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杯酒窥心
“咳咳……我靠……这老板下辣椒……是不要钱吗？”冷非凡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一边嘶嘶倒抽着凉气，一边用沾着油星的手背徒劳地在嘴边扇着风，试图驱散口腔里燃烧般的酷刑。
她感觉从舌头一路烧到胃里，整个食道都在无声地呐喊，胸腔里的心脏也在横冲直撞。
不知道是因为那该死的辣椒素，还是因为刚才与后厨偷看者猝不及防的短暂对峙带来的恐慌。
她不敢抬头，尤其不敢去接宋凝荷此刻恐怕早已洞察一切的目光，仿佛那盘红得刺眼的炒粉带来的生理折磨，已经是她当下唯一能应付的困境。
那杯浅浅的、刚刚用来自我麻醉的啤酒被她一把抄起，几乎是带着一种破罐破摔的狠劲，仰头猛灌了一大口。
冰冷的液体裹挟着微小的气泡，像寒流般冲入滚烫的领地，瞬间激起更尖锐的刺痛和一种奇异交融的快感。
“嘶……”
她几乎是泪眼婆娑地放下杯子，重重地呼出一口带着酒气的灼热气息，声音却虚得飘忽。
“痛快……”
但眼神，却仓皇地飘向了店门外那片在夜色里模糊闪烁的霓虹光影，像是急于抓住一个能暂时安放尴尬的锚点。
“知道辣还每次就点这个。”
宋凝荷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她的状况也没好到哪里去。
白皙的脸颊此刻像个熟透的红苹果，渗出细密的汗珠，连小巧的耳垂都染上了绯色。
她看着冷非凡明明被辣得灵魂出窍还要逞强的狼狈样子，心头也像被辣椒油泡过一样翻腾，许多尖锐的、充满暗示的话在喉咙口滚了几滚，终究是被翻腾的辣意和某种复杂的微妙情绪给压了回去。
她没有碰自己杯子里剩下的酒，反而用冰凉的塑料杯壁去贴自己同样发烫的指尖，试图汲取一点凉意去压制内心同样喧嚣的火苗。
那火苗，显然比辣椒更加灼人。
“话说你不是不能吃辣吗？”
宋凝荷的目光快速扫过冷非凡那份几乎没动多少的炒粉，显然那狠辣吓退了她的食欲。
又落在那杯下去大半的啤酒上，酒精倒是成了她此刻的避难所。
她嘴角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弧度。
她突然伸出手，捏起自己那杯满得多的啤酒，杯底在油腻的塑料桌面上不轻不重地一磕。
“铛！”
一声清脆的磕碰声，如同一声信号枪响。
冷非凡惊得肩膀一缩，猛地侧过头，眼神里带着猝不及防的慌乱，对上了宋凝荷正燃烧着某种决心和探索欲的眼睛。
宋凝荷努力让自己的声线显得平稳，甚至想带上点‘共患难’的调侃味道，可开口时，那话语边缘分明裹着一层带着锋芒的试探。
“喂，光解辣怎么够？得压压惊才对。非凡，你喝太慢了，这能压得住？你看我的！”
话音未落，她自己竟率先露出一副‘舍命陪君子’的架势，头颅猛地后仰，杯口直接抵住了下唇，以一种比冷非凡刚才豪迈数倍的姿态，“咕嘟咕嘟”狠狠地灌下了半杯之多。
冰凉的酒液裹挟着呼出的气体的冲击滚烫的口腔和食道，激得她整个胸腔都抽紧了，一放下杯子就剧烈地呛咳起来，生理性的泪水瞬间充盈眼眶，顺着微红的脸颊滑落。
“咳……咳咳……你看……我这才叫喝酒压惊……”
她一边艰难地咽下忍住咳嗽，一边用手背胡乱抹了下湿润的眼角，努力想勾起一个轻松的笑容，可那笑容虚弱而勉强，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近乎虚张声势的味道。
她的视线如同探针，在冷非凡脸上急促地扫过，企图穿透那些慌乱和掩饰，捕捉每一丝可能的真实反应。
那在她耳膜里不断鼓噪的心跳声，究竟是被辣得狂乱，还是某种难以启齿的心情所驱使？
冷非凡看着宋凝荷那一下子空了许多的酒杯，再看看对方咳得泛红的眼尾，分不清是啤酒的刺激还是情绪的泄露，只感觉胸口那团被冰酒暂时浇灭的羞窘和慌乱，像是又被人丢进了火星子，‘腾’地一下死灰复燃，烧得她血液都在喧嚣。
她能听清楚宋凝荷话里的弦外之音，压惊？压什么惊？
难道……
脑子里的乱麻瞬间被一把无形的蜡烛点燃。
她几乎是带着一种被逼到角落的赌气，猛地抓起自己杯子里那仅剩的半杯底啤酒，力道大得颤抖，杯口狠狠撞向自己的唇齿，几乎是咬着牙根，用近乎赌咒发誓般的低吼喊出来，更像是在对着自己狂跳的心脏示威。
“行！压惊！谁怕谁啊！”
冰凉的液体再次涌入，那剧烈的冰冷已经无法清晰地分辨出啤酒的味道，只剩下一种麻木而尖锐的刺激感。
她的目光死死锁在金黄色的酒液迅速消失的平面上，不敢，也再没有勇气转头去看宋凝荷那张洞悉了一切的脸。
这瓶原本用来解辣的冰啤酒，此刻早已悄然转换了角色，成了她们之间心照不宣的、掩饰内心这场更大范围滚烫风暴的笨拙工具。
其实连冷非凡自己都有些糊涂，这股不管不顾‘干杯’的冲动到底是从何而来。
是纯粹的对抗？是发泄？还是为了掩盖某种呼之欲出的答案。
就在她重重放下空杯，用油腻的餐巾纸略显粗暴地擦拭嘴唇的瞬间，眼角的余光几乎是习惯性地、遵循着某种顽强固执的本能，再次飞快地朝那扇磨砂玻璃后的烟火之地扫去。
视线隔着朦胧的水汽和油烟，精准地锁定在那个挥汗如雨的、线条紧绷的裸背上。
嗯……
美男炒粉？
不
或许美男本身带来的那种燥热和冲击，远胜过碗里辣得的冒火的炒粉。
她对自己这个大胆、或者说是执拗的选择生出几分隐秘的、混着心虚的自得。
至于这炽热的目光在昏暗小店的光线下是否足够隐蔽……
冷非凡心里没底，只能暗自祈祷。
不过
就算被发现了……又能怎样呢？
酒精在胃里烧灼，混合着未消的辣椒素。
指尖捏着冰凉的玻璃瓶，杯壁凝出的水珠顺着手腕滑落下去，带着一丝凉凉的痒意。
【对了对了，就应该这么想。】
【又不是做什么不好的事情，心虚干什么。】
【这个男的好像也没有搭讪的意思。】
【楼上的，如果是你的话你会去搭讪吗。】
【那我肯定是会的，喜欢我就冲了，更何况还有那么多人支持我。】
【算了吧我跟你们这些外向的人说不明白。】
冰凉的啤酒瓶在桌角排开，像两个沉默的绿色士兵。
宋凝荷的声音带着点被酒精熏染过的慵懒和不容置疑的强势，突然在嘈杂的背景音里劈开一道口子。
“喂，你明天有事吗？”
冷非凡正盯着自己杯底仅剩一点的泡沫发呆，闻言下意识地摇头，动作有点迟缓，“没……没事儿啊。”
她脑子里还盘旋着刚才惊鸿一瞥的后厨身影，以及宋凝荷那句戳破心事的“压惊”。
思绪像被辣椒油和啤酒泡过的棉絮，又黏又乱。
宋凝荷的嘴角立刻弯起一个狡黠的弧度，像只发现了新玩具的猫。
她侧过头、眯着眼，凑近冷非凡，呼吸间带着啤酒花的微醺气息，声音压低却带着鼓动的力量。
“那咱俩就多吹几瓶呗！”
那语气，仿佛在邀请对方进行一场心照不宣的冒险。
冷非凡几乎是瞬间清醒了大半，猛地摇头，动作幅度大得差点带倒旁边的空瓶。
“怎么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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