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富济贫屋

　　“百妖集市不就在妖界吗？我们正好去将灯芯油买回来就是了！”

　　这不巧了吗？赵知欢想。

　　陆景翳却摇摇头，还没等他开口，因果画卷上便缓缓浮现了另一行文字，

　　“此‘灯芯油’非彼‘灯芯油’，今日，天界用于维护焚界火的‘灯芯有’失窃，盗窃者已潜回两万年前的妖界。请务必巡回。”

　　“因果画卷所说的‘灯芯油’，是在焚界火势力微弱之时，用于助其重燃的法宝。天界的所有明灯是用焚界火所制成，所以才叫其灯芯油。产自上古神鸟朱砂，一年只产一滴。自盘古开天地以来，天庭所有的灯芯油也不过一壶之数。”

　　“原来如此。”

　　赵知欢这才明白了因果卷上的“哑谜”。

　　陆景翳又恭敬地向因果画卷行了一礼，道，

　　“我们是否可以用三天时间为知欢炼制武器，然后执行任务。妖界毕竟与人界不同，知欢没有一件像样的武器，恐怕会有危险。”

　　说来也是奇怪，学徒来人间历练，仙界怎样都应该配置武器才对。

　　因果画卷上墨水散开，却久久没有回应，似乎是在思考。

　　半晌，因果画卷上终于缓缓浮现出

　　——“可。”

　　赵知欢终于长舒了一口气，万幸，这因果画卷，或者说这画卷背后天界的对应的负责人，还是讲点道理的。

　　“既要去妖界，除了武器，或许还需要一些伪装。”

　　只见因果画卷自顾自地说道，一个木匣子从画卷中飞出，落在了陆景翳手上。

　　“这是化形丹，服用后身上便可以根据自身修为和性格变化妖兽的形态。”

　　陆景翳服下一颗。

　　丹药刚一入口，他身边便腾起一阵火狐色的烟雾。紧接着，他头顶竖起一对又大又尖的橘红色耳朵，身后则缓缓伸出九条巨大的尾巴——每条足有三米长，像九把展开的红色羽扇，齐齐拢在他身后。

　　“天呐是九尾狐狸欸！要怎么变成狐狸呢？”

　　“幻化出的形态和本身的性格、修为有关。狐狸是妖兽中常见的一种，还算实用。”

　　赵知欢忍不住扯过一条尾巴摸了摸，触感柔软蓬松。

　　“行了，赶紧吃你的药！看看你是什么样的动物吧。”

　　陆景翳抢回自己的尾巴，将剩下的药丸递给她。

　　赵知欢一服下，便有一阵灰色烟雾猛地在她四周炸开。这阵烟来得更猛更厚，几乎瞬间吞没了她整个人，还在持续膨胀。

　　直到烟雾高过屋顶，才缓缓散去。露出的，是一只比屋檐还高的白狼。她四肢挺立，雪白如玉，单是爪子上的指甲便有一米来长，宛若雕琢过的白玉，气势庄严，威风凛凛。

　　“呜——”

　　白狼仰头长嚎，声音高亢，震得屋瓦微颤。

　　随即陆景翳暗暗心惊，修仙人初次幻化出的形态，和自身修为有关。赵知欢分明是没什么法力的小学徒，怎么会幻化成这么大只白狼妖？白狼要可算得上是妖界食物链顶端的存在了！

　　这哪是伪装，分明是要引人注目。白狼妖，妖界稀少得很！

　　陆景翳手中翻动结印，施法帮助赵知欢稳定妖化后的形态。只见那高过屋顶的白狼忽然身形一晃，迅速缩小，转眼便变成了一只只有巴掌大小的小狼崽。

　　不多时，她又恢复了人形，只是头发也变成了银灰色，头顶竖起一对毛茸茸的灰色狼耳，身后还拖着一条圆圆的尾巴。

　　赵知欢摸了摸自己的耳朵，手感柔软蓬松，想抱枕一样。

　　“这还差不多。”

　　陆景翳淡淡道，随即将控制外形的心法口诀教给了赵知欢。

　　他们即将外出打造兵器、执行任务，陆景翳只得暂且将心中的疑问压了下去，和赵知欢恢复原本的人形便出门了。

　　地字号揽富济贫屋本就在大陆边缘，御剑飞行不出半日便到了达焚界火的位置。

　　远远望去，竟是一座座山。说山也不算，其实百米高的，风蚀后的土石堆叠。岩石裸露，沟壑纵横，没有任何植物，一眼望去，只有灰黄、赭红和暗褐的纹理和岩石，隐隐约约发出”劈里啪啦“的燃烧的声响。日光照不进深壑，只能映出一片炽白与深影交错的迷宫。

　　即便还没有踏入，只远远看着，便能感觉到极热的温度。

　　“我还以为焚界火是一片火焰呢。”

　　“焚界火藏在这片以岩石形成的迷宫里，这里就叫做焚界。走过这里，就会进入妖界。”

　　不知是空间法术所致，还是天地初开时留下的缝隙，妖界虽在人界另一面，却可由此山界通行，实在奇异。

　　“我们进去，找一处适合炼制兵器的地方吧。”

　　陆景翳说罢，便和赵知欢朝那怪石嶙峋的焚界走走去。没一会儿，便在两个小山丘间看见了一片赤红的火焰。

　　这片火焰就像是一片藏着怪物的积水，平静的表面下藏着能够焚烧一切的能量。

　　陆景翳刚拿出那段流金木，便听见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

　　“师弟？”

　　两人回头，只见一白衣仙人正身着上仙制服，银丝绣纹笔直铺展，袖口微拂衣襟，仿佛山间清风，，正站在他们背后。他身后还跟着两个执笔制服的人。

　　“这不是那地字号揽富济贫屋的执笔陆景翳吗？真是倒霉了，怎么会遇到这个人？”

　　他身后一名执笔抱臂而立，身形颀长，语气中满是不屑。

　　“这是谁啊？”

　　另一执笔疑惑开口，年纪看起来更轻些。

　　“陆景翳你不知道？他以前号称三界天才，结果被分配到地字号屋当执笔，百年都没能成仙！”

　　“还有这回事？我还没听说过哪个修士当了百年执笔，还卡在原地的！”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今天你不就见到了？世尊，我看我们还是走远一点，别沾了晦气……”

　　“胡说八道些什么！”

　　赵知欢听到这里，脸色一沉，忍不住就要上前理论，却被陆景翳一把拉住。

　　“住口！”

　　那为首的上仙开口喝止了两个执笔，他们虽面露不悦，却也只得噤声不语。那上仙随即转向陆景翳，语气缓和了一些：

　　“景翳，是他们二人失言了，还望你不要介怀。”

　　陆景翳很快抱拳回礼，神色淡然：“师兄言重了。知欢，行礼。”

　　赵知欢不情不愿地低头行了一礼。

　　那白衣上仙叹了口气，语气带着一丝唏嘘：“我听说了轻飏……归真仙人的事，心中也甚感悲痛。我们那一届师父门下，现今便只剩你我二人。景翳，若有难处，尽管来寻我，我定当助你一臂之力。”

　　“多谢师兄。我便先带弟子去别处炼制兵器了。”

　　陆景翳再次行了一礼，便带着赵知欢转身离去，走向另一处火焰台。

　　“师父，你干嘛拉着我啊！我连那天字号屋的黄眉道人都不怕，跟这种人吵架我也不怕，大不了打一架！”

　　“我知道你不怕。”陆景翳微笑，“可今日带那两位执笔前来炼制武器的是柯道明师兄，他一向为人正派，别叫他为难。”

　　“可他们说你……”

　　陆景翳轻笑一声，道：

　　“那是实话。我确实在执笔这个位子上卡了百年。”

　　“可是——”

　　“知欢，无论是做人，做妖，还是修仙，身边总会有人盯着你、议论你。但他们的言行，不该动摇你的道心。所谓‘轻舟已过万重山’，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说什么，便已经足够。你觉得呢？”

　　赵知欢愣愣地望着陆景翳，思索着他的话。过了一会儿，才轻声问：

　　“师父，那上仙是你师兄？”

　　“是啊，当年轻飏，我还有道明师兄，从记事起便在天界是同窗好友。道明师兄性格沉稳，我和轻飏顽劣，所以自然地，我和轻飏更亲近些。后来成为执笔，轻飏去了最好的天字号，我去了最差的地字号，道明师兄去了不高不低的玄字号。最后除了我，他们都顺利飞升了。”

　　“那我们快炼化武器，去做任务吧！只差两个任务了，我们一定可以顺利完成，到时候，师父你就可以飞升成仙啦！”

　　“好。”

　　陆景翳应道。

　　他取出早已准备好的流金妖木，置入焚界火中。那通体如流动金液的木料很快便悬浮于火焰之上，被无数细小火舌舔舐着，表面泛起淡金色的波纹，仿佛在缓缓苏醒。

　　陆景翳抬手，指尖灵力汇聚，在空中一笔笔勾画出炼器符文。符文光芒缓缓旋转，将妖木笼罩其中。他凝神注视，操控符纹与火势同步，一点点引导木与火的交汇与塑形，火纹沿木质蔓延，形态逐渐成形。

　　他们在火焰旁等了约莫一天后，弓胚初具雏形。又炼化了一天一夜，一把成型的弓身终于漂浮在那火焰之上。

　　陆景翳伸手探入火焰，指尖灵力环绕，将弓身稳稳托起。他持剑在火焰边缘轻挑，燃起一道纯净的焚界真火，于剑尖凝而不散。随即以剑作刻刀，在弓身上缓缓刻下一朵朵荷花纹路——是上一把弓箭所用的印记。

　　莲花纹在弓身之上缓缓游动，宛如活物，弓体微微震颤，散发出内敛的热意。

　　到这里，这把弓箭便算完成了。

　　“试试。”

　　赵知欢将弓轻轻举起，对准远方山壁，一道无形的灵箭凝于指尖。她松指，箭矢破空而出，贯入山岩，百丈高的山岩随之崩塌，只属于焚界的，红色黄色的碎岩像瀑布般流下。

　　“好大的威力！”

　　她惊喜道！

　　“还算不错。”

　　陆景翳低声道，声音平静，眼神却藏着一丝久违的锋锐。

　　“走吧，去百妖集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