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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荷风送香,心随棹影
沈灼棠刚换好藕荷色襦裙,晚棠就捧着支新鲜的荷花进来:“萧小郡王派小厮送来的,说城西画舫备好了,让郡主醒了就过去,不必急着等他。” 花瓣上还沾着晨露,嫩粉的荷尖微微低垂,像极了怕生的小姑娘。
“倒是细心。” 沈灼棠把荷花插进青瓷瓶,指尖抚过花瓣上的纹路——昨日那只白兔在暖阁里安了家,夜里还听见它啃胡萝卜的窸窣声,想来是萧珩特意挑了温顺的性子。
谢砚之恰好路过廊下,见她对着荷花出神,笑着打趣:“这荷花配藕荷裙,倒像是特意凑的景。” 他手里拿着本《北疆风物志》,“昨日答应阿溪带的书,你替我捎进宫去,我今日得去户部核对账目,走不开。”
“表兄又拿我当跑腿的。” 沈灼棠接过书,见封皮上有谢砚之批注的小字,想来是怕二公主看不懂生僻字,特意标注了读音,忍不住笑,“还是表兄疼她,我去了只当‘救兵’,哪有闲心给她讲书。”
进宫时,皇后宫里的掌事嬷嬷正站在宫道上张望,见了沈灼棠便笑:“可算来了,二公主在偏殿里磨墨,说是‘抄书要抄得有诚意,得等棠郡主来了才肯动笔’。”
偏殿里果然飘着墨香,萧灵溪正趴在案上画小乌龟,见她进来,立刻扑过来拽住袖子:“棠棠你可算来了!皇后娘娘说,再抄不完要罚我去佛堂抄经呢!” 案上的《女诫》才抄了两页,字迹歪歪扭扭,倒像是蚯蚓爬过。
沈灼棠拿起她的笔,在空白处补了句“牡丹虽好,莫折花枝”,笔锋娟秀,正好压住她的潦草:“昨日我替你向皇后求了情,说你知错了,今日抄完这遍就罢。” 她故意板起脸,“不过下次再追兔子撞翻花盆,我可不管了。”
“才不会有下次呢!” 萧灵溪抢过笔,忽然瞥见沈灼棠鬓边的珍珠流苏,“这不是去年萧珩哥哥在江南买的那支吗?你终于肯戴了!” 她挤眉弄眼,“昨日他还问我,‘棠棠是不是不喜欢那支流苏’,紧张得像个傻子。”
沈灼棠耳尖发烫,拿起案上的蜜饯塞她嘴里:“吃你的,少胡说。” 却忍不住摸了摸流苏——确实是去年萧珩带回来的,珍珠圆润,流苏轻晃时像落了串星星,她一直收在妆匣里,今日特意戴上的。
抄完书送走萧灵溪,沈灼棠刚走出宫门,就见萧珩牵着马站在柳树下。他换了身月白色长衫,少了些武将的凌厉,倒添了几分温润,见她出来,立刻迎上来:“宫里耽搁久了?画舫上备了冰镇的酸梅汤,还有你爱吃的杏仁酥。”
画舫泊在湖心,舱内摆着张小几,几上放着棋盘和半碟梅子。萧珩撑开竹帘,湖风带着荷香涌进来,吹得沈灼棠鬓边流苏轻晃:“昨日问谢表兄,说你爱静,就没请旁人。” 他递过盏酸梅汤,指尖不经意碰到她的手,两人都像被烫到似的缩了缩。
“城西的荷花比别处开得晚些,正好赶上盛放。” 萧珩指着远处的荷叶田,“那边有片白荷,花瓣能吃,沾着蜜浆最爽口,等会儿让船家摘些来。” 他说着,从袖中摸出个锦囊,里面是晒干的荷花蕊,“这是去年晒的,泡茶喝能安神,你夜里总爱看书,用得上。”
沈灼棠捏着锦囊,忽然想起十岁那年,他在猎场替她追兔子,跑得满头大汗,也是这样从怀里掏出颗糖,说“跑累了吃颗甜的”。时光好像绕了个圈,他还是那个把她的喜好记在心上的少年,只是眉眼间多了几分沉稳。
船缓缓划过荷叶丛,惊起几只蜻蜓。萧珩拿起船桨,忽然说:“那日送兔子,是怕你闷。” 他目视着前方,耳尖却微微发红,“谢表兄说,女孩子家都喜欢这些乖巧的小东西。”
“兔子很乖,昨夜还在暖阁里打了滚。” 沈灼棠望着他握桨的手,指节分明,虎口有层薄茧——那是常年握剑磨出来的,却在递锦囊时轻得像怕碰碎了什么,“其实……我也不是非要兔子不可。”
萧珩的桨顿了顿,回头看她时,眼里盛着湖光,亮得惊人:“那……下次送什么?”
沈灼棠被他看得心慌,低头去拨弄流苏:“不送也……” 话音未落,船身轻轻一晃,她没坐稳,竟往旁边倒去,萧珩眼疾手快扶住她的肩,掌心的温度透过衣料传过来,烫得她心跳漏了一拍。
“小心些。” 他松开手时,声音有些哑,“前面水浅,船晃得厉害。”
舱外的荷花开得正好,粉白相间,像无数支小伞撑在绿波上。沈灼棠看着他重新握桨的背影,忽然觉得,这画舫上的时光,慢得像被荷风缠住了脚步——他不再是那个需要她仰望的少年将军,她也不再是躲在他身后的小丫头,他们就像这并蒂的荷花,根在一处,风来的时候,枝叶相扶。
船到白荷深处,萧珩果然让船家摘了捧白荷花瓣,沾着蜜浆递过来:“尝尝?”
沈灼棠咬了口,清甜里带着花香,忽然笑出声:“比荔枝蜜膏还甜。”
他看着她沾着蜜浆的嘴角,像小时候那样,慢悠悠递上帕子,只是这次没说“小馋猫”,只低声道:“慢点吃。”
阳光穿过荷叶,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沈灼棠忽然觉得,这大概就是母亲说的“安稳”——不必轰轰烈烈,只需像这荷风与棹影,你伴着我,我随着你,慢慢摇过这悠长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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