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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戾
灵枝仔细擦去玉佩上的血渍，贴身收好，对师父道：“师父，这床上的灵草，怎么办？”
“将药力逼出，让它褪化回原形，只是……”越重明顿了顿，她看着灵枝，想到今日被雷劈得焦黑的灵草，缓缓道：“它生机已去。”
灵枝微愣，她垂下头轻声道：“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我明白的，师父。”
她知道，这次不能像当初一样，直接将符纸揭下，直面天雷。
灵枝走近床头，她看了看已经死去的谢回云，视线转向床上乖顺睡着的灵草，说道：“动手吧，师父。”
越重明捏了个诀，只见丝丝黑气从灵草身上逸散，它模样变幻，渐渐缩小，最终从人形成了一棵枯黄卷曲的灵草，被灵枝收入戒指中。
……
两人从房间走出，灵枝抬头看了看，不远处正有一座假山，越重明轻轻握住她的手道：“走。”
此时院子里已经没有人声了，安静又诡异，让人头皮发麻，院中魔气猖狂，时不时便有黑影从灵枝身边无声飞过，蹭到她裸露的皮肤，掀起一层鸡皮疙瘩。
灵枝下意识挨着师父，想要汲取一点温暖，越重明见状，将灵枝牵得离自己更近了些。
这假山上也缠绕着丝丝黑气，隐约能听见一些哭声，越重明皱眉，以神识探去，却没有探查到哪里有机关。
她从怀中拿出一块玉佩准备试试，这块玉佩是先前在暗巷里的人身上的，现在想来，那人大抵就是谢回云口中的二少爷了。
但还没等越重明有所动作，只听见有什么东西细微开合的声音，两人侧头一看，假山旁的地面出现一个黑洞，里面是一条深不见底的阶梯，仿佛通往无尽深渊。
灵枝有些怕，她看着那黑洞，开口道：“这里应该就是回云姐姐所说的密道了，只是……为什么它自己开了？”
那黑洞无声像是一个无声的邀请，等待着两人进入。
越重明颔首，她一只手拔出剑道：“它们发现我们了。”
灵枝心中一紧，但此时越重明已经抬步走去，她被师父牵着，也跟着走了进去。
这地穴其实没有灵枝想的那么可怕，在外看里面是黑漆漆一片，但是当人走进来，才发现还是能隐约视物的。
灵枝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墙壁，发现有些湿滑黏腻，她闻了闻，小声惊道：“师父，这是血！”
“嗯，”越重明应了一声，她一直皱着眉，目不斜视道：“在墙上无形无色，用手触碰却会变成血。”
她心中思索，曾经在哪见过这样的东西……又或者说——是秘法。
这阶梯越走越宽敞，待两人走下阶梯，灵枝抬眼，只觉毛骨悚然，这地下到处都是尸体。
修士们的尸体被挂在天花板上，皆被扒了皮又穿上衣服，胸口处破着一个大洞，静静旋转，道袍浸满了血，血滴在地上，汇成小小血泊。
而在深处，立着一尊被涂满血的静卧在石榻上，手中拿着一根草叶模样的东西的石像，神态慵懒。
石像旁边，有一娇媚女子正半倚着，露出一双玉腿，手上也拿着一根灵草，神色妩媚地看着二人。
灵枝清楚感觉到师父的愤怒情绪，只见师父死死盯着那女子，嘴角绷直，她松开灵枝的手，从戒指中拿出流光。
“哎呀，”那女子坐起来，香肩半露，发丝披散下来，一派撩人模样，她声音魅惑，对着两人故作惊讶道：“小重明，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灵枝一惊，她看向师父，而越重明此刻却冷静下来，她将剑尖对准女子，语气冰冷：“空戾，果然是你。”
“哈~”空戾摇了摇手中灵草，她站起身，懒懒按着被涂满血的石像道：“多少年没见了？十年？还是二十年？”
越重明不答，只是上前一步，手中流光散着寒意，只银光一闪，修士们的尸体纷纷落地。
“你变了，重明，你以前话很多，多得招人厌烦，怎么现在见了我，才开口说一句话。”
她语气轻佻，对越重明将尸体砍落的行为视而不见。
“你的话倒是很多。”
越重明冷冷道。
空戾微眯美眸，她忽略越重明的话，视线偏移，落在灵枝身上，猩红的唇开合：“呀，这是你新收的小弟子么。”
灵枝拔剑，后退一步，并不和空戾搭话，空戾见二人皆拔剑与她对峙，娇笑一声：“重明，二十年前九余死时你拦不住我，二十年后，你带着这个筑基期的小灵草，也是拦不住我的。”
她说着，纤细修长的指轻轻点了点石像，玉白指尖染上鲜血，语气竟莫名变得有些落寞：“重明，你什么都拦不住的。”
空戾话音刚落，便身形一动，十指化作尖利指甲，直直往越重明处去。
越重明手腕翻转，银剑一挑，与空戾缠斗起来。
灵枝看不清动作，只见师父的凌厉剑风一出，便将此地掀得地动山摇，周遭石壁上皆是深深剑痕，灵枝不知道，越重明只用了三成力和空戾打，而空戾已成颓势。
“哈哈~将才你杀那谢二公子时，我便觉得你变强了。”
空戾后退几步，抚着胸口咳出一口血道：“不愧是她认可的人，只是过去二十年，只进步了这么些么……”
“在城郊蒙蔽我们感知的魔族是你。”
“哈哈哈，是啊，除了我，还有谁能做到蒙蔽一个合体期修士感知呢？”
“你杀了这么多人，又将灵草催生化形，究竟要做什么！？”
越重明厉声道，她脸颊上被空戾划了一道，流出血来。
空戾抬袖拭去嘴角的血，笑道：“我们要做的什么事，你怎么会猜不到呢？”
空戾说着，猛然抬手从袖中飞出一条缎带，越重明一剑斩断，却见空戾向灵枝扑去，她瞳孔一缩，手腕一动流光倏然往空戾刺去。
然而此时空戾已掐住灵枝咽喉，她对上灵枝眼眸，原本阴狠的眼神却突然缓和下来，掐着灵枝的手微松，她甚至没有在意流光从她胸膛穿透，只是疑惑地出声：“你……”
越重明手中一道白光打来，将空戾一击打飞，撞在墙上，她召回流光，急忙过去将灵枝抱起，灵枝摸着喉咙咳嗽着，心脏狂跳。
“你怎么样？”
“师父……咳咳……我没事……”
灵枝摇摇头，看向从地上爬坐起来的空戾，心下微疑。
这个魔族，好像认得自己？
越重明正探查灵枝的身体，空戾却背靠着墙，颤抖着肩膀放声大笑起来，血从她头顶缓缓流下。
而空戾毫不在意，她手指越重明，肆意大笑着，眼泪从眼中流出，嘴里说着意味不明的话：“越重明！你拦不住的！你什么都留不住！”
越重明放下灵枝站起身，眉眼阴沉，周身气势节节拔高，手中流光发出兴奋的嗡鸣，空戾见状，止住大笑，但嘴角仍然微勾，也跟着摇晃站起身道：“我就不陪你玩儿了，反正……我们很快就会见了。”
说罢，空戾身影倏然消散，仿若从没有来过一般。
见空戾离去，越重明收起流光，只是嘴角依然紧紧抿着，将才空戾传音于她一句话：“小重明，去唐安城看看吧，会有惊喜的。”
空戾的声音落在识海之中，让越重明的心头狠狠跳了一下。
为什么偏偏是唐安城？
越重明心中万分复杂，曾经的往事浮现在脑海之中，让她只觉得窒息和痛苦。
此时灵枝抬头道：“师父，那个魔族，好像认得我……”
越重明握了握拳，垂下眼睫看着灵枝道：“她认错了。”
随后，越重明迈步往那石像走去。
石像半倚着，若忽略掉被涂满血的头部，身段袅娜，正是女子的身体。
灵枝捏了个水诀将鲜血洗去，却又感觉道一阵若有似无的窥探，她转头看了看，那道窥探又悄然消失，灵枝皱眉，却没有开口和师父说。
她能感觉到，这窥探没有恶意，且将才跟踪谢回云时她便和师父说过，但师父察觉不到。
这石像洗去鲜血，露出一张鲜艳朝气的脸庞，与身体合起来一看，正是一个披散着发的少女半躺，眉目间含笑，并不挑逗反而让人觉得这少女不拘小节。
灵枝却浑身陡然一僵，心底发寒，这个女子，是她梦里那个女子！
越重明没有注意到灵枝反应，她瞬间五指做爪一掌便击碎了石像的头颅，灵枝被吓了一跳，转头看向师父，却发现她还未收回的手微微颤抖。
“师父……”
灵枝皱眉拉了拉师父衣袖，越重明这才回过神来，她对灵枝扯了扯嘴角，轻描淡写道：“这石像是魔尊石像，想来那魔族此番费尽心血，是想复活魔尊。”
越重明说着，垂下的手却仍在微颤。
这样的女子，就是大家口中罪大恶极的魔尊吗？
灵枝看向地上散落的石块，又不禁想到自己梦里那个女子，那个人是魔尊吗？她为什么和师父的声音一样？
想到这里，灵枝又想到那魔族对师父称呼亲昵。
“师父认识那个魔族吗？”
“曾见过几面，那魔族叫空戾，是大乘期魔修。”
越重明说道，她摸了摸灵枝的头道：“不过你别怕，师父对上她也不是全无胜算。”
灵枝点点头，两人又转身看向着地穴中一地尸体。
越重明皱眉：“看来这些便是谢家请来的修士。”
越重明说着，往前走了几步，那被剥了皮的尸体却异动起来，一具具尸体扭动着站起，姿态可怖。
越重明连流光也没唤出，只并指为剑，灵枝只见到几道盈盈剑光闪过，异变的几具便被死死钉在墙上。
几道魔气从尸体中逸散出来，往地穴深处窜去。
“走。”
越重明牵住灵枝，两人跟着魔气逃走的方向追去。
这地穴隧道幽长，两侧墙壁燃着微弱烛火，冰冷的气息在隧道中蔓延。
灵枝突然侧耳，一阵阵微弱哭声传进她的耳中，灵枝抬头，师父神情凝重显然也听见了哭声。
两人加快脚步，一道亮光猛然乍现，越重明下意识侧身挡在灵枝面前。
灵枝还没看清楚情况，却听见一道如清风朗月的声音传来：“两位小友，让某好等啊。”
“若不是圣主让我在此等待，我必将早早出来迎接二位。”
师父仍将她挡在身后，灵枝微微探头，却睁大眼睛说不出话。
那道声音的主人，长相一如声音般，端的是一副谦谦公子模样，和她们杀的谢二公子有七八分像。
但灵枝看的不是他，而是他身后那大大小小的笼中，关着的几十名少女，皆肢体残缺。
灵枝怒不可遏，却没有轻举妄动。
“谢家主。”
师父唤出流光，灵枝亦拔出剑来，二人连握剑姿势都一模一样。
谢家主见状，哈哈笑起来：“重明仙尊见我，是不是年轻许多。”
灵枝见他笑脸，握剑的手更紧，她知道这谢家主为什么会年轻，她知道的。
她曾亲眼见过那些凡人一片一片割下少女的肉，吞吃入腹。
而那些丑恶凡人苍老的面容随之变化，变得青年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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