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女苟命手札

　　明徽仿佛自己又跌入了一个梦境。
　　一切的动荡、逃亡、担惊受怕，都没有发生。家门口的那棵银杏树随风落下枯叶，她站在家门口前，看着母亲端着她最爱吃的菜，小侄女蹦蹦跳跳地拉着她的手，天真无邪。
　　“姑姑！快来！”

　　去哪里呢？
　　你们终于来带我回家了吗？
　　明徽闭上眼睛，任由自己的身体跟随着家人的脚步。
　　可下一秒，身旁的景象恍然消散，只剩下她独自一人，在漫长的黑暗中身不由己地往前跑。耳旁混杂着无数的声音——丞相的殷切，又真又假的谎言，闻溪山冷淡的威胁，
　　还有疾驰的骏马，兵刃穿过身体时的惨叫和血液的噗呲声，爆炸的那一瞬间耳朵的嗡鸣·····

　　太多了，太多了，
　　多的她脑袋要炸了。
　　明徽强硬地停住了往光亮处跑的身体，在原地蹲下。

　　“此非寻常沉疴，实乃数劫并至，内外交攻，形神俱败。夫人的精气神三者皆已濒临溃败。”
　　老中医摸着自己长长的胡须颤颤巍巍道。
　　闻溪山拱手：“烦请医者尽力救治。”话音落下，朔风便从后面捧着个盒子上前。

　　“这是····”医者眯起来的双眼在看到那药材时瞬间睁大。
　　“还请医者帮忙。”闻溪山点点头，道。

　　——

　　闻溪山和朔风先行出来，最近几人都事物缠身，忙到飞起，好不容易有了点时间，朔风逮着机会就汇报。
　　“那些人估计早就策划好了路线，咱们的人没抓住，就抓住几个小的，有一个首领已经吞毒身亡。”
　　那海盗头子已经救回来了，是有一个所谓上面人，重金雇他们制造混乱，并许诺能全身而退，结果上边人根本没想着让他们活。
　　还有一个疑点。您记得有一条狗吗？”

　　朔风说的那条狗是州丞府爱宠，据说是上一任州丞留下来的，颇有灵性。州丞死后，那狗就整府的窜，因长的憨态可掬，去哪都能收获人心。
　　他还有超强的记忆力，只要见到陌生人出现在府里，他就是汪几声；但凡第二次再出现在府力，他就不会吠了。
　　闻溪山看向他，示意他继续说。

　　“今儿我带着人回来的时候，那狗并没有吠。”

　　小狗围着抬尸体的众人绕了一圈，连那尸体掉下来的手都没放过，闻了半天，扭头就跑了。
　　朔风看着身后的人，若有所思。

　　“于是属下便拿着那人的画像到处去问。可惜，先前贴身的人基本不剩了，剩也只剩几个外面当差的。不过，我曾听厨房的人说，有一段时间，上边曾要求他们多做饭食，只说是给过夜的姨娘们当宵夜用的。”

　　可惜一切都无从查证，因为大部分的证据都在那次混乱中被毁了。
　　手法混乱又干净利落，纵使他们抓的人再多，核心的人也在事后被第一时间灭口。他们只能从鸡零狗碎中拼凑一个模糊的大概。
　　而且现实并不站在他们这一边。

　　昨晚上死的青年人身着北燕的衣着，而逃走的那个大老粗闻溪山认识，正是曾经的玉启十二部中的玉冲。
　　二人同时出现，就只能意味着一件事——
　　消失的玉启十二部和图纸，或威胁，或合作，已经落入了北燕某个人手上。
　　但闻溪山手上只有生死未卜的明徽和那枚不知所云的玉佩。

　　门外又有人匆匆进来，说是阳城工坊的人来汇报。
　　闻溪山捏了捏印堂，疲惫在黑暗中迅速滑落，再睁眼，他仍然是那个运筹帷幄的将军。

　　——

　　明徽觉得自己不停地在走。
　　但是要走去哪儿，她也不知道。

　　黑暗仿佛没有尽头，一切都是死寂。面前隐约的光亮只是卖火柴的小女孩的幻觉热。
　　她干脆一屁股坐下去，背靠虚无发呆。

　　一阵冰感突然从脸上传来，冻的明徽一激灵。她转头望过去，一瓶冰可乐亮在她的面前。
　　手拿冰可乐的是一个身着红衣古装的女子，杏仁眼，鹅蛋脸，正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或许是她的脑子已经伤太深了，所以转起来也比平时慢不少。她没觉着有什么不对，熟练地拿过可乐道了声谢。
　　二氧化碳在打开的瞬间呲啦啦一涌而上，顺着各类添加剂和防腐剂刺激着她的味蕾和痛觉神经，连带着也活跃了一下她微死的大脑，
　　然后她就傻住了。

　　身旁的红衣姑娘也喝完了一口可乐。
　　少女脊背单薄又笔直，即使是盘腿坐着也保持着一定的仪态，双手捧着可乐，面上露出略销魂的表情评价道：“这东西确实好喝。”
　　她回过头来，看着明徽呆滞的脸，问道：“怎么样？我可是特地给你带过来的呢。”

　　明徽：“······谢谢？”
　　“不用谢，毕竟是我先有求于你。”
　　她巴掌大的小脸填满了笑容，杏仁眼弯弯。少女气质上乘，圆润的脸蛋没有棱角，捧着杯可乐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但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明徽都觉得眼前这个女子怎么都跟无脑恶毒女配不沾边。

　　真正的玉明徽，玉大小姐道：“抱歉，把你卷进来不是我的本意，但我也没有办法。”
　　“什么意思？”
　　“你应该也知道了，我们所处的世界只是一本小说，而我作为书中的角色，会被剧情说牵制，做出一些我们无法控制的举动。”
　　可我，在那个世界中，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玉大小姐顿了顿，又喝了一口手中的可乐。
　　“我没办法去阻止，所以我只能去找一个不属于我们这个世界的灵魂。”

　　为什么那个人是我？
　　明徽心里道。

　　仿佛是看穿了明徽的心里所想，又或者是她实在表现的太明显，玉大小姐解释道：“选择你，也是有原因的。因为，我们只能从这本书中的受众去寻找。说实话，这种无脑文，看的人并不多，而且大部分，都不符合我们的要求。筛到最后，就只剩几个人了。

　　而且，都失败了。”
　　玉大小姐的声音沉寂了一下，又突然扬起：“但你，是唯一一个，穿过了死亡剧情的人。”

　　“所以？”玉明徽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所以，我将代表系统，给你布置第二个任务。作为第一个任务完成的奖励，你将获得一个金手指。”

　　“第二个任务是——找到大杀器。”

　　“啥？”明徽傻眼了。“什么线索都没有，这叫我怎么去找？”
　　“关键线索，已经在你的手里了。”玉大小姐指了指明徽的怀里。
　　如今的怀里空空如也，但明徽知道，这是她曾经藏玉佩的地方。

　　“因为你占用的是我的身体，所以你可以看到我全部的记忆。”玉大小姐道。
　　“关于这个玉佩，你就不能简单跟我讲一下？”明徽问。
　　“我觉得你还是自己看吧。”玉大小姐又喝了一口可乐。

　　“别的靠你自己找，但是有段话，我可以先告诉你。”

　　那晚明月稀松，父亲的声音慈爱依旧：“若遇到至暗时刻，遵循这上面的星子，找到月弦的缺口，”
　　丞相的手指摸着边缘的轮廓，又往前抚过祥云拱月的图案。
　　“唯有当它们契合时，借一缕光相照，才会显现出真正的‘大地之脉’。记住！光不在它处，在这玉的骨血里！
　　非至暗不明，非同心不启。这是爹给你找的，最后一条生路。”

　　玉大小姐说完的时候，眼神看向旁边的明徽。
　　明徽的表情已经麻了。

　　只能说不愧是坐到宰相位置的人，连说话都要这么文绉绉晦涩难懂的。
　　“好了。”玉大小姐拍拍。“我的时间已经到了，玉明徽，请确认领取第二阶段的指令。”
　　“玉明徽，确认。”
　　“在此期间，你拥有一次召唤系统的机会，同时，你的金手指为——能够分析一名角色的情绪占比。”
　　“请宿主返回剧情，祝你好运！”

　　身后突然出现一阵妖风，化成千万条无形的绳子绑住明徽的手脚，猛地向后拽。身旁的一切都崩塌，溃败，扭曲，黑色破城了无数的粉丝桃花，泛滥的桃花雨中，玉大小姐的身影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

　　“不要！”
　　明徽猛地睁开眼睛，弹跳般坐起来。
　　用力太大，一下子扯到了身上乱七八糟的伤口，又是疼的一阵抽搐。

　　“夫人醒了？”
　　身旁的一个婢女惊喜道。

　　明徽缓了好一会儿，才堪堪缓过神来。
　　她的手摸向怀中曾经藏有玉佩的地方，摩挲了半天，只摸到厚厚的纱布。
　　不见了！

　　下一秒，那个玉佩跟穿越虫洞似的，带着闻溪山冷淡的声音，从头顶降落。
　　明徽的动作顿住。
　　她顺着眼前骨节分明的手，再往上攀到闻溪山冷毅的面庞。他最近估计休息的也不好，眼底的乌青很明显。
　　这乌青放在别人那是休息不足纵欲过度，放在他那这是有个病恹恹的美感。
　　可见脸确实是最权威的时尚，连乌青都可以驾驭。

　　明徽慢吞吞地挪开视线，手指握住那莹润冰凉的玉。
　　几乎不用用力，那玉佩就转到了她的手上。

　　突然，她的脑海浮现一道机械女声：
　　「检测到闻溪山的情绪占比——平静80%，探究15%，好奇5%」

　　没有厌恶？
　　明徽一愣，下一秒立刻反应过来。
　　这情绪测的竟然是闻溪山！
　　真是好家伙。

　　明徽用垂下的眼睫遮住眼底的一丝雀跃，瓮声瓮气道了声谢。
　　奇怪的是，闻溪山却止步于此，并没有再多问些什么。
　　他体贴地给明徽递来了水，又送来了药膏。
　　温情的很，若是不熟悉的，还以为眼前的人真是什么偏偏君子。

　　不过这么大只阎王爷预备户杵在这里，总归不自在。
　　明徽开始暗戳戳地想赶人：“国公爷百忙之中抽空关心我····关心，妾惶恐又感动。只是···”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闻溪山传来少见腔调。
　　他懒懒地说：“我没有说你来关心我啊。”

　　明徽呆滞。
　　半晌，他才补完后面那句：“我是想来问你，那日在暗道，你的炸药，是谁给你的？”
　　什么？

　　间隔实在有些远，脑子又处于重伤状态，一下子明徽没立刻想起来。
　　闻溪山也没有催促，只静静地看着她。

　　记忆开始疯狂倒退，直直退到关键字眼倏然停下。
　　明徽‘啊’了一声，道：“这是我自己做的防身小道具。”
　　闻溪山挑眉，并没有表露出不相信。“我倒是从未听闻夫人还有这等技艺。”

　　“唬人的小玩意儿罢了，哪及国公爷真功夫。”明徽谦虚道。
　　“所以我有些好奇，这等技艺，是哪位隐士高人传给夫人的？”
　　真是完美踩中，一字不差。
　　明徽道：“好奇心害死猫。有些事，别瞎打听。”

　　「检测到闻溪山情绪波动——杀意60%，怔愣20%，生气20%」

　　“我错了，对不起。”明徽从善如流，低眉顺眼乖巧无比。“回国公爷的话，这是我爹教我防身用的。”
　　虽然不是这个爹，但那也是爹。都是爹，所以她没撒谎。
　　明徽表情十分真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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