忱烦躁地关掉了手机,心里有些崩溃。
再回到基地,天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廖忱拖着那只脚磨回到寝室就睡下了,周边儿也很是安静,都闭上了眼睛。
廖忱掏出手机瞟了眼,林申海前一小时给他发了关心消息。
【林教】:怎么样了?有没有大事?
廖忱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回了,他将手机丢去一旁,即使这腿后边儿能好,但长时间不去碰一样东西总会生疏的,更何况在这种竞争激烈的地方,不知道廖忱到时候休养了回来还能不能上场,或是直接就被开除了。
想着,不出意外,廖忱再次失眠了。
凌晨两点,他眨眨酸涩的眼皮,脑子很困,但每回闭上眼要到快睡着那个点总是会莫名其妙地惊醒。
凌晨三点,廖忱再次摸出了手机。
他回了林申海的消息。
【鱼儿真漂亮】:林教,我想休息几天。
沉重着发完这条消息后廖忱点进了置顶的界面,余枞西晚上九点过给他发了三四条消息,分享自己洗漱了,看会儿书,睡觉了。
总之很无聊,无聊得让廖忱不知道该怎么回。
他看看手机,很快将手机息屏丢去了枕头底下。
廖忱焦虑地在床上翻了好几个来回,脑海里全是负能量的事儿,他想清空这种情绪,尽量去想象空白的一片,但最后总是没成功,脑海里也总会装些有的没的。
到天亮,廖忱也没睡着,活生生着睁了一晚的眼,眸子中布满了血丝。
他蹙着眉头烦躁地将自己窝进了被子里,寝室里开始热闹起来。
大概半小时,有好心的过来叫他起床。
“快点儿队长,训练了训练了。”唐鑫育搡了搡廖忱的肩,试图去扯他蒙脑袋上的被子。
“诶,今个儿真是奇了怪了,咱队长什么时候赖床了?”张磅朝廖忱的方向扫了一眼,在饮水机下接了杯水喝,随口打趣了一句。
廖忱都不想理,偏了个身,连带脚下也跟着小心翼翼地动作。
“我今天不去了,你们去吧。”他声音沙哑,倦怠地告知。
王宇吹了个口哨,“那可以啊,今天没人跟我争第一了!”
话毕,一群人笑着走了出去。
“——”
随着一声门响,整个寝室彻底安静了下来。
廖忱松了一口气,很快又闭上了眼睛,他现在心里就一个心愿:睡觉。
廖忱感觉这失眠简直是太难受了,而且还是连失两天,让他觉着很恼火,不仅浪费了时间还憋得一肚子窝火,委屈又郁闷,很想大发一通脾气。
但廖忱忍住了,而且这儿也没有人能给他发脾气,有的只是寂寥空荡荡的宿舍。
廖忱感觉自己心跳得快,很快又担忧起了自己这样整宿整宿地不睡觉会不会猝死,但他睡不着,他觉着心真的好累,人为什么能活得这么累,为什么要失眠,为什么要有睡觉这个东西,又为什么要睡觉?
到晌午,还没睡着的廖忱觉着干脆眼一闭死了算了。
吃完饭的一堆人再次回到了寝室,开始没完没了地吵闹。
廖忱烦躁紧闭着双眼,又翻了一个身。
“队长,还睡着呢?不吃饭啊?”张磅活力地拍了下廖忱的屁股,硬是搞出一道大动静。
“别闹行不行?!”廖忱憋了半天被这么一拍脾气一下就燃了起来,直挺挺地坐起了身,他现在就像氢气瓶,是个易燃品,周边所有的一切都跟导火索似的。
张磅被吼得愣了愣,廖忱这一声响彻了整个寝室,周边瞬间安静了下来。
张磅僵硬地看着廖忱,他的双眼通红,眸中尽是疲倦的红血丝,也就一晚,但看起来像是苍老了十多岁。
廖忱喘了好几口气才压下难受的情绪,他红着鼻头转过了头,随手抓上衣服开始穿,只是用了两分钟,很快出了寝室,留下众脸懵逼。
王宇最先回过神,茫然地眨了两下眼,他的嗓子发紧,开口的时候甚至有些恍惚,“队长这是咋了?”
“队长从昨天回来就怪怪的,估摸着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儿。”唐鑫育走过去拍了拍张磅发愣的背安慰道,“没事儿,咱从来都没见他发过脾气,今天算是开开眼界了。”
他干笑着说,“这不挺好的吗?我还真以为咱队长天天笑着没脾气呢。”
“...”
*
廖忱出去后也不知道自己要去那,只是带着那只伤脚故作正常地向前走着。
他停在楼梯口时朝后张望了一眼,没人跟上来。
廖忱吐出一口气,一屁股坐去了台阶上,脑袋昏昏沉沉的,心里也直反胃。
暴躁过后就是无尽的负能量,廖忱又开始担心自己刚才是不是太凶了,会不会有人讨厌他。
廖忱头一回觉得人这么复杂。
他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勾着脑袋看着自己的双腿。
右腿脚踝明显肿胀了一大片,稍稍动一下就疼得要命。
廖忱茫然地眨眨眼,开始后悔自己从前的一系列疯狂行为,开始后悔不把身体当回事,后悔不听余枞西的话。
廖忱越想越清醒,刚起身一通电话打了过来。
廖忱扫了眼屏幕,余枞西的电话。
他愣了一下,接了下来。
廖忱没像以往般先开口,而是静静地等着对面张嘴。
“下来。”余枞西只丢出两个字,听上去冷冰冰的。
廖忱喉结扯动了两下,清了下嗓子才问,“干嘛?”
“下来,我在你们门口。”余枞西说。
闻言,廖忱扫了眼时间,今天是工作日,理上来说,他这么一个大忙人是最不该出现在这儿的。
“你逗我吧?”廖忱干笑了一下。
“你下来看看不就知道我有没有逗你了?”余枞西语气淡然,听上去不像在开玩笑,也没有和廖忱开玩笑的心情。
廖忱舔了舔干涸的唇,对于这件事突然变得有些抗拒,他不想让余枞西看见自己狼狈的模样。
“我现在在训...”好几秒,廖忱好不容易才斟酌出几个字儿。
“接电话的时间有,请个假的时间都没有吗?”余枞西犀利地打断了他,给人感觉心情不是很好。
廖忱很快闭上了嘴巴,挂掉电话慢吞吞地下了楼。
隔着一段距离,廖忱远远就看见了杵大门口的余枞西。
他颇着脚踩去了地上,默默将力放在了一只腿上,佯装成一个正常人般走了过去。
余枞西疑惑地看着慢条斯理的廖忱,从前这种时候他会很激动,但今天不一样,在电话里似乎还不乐意来见他。
从前两天起余枞西眉心就直跳,看着廖忱冷漠的态度神经一直是提着的,他原来一天消息二三十条,这两天不是没有消息就是一两条,还是被动着发的表情包敷衍。
余枞西确实是搞不懂他在忙什么,从前能挤出那么多的时间的人突然无影无踪真的让人很有落差感,而那股危险感也是发自内心的。
廖忱停在余枞西的面前,他双手空空,什么也没带,就一个人,即使给他廖忱八百个心眼子也猜不出余枞西是个什么意思。
“怎么了?”好几秒,廖忱开口问。
余枞西细细打量着他,注意到他眼里的红血丝时微皱了一下眉梢,“没睡好?”
廖忱摇摇头,揉了揉酸涩的眼睛,硬扯起一抹笑容,“还好。”
“在训练?”余枞西问。
廖忱嗯了声,“训练。”
“还没训练一会儿吧?”余枞西眸色暗了暗,目光在廖忱的眼中路过一瞬停在了他的眉间,“汗都没出。”
廖忱一哽,瞬间不会说话了,“你还有什么事儿吗?”
“我没什么事儿就不能来了吗?”余枞西冷静地将这个问题丢了回去。
“能来。”廖忱立马狗腿道。
余枞西看着他不自在的表情更加狐疑了,“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儿瞒着我?”
廖忱摇摇头,“没事儿。”他笑笑,“说什么呢? ”
余枞西心里依旧放着块石头,自己也不知道从何而来,“真的没事?”
廖忱依旧笑着摇摇头。
余枞西看着他好几秒,没再发言。
廖忱张开手掌在他面前晃了晃,“怎么了?”
“我昨天看见你去医院了。”余枞西平静说,眼睛里却装满了严肃,像是审问般。
廖忱笑容僵了一下,很快恢复了正常,“没啥事儿啊。”
“去医院干嘛?”余枞西只是问。
“陪朋友。”廖忱说,“受伤了,走不得。”
余枞西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起来,“我感觉你最近挺忙。”
廖忱点点头,在这一问一答中心中难免有些闷了,敷衍地回,“是有点儿。”
余枞西愣了一下,“你什么意思?”
廖忱垂下脑袋错开了他的目光,无奈地耸耸肩,“没什么意思啊。”
余枞西看着他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更加不舒服了,“你现在这什么态度?”
廖忱舌尖顶顶腮,叫板了回去,“我什么态度了?”
“廖忱,我在和你说话。”余枞西在他眼前打了几个响指,“抬头,我不在地上。”
廖忱没动,不耐烦地问,“你今天到底什么事儿?”
余枞西手僵了僵。
“没什么事儿我就先回去了。”廖忱压住难受的情绪淡然道,“真的很烦,不想和你吵架。”
说着,他嘴巴停了一下,转身就准备走。
见状,余枞西及时拉住了他。
廖忱没回头,恼火地甩了几下手臂,“你回去吧,有什么事儿手机上说吧,我现在没那心情陪你闹。”
余枞西听他这番话气得牙直痒痒,心窝子也扯着疼了,今天他工作都丢了跑过来就为关心一下廖忱,完全没料到最后是这种下场。
余枞西脑子一横,硬扯着廖忱朝外边儿走。
他看过去,强忍着脚上的疼意踉跄了过去。
余枞西步履匆匆,恨不得直接带着廖忱原地起飞。
他每一步走得冷汗直出,被迫加快了速度,憋着疼硬是没吭一声。
余枞西车子停在路边,直接将廖忱塞进了后座,自己紧跟着堵了上去。
廖忱看向窗外,整个车厢里寂静得不成模样。
“廖忱,你和我说,你到底什么意思?”余枞西注视着廖忱的后脑勺,实在吐不出那两个字来。
“你是不是...”余枞西顿了顿,后面的话有些难以出口,“对我没...”
“你别这么疑神疑鬼的行吗?”廖忱打断了他,腿上的伤本来已经让他够郁闷了,“你今天来要是就为这事儿真没必要。”他说,“我很累了,你消停点儿,让我静静好不好?”
余枞西一哽,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因为廖忱突然变得冷漠,余枞西慌乱了,所以一股脑儿地就跑了过来。
“你要多静?”余枞西舔舔唇,他静了半分钟,鼓足了好大的勇气才吐出那俩字,“是要分手是吗?结束了是吗?”
廖忱一愣,终于转头正视了余枞西。
他的双眸寒冷,继续着,“你现在这什么态度,我们俩是不能交流了还是你不愿意和我交流了?你的不对劲我及时发现,也及时想要去处理这个不对劲,我希望我们两个不会有隔夜的...”
“不对劲?”廖忱再次打断了他,冷笑道,“处理?”
廖忱喉结扯了两下,这几字带着凉气,在车厢里环绕着,冻人耳朵。
余枞西静静地注视着廖忱,很着急,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很无助,只是突然觉得面前的人好陌生。
廖忱和他对视着,好一会儿也没吭声,鼻头和双眼却红了起来。
他撇过脑袋,“余枞西,你多牛逼啊,你从小就是他妈品学兼优大学霸,家里也有资本,什么都会,到哪都受尽了尊重。”
“你可比我这个混蛋的臭小子好多了。”廖忱顿了一下,他吸吸鼻子,强忍着夺眶而出的泪水,声音却控制不住地颤了起来,“你要是想,这整个天下都可以是你的。”
廖忱眨眨眼,长睫湿了个透彻,“我什么都不是,从前不是,现在依旧不是,你也不用管我,你也没有必要管我。”
“你不需要和我去解决什么,这问题也解决不了。”廖忱失落地说,“我以为我可能走出去,但我突然发现本质上我还是那个穷小子,我什么不都会,也没有脑袋,就像你说的,四肢发达,所以我永远只能替别人打工。”
“我发现我再努力...”廖忱停了一下,泪水就这么掉了出来,打在了他的手背上,连带声音也被这一下融化,开始变得沙哑,“不管再努力...”
廖忱舔了舔唇,咸的,他呼吸几口气整理了一下心情,“不管再努力,我发现我都是那破样儿...哥,我和你不一样,我出生低了,看的也低了,我感觉我除了拼命这辈子也只配当个废人了。”
余枞西没敢吭声,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脑子是懵的,对于现在正遭遇的一切。
廖忱视线在地上飘忽了几下,他最后用力地吸了两下鼻子,手背抹掉眼泪慌乱地下了车。
随着那道砸门声响,余枞西的脑子也跟着嗡嗡作响,只回荡着廖忱最后那几句话。
“其实突然发现也没那么有趣了。”
“实在不行,我们就散了吧。”
“我累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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