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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雨眠云年少梦
帘卷水西楼,一曲新腔唱打油。
宿雨眠云年少梦,休讴。
且尽生前酒一瓯,明日又登舟。
却指今宵是旧游。同是他乡沦落客,休愁。
月儿弯弯照几州。
入夜,骤雨直泻,伴随着一阵震耳欲聋的雷声,冷峻,愀然。梨花被雨淋落了,桃花被雨淋湿了。木芍药残落的花瓣缀上了晶莹的雨珠,祭悼它的衰老,也将勾起多愁善感游子的惆怅,还有那红妆佳人所依恋的良宵。
轻啜手中的姜茶,驱走身上凉意,这茶的味道远不如肖乔煮的浓厚香醇。想着那个也许葬身在崖底的少年,包拯神色晦暗,心中略感不郁,脑海中浮现在山崖的一幕。他不懂,为何肖乔会救自己,就算同为穿越老乡,彼此相处也算愉快,但也不至于舍命为他人吧。若是易地而处,这样的举动不可能发生在自己身上,牺牲、奉献这类品格从来就与他绝缘。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这十二个字就是自己对肖乔的全部评价。肖乔是个好人(肖乔被发了一张好人卡)。所谓好男人不是天生的,是要细细打磨出来的,要经得起时光的雕琢,岁月的考验。在无尽的岁月里历经人世间的美丑善恶,他没有迷失在时间的旷野中,坚守本心,不受迷惑,不被影响,打磨掉浮华和假象,在一次次淬炼中,如金如锡,如圭如璧。
“若你真的死了……”低沉的嗓音在室内响起,打破了室内的沉寂气氛,好似一个人自言自语,带着几分承诺的意味,“我定会让那些人为你陪葬,可好?”
窗外寒敲翠竹风,更深露重,烛影摇红。在昏暗的灯光下,一向风光霁月,正义凛然的包拯面容上竟显现出这样一种狠辣决绝的神情,阴冷摄人仿如般若修罗。佛之大悲视为慈,魔之无情视为恶,人之怜悯视为善。人无善念便成魔,人行善可为佛,魔放下屠刀可立地成佛,人、魔、佛只在一念之间。
这个雷鸣电闪,狂风骤雨的夜晚,注定没有几人能睡的安好。骆长卿阴沉的脸色可以媲美窗外的乌云压顶,“你竟派人袭击包拯?”他从红梨口中得知这个人竟做了这等蠢事,当下舍了顾忌冲到这人的住所来探问,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这般失态了。“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真嫌自己的命太长了吗。
“我本想派人把包拯抓起来软禁一段时间,待该做的事都办完后再放人。”男人的声音嘶哑暗沉,隐于黑暗处有如鬼魅。他原本只混淆众人视线,却没想到事情办砸了露出马脚。
骆长卿抚额长叹,这下子可真是自投罗网,以包拯的能力肯定能顺藤摸瓜查出真相的。
正当骆长卿叹气之际,男人低声说道,“请好好照顾凌烟。”事已至此,后悔无补。他只能抓紧时间把该做的事情做完。
骆长卿一脸怒容地按住他的肩膀,“凌云,你真的不想活了吗?”
男人哑声苦笑,“我这副样子,又哪里像个活人?”他迈出暗处,在灯光的照映下,一副有如鬼怪的骇人面容可以把人吓破胆。“长卿,你说我这副不人不鬼的样子,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骆长卿却不怕他的模样,只有有些心酸,当年的凌云也曾是翩翩少年郎,仪表非凡。“你还有凌烟,你还得看着凌烟嫁人,生子,还得看着她的孩子长大,你不能……撇下她不管啊。”他语重心长的劝着凌云,“不要做傻事,你先停手,好好陪凌烟。剩下的由我来,不会让——”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打断了,“长卿,那是我的事,与你无关。也不需你过问。”这样的罪就由他一人背负,不需要拉他人下水。
正当僵持之际,梨红突然闯了进来,原本带笑的面容满是惊慌无措。“少爷,不好了,凌姑娘出事了。”
凌烟的闺房书卷气息浓厚,看上去更像个书房,宽敞明亮。南北两边放置黄花梨雕书架,当中摆着云石桌凳。书架放着诗文集子之类的古书和文简。西面摆着一张红木雕刻杏花屏风,此刻屋子的主人正躺在屏风后面的美人榻上,神情安祥恬静,仿佛沉浸在无忧的梦中,可是生气全无。
“为什么会这样?”长卿上前探脉,无中毒受伤的际像,凌烟身子一向不错,怎会可能突然身故?
凌烟的贴身丫环文秀跪在地上,哽咽的说道,“奴婢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小姐近日胃口不好,吩附奴婢去煮些清淡的白果粥。等奴婢端上来时看小姐倚在美人榻上好似熟睡,没想到,小姐……小姐已经……。”文秀泣不成声,捂着嘴说不下去了。
看了一眼骆长卿的神色,梨红掺起文秀,一边安慰她一边陪她离开屋子。她们前脚刚出去,靠墙的书架自动向两边移动,露出一道暗门,凌云从密室里走出来,刚才文秀的话他都听见了,可他不信,怎么可能?她还那么年轻,她怎么舍得抛下他一个人,明明约定好了,等报完仇,他就带她离开京城,两个人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隐居,“烟儿,这么大了还这么调皮,别捉弄哥哥了。”他慢慢的走向美人榻,语气颤抖却带着希翼,长卿张口想说些什么,但终究没说出口。
凌云走到床前,伸出手去探她的气息,什么也感受不到。他还是不相信,“烟儿什么时候练得这么好的龟息功了,哥哥真是佩服。”伸手与她右手的小指相勾,“烟儿起来吧,只要你起来,哥哥就答应你,不再去想报仇的事了,哥哥带你走,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哥哥和你拉勾,哥哥说话算话。”泪水从他被烧毁的骇人脸孔上滑落,“烟儿,只要你起来,哥什么事都答应你。”
凌烟无法应答,她的身子早已冰冷,心脏停止了跳动。人事间的爱恨情仇再也无法令她困扰烦忧,魂灵逝去,阴阳两隔。
凌云抱起她,抱的很紧,仿佛想把她嵌在自己的骨血里,再也不分离。他的双胞胎妹妹,他的半个灵魂,就这么离去了?不,他绝不答应!!!
“烟儿放心,哥哥永远陪着你。”凌云对着怀里的妹妹承诺道,“哥哥再也不离开你,不会再让你担惊受怕了,哥哥会永远守着你。”外面大雨磅礴,屋内生离死别,好生压抑。
“长卿,请你先离开,让我们兄妹好好待一会。”凌云语气有些疲惫,骆长卿也知道在这个时候无论自己说什么凌云也听不进去,点点头,悄无声息的离去。掩上房门时看着屏风后的身影,心里升起一种难以言喻的不安,他总觉得凌云可能会做出什么更加疯狂的事情。
走在回府的路上,骆长卿心中还是无法放心。“梨红,这两天多留意点凌云,我有些担心。”
梨红点头,轻声说道,“梨红晓得,也请少爷不要太过担忧。”身为自己少爷的心腹丫环之一,梨红自然清楚少爷和凌氏兄妹的渊源,平日也没少走动帮着传递消息,与凌氏兄妹接触自然颇多。凌烟死的很蹊跷,那么的突然,但无论如何看都非人为,心里不禁有些惋惜,是否真是慧极必伤,那般才华横泽,文采风流的佳人就这些香消玉陨。她甚至有些怀疑是不是因为凌云做的那些事太过有违天道,所以报应降在了凌烟身上。
文秀在自己的屋子里哭着睡着了,醒来时不禁觉得喉咙干涩,想起身倒杯茶。一双手的动作比她快一步端茶递给她。文秀顺着这只手迷迷糊糊地把茶饮下,入口甘甜,人也清醒了些。“棋意,谢谢你。”她以为喂她喝茶的人是同住一间屋子的丫头棋意,不禁道谢。
“谢什么,相反,是我应该谢谢你才对,一直以来,你对烟儿照顾的都很尽心。”清婉柔和的嗓音带着几分叹息,仿佛有着数不尽的哀愁和苦楚。
文秀闻声仿若遭雷击,她木然转头看向坐在她床边的人。在昏暗的烛影下,一张清丽雅致的容颜映入眼帘。这张脸她再熟悉不过了,那是她一直服侍的小姐,怎、怎么可能呢?小姐明明已经……已经归天了。
“小……小姐!”文秀嘴唇颤抖着,内心的恐惧像潮水一样淹没了她的身心,她想尖叫,她想跑掉,可她的四肢根本不听从她的指挥。她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小姐的脸庞慢慢地凑向自己。
她的小姐,凌烟俏生生的笑着,那张今人如沐春风的静美面容在摇曳的烛火下竟显出几分可怖阴森,语气还是那么温和柔婉,“文秀,你是烟儿身边最得力的丫头,自然会一直陪着烟儿的,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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