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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 章
安文乐走在前面,心跳因隐秘的期待和一丝紧张而略快。
他刻意将步伐放得有些沉重,引领着周骏和从安,拐进那条他中午时发现的僻静走廊。
这里灯光昏黄,远离主要动线,最重要的是——那个隐藏在高处装饰缝隙后的镜头,正无声地覆盖着这片区域。
直播。
这个词在安文乐的胸腔里灼烧。
陈宁陵把他拉到一边,压低的惊惶嗓音仿佛还在耳边:“是直播!从我们进棚就开始了!很多地方,尤其是这种半公共的过道和舞台,都是实时播出去的!”
最初的震惊过后,狂喜瞬间攫住了安文乐。
这不仅是赛制的颠覆,更是他绝佳的武器。
在所有人都蒙在鼓里、最容易暴露真实、甚至丑陋一面的时候,如果他能让从安在这个精心挑选的“直播镜头”前,再次说出餐厅里那种冰冷刺骨、足以被解读为“傲慢刻薄”、“欺凌他人”的话……那么,从安的口碑,将会遭到怎样的冲击?
他几乎能想象舆论如何发酵。
想到这里,安文乐几乎要克制不住嘴角的弧度。
在这个时间,拉着刚刚建立“友谊”、正义感爆棚的周骏,来演这出戏。
周骏是他的证人,更是他计划中,将冲突“合理化”并引向从安的钥匙。
他在那隐蔽摄像头的有效范围内停下,转身,正准备将自己调整到最完美的“受伤却强忍”状态——
“这里不行。”
从安平静的声音像一根细针,猝不及防地刺破了他酝酿好的气氛。
安文乐心里猛地一坠,脸上刻意堆起的难过表情险些碎裂。
他强撑着不解:“为……为什么?这里已经很安静了。”
从安没有多看安文乐一眼,只是抬手指向那个好似无人察觉的隐蔽角度,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今天的天气:“那个位置,通常会有备用机位。不确定是否开着,但没必要冒险。”
他终于将目光投向安文乐,眼神里没什么情绪,却让安文乐感到一阵被看穿的心虚,“私下谈话,去个真正没镜头的地方。我知道一个,去不去?”
他怎么知道?!
安文乐的呼吸几乎停滞,一股混合着震惊、慌乱和不甘的情绪猛地冲上头顶。
计划的核心——直播镜头——被从安轻描淡写地指了出来!
他怎么会对这里的机位这么熟悉?是巧合,还是他也提前探查过?或者……他根本就是知情者之一?
不行,不能慌。
安文乐急速思考。
从安的理由太过真的,没人会愿意将自己的隐私暴露在镜头前。
如果不能找出一个合理的理由,只会显得他可疑。
而且周骏会怎么想?
直播镜头后的观众如果察觉,效果可能适得其反。
就在安文乐心脏狂跳、试图找出理由坚持时,旁边的周骏已经皱着眉头打量了一下那个方向。
他并没有过去翻看那精致摆放的花草后面,是否真的有一个摄像头。
无论有没有,只要有那个可能性,就已经意味着这里不是一个说话的好地方。
周骏爽快地对从安点头:“你说得对,是得小心点。那就去你说的地方吧,反正就是把话说清楚,哪里都一样。”
周骏的附和像最后一根稻草。
安文乐知道,他无法再坚持下去了。
他必须立刻做出选择。
“……好。”他低下头,咽下满腔的不甘和被打乱步骤的慌张,声音闷闷的,借此掩饰脸上的僵硬。
计划已经夭折,但好在他还有周骏这个“观众”。
也好。
安文乐快速调整心态。
既然直播镜头用不上了,那就让周骏亲眼看看、亲耳听听从安是多么不近人情、以强凌弱吧。
性格单纯的周骏,他的义愤和同情,本身就是一种武器,日后未必没有用上的时候。
从安见状不再多言,转身带路。
他对这栋建筑的熟悉程度远超安文乐的预料,三拐两绕,就推开了一扇厚重的、不起眼的铁门。
门后是一个堆满灰尘和废弃器材的杂物间,空气滞闷,唯一的微光来自高处积满灰尘的气窗。
这里杂乱、闭塞,与外界彻底隔绝,也确实看不到任何录制设备的痕迹。
铁门沉闷地合拢,将三人与外界完全隔开。
几乎在隔绝感形成的瞬间,安文乐就抬起了头,眼眶迅速泛红,那不是演技,更多是计划受挫的急怒和必须抓住眼前机会的迫切,混合成了逼真的委屈。
“从安……对不起,”他的声音带着哽咽,看向从安,“我真的不知道我哪里做错了,让你对我有这么大的误解。我对你真的没有恶意。” 他停顿,让那份“难过”发酵,“可是你在餐厅说的话,真的很过分。我只是……只是想认识你,觉得你特别厉害,想交个朋友……你为什么要那样说我?说什么这里没有星,不该有粉丝……还说是‘绊脚石’……我听了真的很难过。”
周骏站在他身侧,听着安文乐的话,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尽管安文乐描述得不是很全面,但仅从这三言两语,就足够周骏判断出很多内容。
现在回想一下,安文乐在他们那张桌子坐下前,不正是在从安那个方向过来的吗?
从安大公司出身,练习多年,公司里有当红的前辈师兄,有备受赞誉的优秀老师,还有无条件支持的粉丝们。
而安文乐和他一样,只是来自不知名的小公司,别说有名的同公司前辈了,能有一个出道的艺人,都算这个公司不错。
更别提还需要自己出钱去上的各种练习课程……永远没有光照的练习室……
正因为处境太过一致,所以只和安文乐聊了几句,周骏就已经就已经视安文乐为朋友了。
而现在安文乐说的话,周骏毫不费力地想到了过去听说过的无数前例。
大公司的练习生瞧不起小公司的练习生,这可真是太常见了。
常见到在许多人心里这仿佛都已经成了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常见到只要那些大公司的名字一出来,在无数小公司练习生心里,那些大公司练习生身上仿佛就已经出现了耀眼的光环。
所以,从安也和那些无数所谓的‘大公司练习生’一样吗?
对小公司出身的他们不屑一顾,甚至于恶语相向?
周骏看向从安的目光充满了不赞同,哪怕还没听完事情的全貌,但在他心里,这件事情的起始已经无比清晰了。
从安静静地听完,脸上没有任何波澜。
他的目光在昏暗中显得格外清晰和冷静。
“来到这里,”他开口,声音在寂静的杂物间里平稳地铺开,“所有人的目标,应该都只有一个。”
他的视线平静地扫过两人。
“是为了出道。”
“我在餐厅说的话,不是针对你个人。”他看着安文乐,语气没有起伏,“如果换成别人,对我说同样的话,我的回答也不会变。我对事不对人。”
他略微停顿,像是在陈述一个毋庸置疑的事实。
“我来到这里,目标非常明确。我就是想出道。所以,其他任何与此无关的事情,我都不想,也不会花费太多精力。”
“你的喜欢对我而言,毫无意义。对你自己,也没有任何意义。”
“我不是来交朋友的。”最后这句话,他说得清晰而直接,没有傲慢,只是一种纯粹的声明,“所以,别人怎么看我,我并不在意。”
“这样的话,我只会说这一次。”他象征性地看了一眼手腕,“马上要继续录制了,我先走了。”
他没有丝毫犹豫,转身,拉开门。
外界的光线和声音涌入,瞬间打破杂物间里凝滞的、充满表演性委屈和无声对峙的空气。
从安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干脆利落,没有回头。
铁门缓缓自动关上,再次将昏暗和寂静封闭于此。
安文乐站在原地,脸上那精心维持的委屈表情,在门关上的瞬间迅速褪去,只剩下冰冷的阴沉和一丝未能得逞的愠怒。
从安的反应完全超出了他的预设——不接招,不纠缠,不陷入任何情绪辩论,只是用最简洁直白的方式划清界限,把一切归结于冰冷的目标。
这让他所有的表演、所有的铺垫,都像是一拳打在了空气里,徒劳又尴尬。
周骏则有些发愣。
从安的话太过直白,甚至冷酷,但却有种让人无法反驳的真实感。
在这个地方,“为了出道”难道不是最核心的动力吗?
那句“不是来交朋友的”虽然刺耳,却撕开了许多温情表象下的实质。
他看了看脸色难看的安文乐,又回味了一下从安毫无波澜的眼神和话语,原本满腔的打抱不平,此刻像是被戳了个口子,有些泄气,又有些迷茫。
杂乱的房间里,只有灰尘在微弱的光柱中,无知无觉地飘落,浮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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