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少年公敌

　　不久之前，在飞雪为研究员们传递自己记忆图像的时候，艾天墨被周围的人群弄得头晕眼花，好半天才从缭乱的色彩中找到了自己曾有过耳闻的那一幕。

　　他站在“火灾现场”前，回忆起飞雪对他们讲述过的故事，又联想起自己未能及时救下的蒋思灿在最后的惨状，颤声道：

　　“……天小云？”

　　“我在。”翻译器对面说。

　　“你还记不记得，飞雪曾经想对孟涵诗下手？”艾天墨尽量压低声音，出于恐惧而显得语无伦次，“你说她……她会不会……”

　　“嗯，你还是做好最坏的准备吧。”天小云叹口气，说，“孟涵诗也是飞雪的目标之一，是被锤死在必杀名单上的人，这件事绝对没跑了……”

　　“你……和蒋思灿那次一样，你其实早就已经知道了？”艾天墨呼吸急促起来，“不行……不行！上一次我就没救下蒋思灿，这一次无论如何都必须……”

　　“小墨。”

　　沉着的声音响起，艾天墨疑惑地停了下来，听起天小云的话。

　　“你实话告诉我。孟涵诗和她的朋友们以前都那样对你，到现在这种场面，你还想冒着风险把她救下吗？”

　　“一码归一码！她也许以前是排挤过我，但绝没有到我足以对她遭受危险坐视不管的程度！”艾天墨没有丝毫迟疑地回答道。

　　天小云仿佛被艾天墨的话怔住了，过了几秒才说：“好吧。那你一会儿先不要轻率做出行动，我向你保证，这一回一定会想尽办法，保住孟涵诗的安全。”

　　……

　　时间回到现在。随着飞雪的指令，孟涵诗的死亡倒计时开始了。

　　04：47。

　　04：46。

　　所有人呆立了一会儿后，突然集体回过神来。

　　“快！紧急集合！”纳斯博士失去了冷静，召集研究员们集中起来讨论方案。

　　研究院管理层们围拢到一起，面色焦急，你一言我一语地提出情急之下的设想。

　　“我们不可能真的让哪一方的炸弹爆炸吧？最直白的方案就是，一定要想办法拆除某一方的炸弹，再用遥控器解除另一方……”

　　“没法去拆茧里孟涵诗的炸弹，那就去拆其他人的！狄倍或温灵前辈可以通过念写或其他方法，还原出刚刚那些炸弹的运行轨迹吗？我们一路追到那些炸弹的目的地去拆除。”

　　“可以是可以，可是这种方法不现实！研究院人手不足，现在受到炸弹威胁的人还不知道有多少万呢。更何况，这种炸弹是高科技产品，只有蓝莓杯的人可以保证安全拆除。现在只剩下了四分多钟，时间根本就来不及！”

　　“去暴力破解遥控器里的程序怎么样？”

　　“真亏你想得出来。炸弹要炸了去捣鼓遥控器？要是把遥控器弄坏了，时间一到两边哪边都救不了！”

　　“那就只能……牺牲掉孟涵诗了？”

　　“这他妈是人话吗……”

　　“嗯，不错。”飞雪享受地看了看那边焦头烂额的研究员们，对下面被捆住的孟涵诗说，“你有把握让你的朋友们面对着那些雪花，会选择你吗？哦……你现在大概宁愿他们选择救雪花们吧？喏，看看那是谁？”

　　“孟涵诗！孟涵诗……”

　　她的伙伴们没有参与那边研究员们激烈的讨论。他们不敢靠近茧，只能在稍远的地方着急地呼唤她。唐佳莹和戴可瑶眼睛里已经开始蒙上一层雾了，雷晓胜咬着牙，看上去随时可能急得失去理智。

　　“唔！唔唔！”孟涵诗在她尽可能的程度里摇头发出声音。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堵住你的嘴吗？”飞雪看着孟涵诗拼命挣扎的样子，笑得更病态了，“如果让你说话，你肯定会说什么‘不要管我’啊、‘去救其他人’啊之类的，万一你最后还是被炸成灰了，也会莫名其妙地被你的同伴扣上‘高尚’、‘伟大’的帽子——呸！我才不会让那种事情发生呢！”

　　这时，研究员们似乎暂时讨论出了结果。他们让东方瑞平作代表走到茧下面。

　　“飞雪，我们可以谈判吗？”他仰头看着飞雪问道。

　　“不可以。”飞雪慵懒而果决地回答。

　　“你这样是……”

　　“还有三分半钟。”飞雪低头看着茧上不断变化的荧光数字，“哦，对了，你刚刚想说什么？我这样是怎么样的？”

　　“没什么。”东方瑞平在某一瞬间看上去似乎很想骂人，但担心同时炸死孟涵诗和那么多人，于是忍了下来，重新回到研究员们中，“娘希匹……”

　　“那家伙他在干嘛？”飞雪看了看研究员人群后面，艾天墨在更远的地方，定定地望着这边的茧，嘴里似乎在说着什么。

　　“你说过，这次会救她的！”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艾天墨终于忍不住问天小云，“现在要怎么办啊？”

　　“你别急，还有一线生机。”刚刚思考一番后的天小云郑重地说，“接下来继续，你重读我说的话。”

　　天小云变为艾天墨的声音，艾天墨又像刚刚那样复述起她的话来。

　　“各位！”他大声说，“恐怕这个茧并不是内锁空间，或者飞雪身上有将茧内传送权限开放的开关！我们还有直接救出孟涵诗的可能！”

　　研究员们的商量声顿时听了下来。他们疑惑地看着艾天墨。

　　“虽然现在时间已经快不够你再做那些有趣的推理了，但我还是想问一句……”飞雪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艾天墨，“此话怎讲？”

　　“你刚刚本体出现，是同茧一起出来的，而末日能量珠也在你的身上。再加上院长博士说过末日能量珠不可能放入任何私人空间，你附身钟佑林时直接带在身上未免也太不安全了。一切的一切都说明，这枚当初造成了异能泄露的末日能量珠，大部分时间一直随你的本体都在茧内。

　　“可是这样一来，你就无法以钟佑林的身份开启末日能量珠了。想要解决这个问题，你就只能用传送的方式短暂地从茧内拿到末日能量珠。这就说明，要么茧是可以穿梭进去的，要么就是可以由你控制。”

　　钟佑林听了，迅速在自己身上上上下下地翻了一通，然后报告结果：“控制内锁空间的开关现在不在我身上！”

　　狄倍也附和道：“现在确实没法传送进去。”

　　“那就只可能在现在的飞雪身上了！”艾天墨朝飞雪的方向一指，“我们快……”

　　“哈哈哈！错！大错特错！”飞雪笑着摇摇头，“你猜错了！茧无法从外面传送进去，却可以从里面传送出去。我附身钟佑林时到茧里面将其激活，就马上将自己传送了出去，再顺便将茧藏入了操场下。而且，虽然末日能量珠是在茧里启动的，但是分发的异能却也都是通过传送，借此转移到外界的。”

　　蓄势待发准备抢不存在的“内锁空间控制器”的研究员们，闻言动作马上停顿了下来。

　　“而且，刚刚这番无聊的对白，又浪费了不少时间。”飞雪瞥了一眼倒计时，“留给你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她看见研究员们又是愣了几秒。随后，温灵走到控制器前，回头对研究员们说：“我们听一下孟涵诗的意见吧……”

　　她把手放到代表救下孟涵诗的蓝色按钮上面，孟涵诗明白了她的意思，拼命摇头：“唔唔！”

　　她又把手平移到表示解除其他无数人危险的红色按钮上面，孟涵诗又连连点头：“唔唔！”

　　温灵就这样把手的位置在两个按钮上面来回移动，孟涵诗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觉得头都要晕了，温灵才停了下来。

　　“喂！要按你就快按啊！”飞雪不耐烦地催促道，“吊人胃口干什么？你知道作为观众，我看得有多着急吗？”

　　“孟涵诗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温灵放下控制器走回去，“她希望能牺牲自己，救其他所有人。”

　　虽然知道了孟涵诗准备牺牲自己的意思，但这好像没有什么用，因为研究员们又犹豫着争论了起来。

　　与此同时，艾天墨又焦急地和天小云联系上了。

　　“天小云，你的推理错了！”他双手抱头，再一次陷入了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的自我怀疑中，“我们现在还有机会救人吗？”

　　天小云深吸一口气：“小墨，按下按钮吧。按红色的。”

　　“那……那孟涵诗怎么办？”艾天墨惊问道。

　　“只能让她那边的炸弹爆炸了。”天小云平静道。

　　艾天墨僵住了，片刻后心态复杂地开口：“所以，你又一次骗了我……是吗？”

　　“说什么话？你是说你要为别的女人跟我生气？”

　　“啊？”艾天墨听懵了。

　　“不不……逗你玩一下……”天小云突然压低声音，“你走到偏僻的地方，看看四周。现在确定没人会听到我们的交谈吗？”

　　艾天墨照做了，环顾一圈后说：“嗯。没人听到。”

　　天小云通过手机屏幕看到艾天墨眼镜前的画面，也确认了这一点：“接下来我所说的行动，你一定要听好了……”

　　……

　　“居然还是让她想办法表达出意思了，下次得绑牢一点，让她连点头摇头都做不了……哦，不对，应该没有下次了。”飞雪低头一看，对研究员们高声提醒道，“各位，还剩下一分钟了！”

　　研究员们的讨论声戛然而止。他们转过头，目光死死地盯着茧上面的倒计时。

　　艾天墨听着天小云的讲述，脸色反复变化了好几次。最后，他绕过人群，向茧的方向走过来。但是谁都没有注意到他。研究员们依然保持着静态的状态，似乎指望这样也能让倒计时也慢下来。

　　然而，时间永远都是客观而无情的。

　　00：40。

　　雷晓胜看了看焦急的纳斯博士等人，又看了看用急促的眼神让他们别再犹豫的孟涵诗，与其他小研究员们交换了一下眼神，艰难地做出了决定。

　　“……博士，我们是孟涵诗的朋友，最明白她的想法。她不会愿意背负上万人的生命苟且偷生的。”雷晓胜好不容易才说出了这句话，“我们都知道，研究院这次也被逼到了尽头，无能为力了。既然只能当电车前拉动拉杆的罪人，那就让我们来吧。”

　　说出最后那句“让我们来吧”，仿佛用尽了他全部的力气。

　　纳斯博士一怔，看着他：“你……”

　　雷晓胜抬头孟涵诗对视了一眼，又对纳斯博士咬着呀坚定地点点头。

　　不远处，不止窝里斗小分队，其他的研究员们也都开始难以接受。他们有人开始于心不忍地闭上眼扭过头，有人经不住抽泣起来，还有的抬头看着飞雪，眼中的恨意更甚。

　　雷晓胜双腿发抖，但也还是坚定地走了过去。他俯身用左手捡起有红蓝两个按钮的控制器，右手手指也已经伸出，却悬在控制台上不断地颤抖着。

　　00：30。

　　在众人的目光中，雷晓胜发抖得更厉害了，但是他不仅仍然没有做出选择，反而就像连思考能力都失去了。他一直盯着两个按钮发呆，似乎想要说什么，却什么也没能说出来。

　　“快呀！”飞雪的声音在一片寂静中显得格外突兀。

　　00：20。

　　一直沉默不语的艾天墨终于一路来到了茧的旁边。他拍拍雷晓胜的肩膀，对他摇摇头。

　　雷晓胜一个激灵回过神来，转头看着艾天墨。对方指了指他手上的控制器，伸出手，掌心朝上。

　　明白了艾天墨的意思后，雷晓胜下意识地把控制器交出、放在了他的手上。

　　00：10。

　　艾天墨看着手里的控制器。就在刚才，天小云已经和他说过要怎么做了。他一开始很惊讶，随后，便接受了这个不可思议的事情。

　　00：05。

　　00：04。

　　00：03。

　　00：02。

　　00：01。

　　最后一刻，艾天墨按下了红色的按钮，同时闪电般快速地控制了茧中孟涵诗的身体。

　　茧上的数字刚跳动到“00：00”，就随着艾天墨按钮的按下，扭曲着隐去，消失了。

　　嘭！

　　随着一道贯穿耳膜的巨大爆炸声，囚禁住孟涵诗的茧看上去就像一只加大号的大功率灯泡一样，发出耀眼夺目的璀璨光芒。照得周围研究员们的影子都被拉得长长的。

　　茧上的飞雪更是有一瞬间仿佛被光吞没了一般。伴随着爆炸，她又发出了之前出现过无数次的疯狂笑声：

　　“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

　　艾天墨眼前顿时闪现出爆炸中刺眼的白光。接着，便是一片黑暗。

　　那一瞬间，他想到的是自己走到茧前面时，天小云最后用眼镜翻译器对他说过的话。

　　“……相信我，小墨。”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