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枕清梦

　　……①
　　五月初二，婚礼如期举行，从迎亲到拜堂，一切井然有序。
　　待拜完堂，谢荏被送到江野住处，等着新郎官完成最后的步骤。
　　戌时三刻，江野满身酒气晃晃悠悠回到新房，守在门外的喜娘笑意盈盈迎他进门。
　　谢荏端坐着，从盖头下的狭窄视野里看到越来越近的身影，然后盖头掀开，她看到一身大红喜服，被酒气洇红了脸颊的江野。
　　“世子，少夫人，该喝合卺酒了。”喜娘端着酒上前，站在两人面前，喜笑颜开。
　　江野伸手接过酒杯，顺手递给坐在床榻上的谢荏，在喜娘的注视下与谢荏完成婚礼最后的仪式。
　　喜娘走后，室内就剩下他们两人面面相觑，谢荏仰着头看了他一会儿，头上沉重的凤冠压得她脖子有些酸，她真诚提议：“你要不坐下？”
　　“……”江野没说话，身体却很听话，往前走了一步转身在床榻上坐下，和她排排坐。
　　“……”
　　谢荏偏头看了他一眼，沉默着扭回来，盯着一旁的红烛神游，气氛从江野坐下后变得怪异起来，她只想找点别的转移一下注意力。
　　“你能不能帮我把凤冠取下来？”
　　她动了动被压得发痛的脖子，看着空无一人的外间，丫鬟们早早地就离开候在门外。
　　“或者叫幽兰进来帮我取也行。”
　　谢荏想了下，怕江野觉得麻烦，或是他可能不会，便提了个折中的办法。
　　“我来吧。”
　　江野起身走到她面前，先是小心翼翼地取下她头上固定头发的金簪，随即一头青丝扑散开来。
　　凤冠被取下，谢荏轻松了不少，她活着僵硬的脖颈，将身上大大小小的饰品逐一取下归置到梳妆台上。
　　然后顺便坐下卸了个妆，其实也就是口脂和胭脂，其余也没涂什么，洗起来根本不费事。
　　待睡前准备工作做完，谢荏走向床榻准备休息时，看到坐在榻上看着她的江野。
　　她竟然把江野给忘了。
　　这室内就一张床榻，他们两个人要怎么睡？
　　谢荏愣在原地，踌躇不前，要不她打地铺也行。
　　“你先睡吧，我打地铺。”江野观察她许久，看着她眼神在床榻和地板之间来回移动，便对她的想法心知肚明，先一步说出心中想法。
　　“……”
　　谢荏正要询问是否有多余被褥的话被生生憋了回去，她看着江野，张了张口，憋出一个“哦”。
　　江野起身离开床榻，主动给她让出独立的休息空间，然后从柜子里拿出备用的褥子。
　　谢荏看着江野有条不紊，动作娴熟地撑开被子铺到地上，内心生出一丁点儿的内疚。
　　她看了一会儿，想着以后可以和江野换着打地铺，心里忽然就好受了不少，于是她收回视线，心安理得地霸占了床榻。
　　谢荏放下一半的帷幔，在伸手去够床头的帷幔时，伸出去的手顿了几秒，又收了回去。
　　她放下手，坐回榻上，正巧看到江野朝着内室的烛台走去，她心里下意识一慌。
　　“能不熄灯吗？”
　　谢荏看着他的动作，大致猜到他要熄灭烛火，面色稍显不安。
　　江野手上的动作一顿，回身看她，温柔解释：“不熄灯的话，窗外会有人偷看。”
　　“你想被围观吗？”
　　他瞥了眼窗户的方向，明显有凌乱的影子在晃动，谢荏顺着他的视线去看，确实如他所说，而她也确实不想被围观。
　　“不想。”
　　她如实说，但也不想熄灯，只是比起被人围观，她宁愿忍受黑暗。
　　“那就熄灯吧。”
　　江野一锤定音，熄灭烛火，借着外间微弱的光亮走到床榻前，看了眼黑暗中呆愣在榻上的谢荏，无声叹了口气。
　　“我就在你旁边，一眼就能看到的地方，有什么事直接叫我。”
　　他站在床榻旁边，温柔叮嘱。
　　谢荏在黑暗中点头，然后挪到床尾，借着帷幔的遮挡将外衣脱下搭在床栏上，只着一身里衣在榻上躺了下来。
　　她拉过被子盖在身上，闭着眼假装睡觉。耳边忽地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是江野在脱衣服。
　　谢荏闭着眼，脑海里自动出现淮州时为江野包扎时看到的白净紧实的腹肌，肌肉线条完美清晰，摸起来手感也不错……
　　打住！谢荏猛地睁开眼，摇头想要把脑里的废料甩出去。
　　“怎么了？”
　　江野拿着外衣的手一顿，听着床榻上的声响，问道。
　　“……睡不着。”
　　谢荏张口胡诌，不过受到江野的影响，她这会儿也确实睡不着了，严格算起来也不是说谎。
　　“需要我陪你说话吗？”
　　江野放下外衣，在地上躺了下来，偏头看着床榻的位置，虽然看不清，但他知道谢荏就在那里。
　　“不用。”
　　谢荏想也不想就拒绝，本来就因为他睡不着，再跟他聊聊天那不是更睡不着了。
　　“那……需要我唱摇篮曲哄你睡觉吗？”
　　江野嘴角扬起弧度，话语里是明显的笑意，温柔又宠溺，像哄小孩的语气。
　　“不需要。”
　　谢荏毫不客气地拒绝，说的时候甚至带了点怒气，看不起谁呢，真当她是小孩了。
　　难道就只有小孩才能怕黑吗？成年人就不能怕黑了吗？
　　“睡觉！别跟我说话。”
　　谢荏翻了个身，动作很响，江野听的很明显，他笑了下，很轻的，没有发出声音。
　　他轻轻翻身面向床榻的方向，以防半夜谢荏有什么突发的状况，他可以及时作出反应。
　　过夜半，整个定远侯府逐渐安静下来，清风苑里那群凑热闹偷看的人也都已离开。
　　内室，江野还未完全睡着，睡意朦胧，忽地听到一声轻微的，很不安的梦呓。
　　声音很小很小，他听不清内容是怎么样的，但却能从语气中听说梦呓的主人此刻内心的害怕。
　　江野起身，在黑暗中摸索着坐在床榻边，借着模糊的影子找到谢荏所在的地方，伸手轻轻拍打着她的背心。
　　或许是感觉到身边有可靠的人靠进，谢荏无意识地翻过身，面对着江野，直接伸手讲江野的手抱在了怀里，像抱抱枕一样。
　　“……”
　　江野忍不住发出一声轻笑，在寂静的黑夜里很明显，可惜谢荏正睡着，根本不知道。
　　江野就这这个别扭的姿势在床榻上躺了下，别着手让谢荏抱着，然后另一只手则越过她的身体，从背后搂住谢荏。
　　睡梦中的谢荏就顺势无意识地朝着江野的怀里拱了拱，两人的身体贴的更近了，姿势亲密得俨然如同真正的新婚夫妻一般。
　　翌日清晨，卯时三刻，天光微亮。
　　谢荏从睡梦中醒来，一眼便看到了近在咫尺的一张放大的俊颜，她来不及欣赏，身体先一步作出反应。
　　她僵硬着躯体，从江野怀中慢慢、慢慢撤离，先是头部，然后上半身，她撑着身体，将下半身缓慢挪开。
　　她全神贯注看着自己的腿部，却没注意身边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
　　“醒了？”江野看着她小心的动作，生出想要逗一逗她的心思，故意说道。
　　谢荏身体一颤：“！”
　　“你什么时候醒的？”
　　谢荏抬头看向身侧的江野，动作迅速地收回双腿，将自己缩成一团躲在床榻的角落里，贴着墙壁。
　　“刚醒。”
　　江野随口说道，吓唬人的目的已经达成，他心情很好，于是好心地撒了个善意的谎言。
　　其实，她在谢荏醒来身体动的那一下就已经醒来了，但他实在好奇谢荏再一次看到自己从他怀里醒来时会是什么反应。
　　所以，他闭着眼装睡，等到谢荏作出反应。
　　谁知这个胆小鬼竟然想直接逃跑，过后又会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他还是好心提醒她一下，免得她耍赖，但看到谢荏胆小的模样时，他再一次心软了。
　　“哦，那起床吧。”
　　谢荏悄然松了口气，她起身从床尾，江野的脚边上垮了过去，直接下床到了里间门口。
　　听到内室有起床的声响，候在门外的丫鬟幽兰敲了敲门，询问道：“世子，少夫人，可奴婢伺候洗漱？”
　　“不用。”
　　江野率先出生拦截，直接拒了幽兰想要进门伺候的动作。
　　“……”
　　谢荏想要答应的话也同样被他扼杀在摇篮里，她回头瞪着江野，眼神询问为什么不让幽兰进来。
　　毕竟古代的发髻真的很难，她自己根本梳不好，真的很需要幽兰的帮助。
　　“先穿好衣服。”
　　江野没有正面回答她，只是看了眼她只着了里衣且衣衫不整的模样，提醒道。
　　“……”
　　谢荏低头看了眼斜着的衣服领口，露出的锁骨和大半个肩膀。
　　刚才起的太急了，她竟然都么注意道这些细节，还好江野心细发现了，还阻止了幽兰进来。
　　要不然她还怎么见人，以后看见幽兰都得绕道走了。
　　虽然她和江野是新婚夫妇，但毕竟是假的，她还是不能接受别人在这种事情上调侃她，活着是当着她的面跟她讨论他与江野的房中事。
　　那也太诡异了，原谅她接受无能。
　　①此处省略大婚细节，查阅典籍后补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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