熄灯倒计时

　　他抬起手，露出手腕上的铜钱串，“这些铜钱，是用我三个儿子的骨头磨的。沈老头说，至亲骨血所铸的法器，才能镇住最凶的邪祟。”
　　洛白突然明白过来，桃木钉不是用来制服老者的，而是用来锁住他的魂魄。
　　“那你是被心魔控制了？”他想起机械音的提示，所谓心魔，本就是未完成的执念。
　　“可以说是执念，也是承诺。”老者的眼神闪烁。
　　“虽然我答应过沈老头，要护着阵眼，护着沈家和钟家的后人。可那天……”
　　他的声音开始发颤，“黑雾里的东西说，只要我交出镇魂钟，就能让我的儿子们活过来。我……”
　　“所以你动摇了。”沈夜的声音冷下来，桃木剑的金光更盛，“所以我爸才用桃木钉锁你的魂，防止你被心魔吞噬。”
　　老者突然捂住胸口，发出痛苦的呻吟。
　　他后心的桃木钉开始渗出黑血，在青砖上汇成蜿蜒的小溪，溪水里渐渐浮出无数张孩童的脸，都睁着空洞的眼睛看着老者。
　　“你不懂啊，他们都在怪我。”老者的身体剧烈抽搐，眼睛里蓄满泪水“我的儿啊，是爹对不起你们啊……”
　　洛白的玉佩突然飞向老者，暖光将他笼罩。
　　那些孩童的脸在光中渐渐变得清晰，露出稚嫩的笑容，对着老者挥了挥手，然后化作光点消散。
　　老者的眼神慢慢恢复清明，他看着沈夜，露出个释然的笑：“娃娃，镇魂钟要用你们俩的血才能启动。钟响三声，阵眼自开。”
　　“那你呢？你怎么办？”洛白注意到老者的身体正在变得透明，有点着急。
　　“我该去找我的儿子们了，他们已经等我很久了。”老者的声音越来越轻。
　　“告诉沈老头，我没辱没他的托付……”话音未落，他的身影便化作一道青烟，融入镇魂钟的朱砂圈里。
　　沈夜走到香案前，看着暗格里残留的半张字条，上面是他父亲的字迹。
　　“师父被心魔所困，不得已用桃木钉镇之。若后人见此，切记阵眼之内，有我与钟家女的残魂，亦有心魔所化的幻象。守住本心，方能唤醒真魂。”
　　“那机械音说的亲情局，不只是让我们找到父母的线索。”洛白将镇魂钟放在香案上，指尖划破掌心，“还在告诉我们，执念能成魔，也能成神。”
　　沈夜也割破手指，将血滴在钟身上。
　　两滴鲜血在钟面相融，顺着云纹游走，发出一声清越的钟鸣。
　　第一声钟响落时，正房的地面开始震动，青砖一块块翘起，露出下方黑沉沉的洞口，里面传来隐约的锁链声。
　　“阵眼开了。”沈夜握紧桃木剑，胸口的残印与钟鸣共振，“洛白，里面不管有什么，我们都要一起面对。”
　　洛白点头，玉佩的暖光映亮他的眼睛。
　　第二声钟鸣响起时，洞口里涌出白雾，雾中渐渐浮现出两道人影，左边的穿中山装，正是照片里的沈夜爷爷。
　　右边的穿白裙，眉眼与洛白的母亲一般无二。
　　“小白，过来。”白裙女子朝洛白伸出手，声音温柔得像月光，“娘带你去找你阿爹。”
　　“阿夜，这是爷爷的法器谱，拿着。”沈夜爷爷举起本线装书，笑容慈祥，“学会了，就能保护自己了。”
　　沈夜的脚步顿了顿，桃木剑的金光却突然变暗。
　　他看向洛白，发现对方也在盯着自己，眼里满是警惕。
　　“这是是幻象！”两人异口同声道。
　　真正的亲人，绝不会在此时出现得如此巧合。
　　第三声钟鸣轰然炸响，震得白雾四散。
　　洞口里的锁链声越来越急，隐约传来两个声音的嘶吼，一个属于沈父，一个属于洛母，都带着挣扎的痛苦。
　　沈夜深吸一口气，率先跳进洞口。
　　洛白紧随其后，坠落的瞬间，他握紧玉佩，在心里默念：娘，等我。
　　洞底是条潮湿的甬道，墙壁上嵌着盏盏长明灯，火焰是诡异的青绿色。
　　甬道尽头泛着红光，隐约能看到个巨大的八卦阵图，而阵眼中央，悬浮着颗拳头大小的珠子，珠子里裹着两团模糊的光影，正是沈父与洛母的魂魄。
　　“这是聚魂珠。”沈夜认出这是爷爷笔记里记载的法器。
　　“能暂时护住魂魄不散，但时间长了，会被珠子里的邪气同化。”
　　话音刚落，甬道两侧突然伸出无数只黑手，抓向两人的脚踝。
　　洛白的玉佩爆发出暖光，将黑手烧得滋滋作响，而沈夜的桃木剑则在这时指向阵图边缘，那里站着个穿黑袍的人影，正是在老城区胡同里见过的疤痕脸。
　　“呦呵，我还真没想到你们能走到这一步呢。”疤痕脸的灰白色左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
　　“聚魂珠里的邪气，是用我全家的性命炼的。沈老头毁了我的家，我就要让他的后人尝尝同样的滋味！”
　　“这么说起来，你是当年被锁魂阵镇压的邪祟？”洛白突然明白过来，“我奶奶说，十年前锁魂阵镇住的，是个因灭门惨案堕入魔道的阴阳师。”
　　疤痕脸大笑起来，笑声里满是疯狂：“阴阳师？什么玩意阴阳师，我现在可是心魔的主人！沈父的愧疚，洛母的牵挂，你的思念，他的迷茫……这可都是我的养料！大大的补啊！”
　　他猛地指向聚魂珠，“看看吧，这就是你们要唤醒的亲人，一个困在阵眼十年，早已分不清正邪的傀儡。一个被心魔吞噬，只剩执念的残魂！”
　　聚魂珠里的光影剧烈扭动起来，沈父的影子举着桃木剑刺向阵图，洛母的影子则在珠子里哭喊着洛白的名字，声音凄厉得让人心碎。
　　沈夜的黄铜钱突然飞出来，在他身前组成道屏障：“我老爸说过，真正的锁魂阵，锁的不是邪祟，是人心的贪念。”
　　他看向洛白，“机械音说，心魔是未完成的执念。那我们就帮他们完成。”
　　洛白点头，将玉佩贴向聚魂珠。暖光与珠子里的红光碰撞，发出刺眼的光芒。
　　他对着珠子里的白裙影子轻声说：“娘，我长大了，能自己保护自己了。你不用再牵挂我。”
　　沈夜也举起桃木剑，剑尖指向沈父的影子：“爸，当年的事不怪你。爷爷的错，所有的错，都该有个了结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聚魂珠突然裂开道缝隙，两道金光从缝隙里飞出，分别钻进沈夜的残印和洛白的玉佩。
　　疤痕脸发出惊恐的尖叫，身体开始变得透明：“不可能！你们怎么可能会？”
　　“因为我们没被执念困住。”沈夜看着他化作黑烟消散，“你输的不是技术，是人心。”
　　甬道开始震动，长明灯的火焰渐渐变成暖黄色。
　　聚魂珠彻底碎裂，化作漫天光点，照亮了阵眼中央的石碑，上面刻着锁魂阵的最后一句口诀：“心正，则阵正；魂清，则邪散。”
　　机械音在此时响起，带着前所未有的柔和：“真相局完成。守阵人已唤醒，心魔已净化。”
　　“最终关卡：轮回局开启。”
　　“规则：带着亲人的魂魄，走出沈家工坊。”
　　“提示：所谓轮回，不是回到过去，是带着回忆走向未来。”
　　沈夜的残印不再发烫，而是化作道淡金色的印记，印在他的手背上。
　　洛白的玉佩也恢复了温润，只是里面多了道温柔的气息，像是母亲在轻轻抚摸他的头发。
　　两人相视而笑，转身走向甬道入口。
　　晨光从洞口照进来，在地上投出两道长长的影子，仿佛身后跟着两个模糊的身影，正一步一步，陪着他们走向新的关卡。
　　甬道入口的晨光越来越盛，将潮湿的青石板照得暖意融融。
　　沈夜抬手抚过手背上淡金色的印记，那里传来与桃木剑同源的温和力量，像是父亲的手轻轻按在他的肩头，无声传递着安心。
　　洛白指尖摩挲着玉佩，里面那道温柔的气息随着脚步起伏，偶尔会化作一声极轻的叹息，像母亲在他幼时哄他入睡时的呢喃。
　　他抬头看向沈夜，对方恰好也转过头，两人眼中都带着释然，却又藏着对未知的审慎。
　　“轮回局……”洛白轻声念着机械音的提示，“咱们是不是走出工坊就算完成？听起来太容易了。”
　　沈夜握紧桃木剑，目光扫过甬道两侧渐渐淡化的黑影。
　　那些是被净化的心魔残留，此刻正像潮水般退去。
　　“越简单的规则，往往藏着最容易忽略的陷阱。”他指了指前方岔路口，“你看，路分两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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