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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 章
顾姝既发出邀请,几位小姐便是一阵笑闹,簇拥着去了瑞萱堂。
同去的几位闺秀,有先前便去过顾姝房间的,也有头回来的。顾姝便边走边介绍,道自己住在东厢房;西厢先前空着,今日腾了出来,临时充作女客的休息之所。
众人瞧偌大一个院子,竟只住了她一人。且这院子本就建在花园深处,外头花木掩映,景色幽深。院子当中亦堆了假山,植了芭蕉。一旁还植了一簇开得金灿灿的菊花。
待众人进了东厢房,顾姝便引着众人先去自己日常起居的侧间参观:“我平日里多在这个屋里。倒也没有什么消遣,不过是看看书,做做针线罢了。”
众人看去,见这屋里靠墙摆了个软榻。软榻另一头放了个紫铜祥云雷纹香炉,正袅袅冒着轻烟。那香味清淡宜人,韵味绵长。窗下摆了个桌案,上面放着本《内训》。
墙角立着一个紫檀花架,上面摆着一盆菊花,花姿盛妍。有那爱养花木的,当即便认出了这花唤作“金丝玉缕”,在菊花中亦是名种。
靠墙一侧是个多宝架,上头摆着各色小玩意儿。
几位闺秀都是富贵乡中长大的,眼睛都尖利,见上面既有那镶珠嵌宝的珍玩,也有坊间几两银子一个的小玩意儿。整个侧间,既是雅致宜居,又很有富贵气象,不由都是暗暗点头。
若说房间布置,诸人家中也都不差。但这顾大小姐,自己一人住这么个大园子,却是实在叫人羡慕了。
果然不愧是侯府嫡长女,地位与旁人不同。
杜云漾羡慕不已,直扯着顾嫤的袖子道:“先前我只说你一个人住一个西厢房,已是极舒服了,不想你大姐姐住得更是宽绰。”
顾嫤也不禁有些酸溜溜,道:“毕竟是长姐嘛。我是妹妹,如何能跟她比?”
跟在顾嫤身后的一个少女便笑道:“说到底,也都是姑母宽和贤德,不然……”
顾姝转头看向说话之人,认得她是庄夫人娘家兄长的二女儿,名唤庄淑兰。
庄淑兰话虽未说完,只那未尽之意也极是明显:若非庄夫人贤良,顾姝一个继女,哪里就能过得这般惬意了?
顾姝皱皱眉头,不欲理她。一旁的几位闺秀看摆件的看摆件,说笑的说笑,亦无人接她这话茬。
只这庄淑兰素来巴结顾嫤,早听过顾嫤的抱怨,心中颇为顾嫤鸣不平,见顾姝不言语,愈发气盛道:“虽则姑母为人大度慈爱,只是这院子,比姑母的居所还要大,大表姐一人独占,也未免过于逾矩了!”
顾姝看着这位庄二姑娘,浅浅一笑,缓缓道:“二表妹说得是,母亲确实慈爱。因我养在祖母身边,自小便住在这瑞萱堂,便是祖母故去了,亦不曾将我挪动出去。”
她转向众人,神情黯然:“我自幼在祖母膝下长大,如今她老人家故去,心中实是哀恸难当。此院旧屋中,供奉了祖母灵位。我住在这里,一则是缅怀祖母,再则,也能时时给灵位上香祝祷,慰藉她老人家在天之灵。”
这番话倒不是作伪。顾姝自来尊敬祖母,想到祖母故去,心中难过,眼中已是泛起泪意。
诸位闺秀尽皆动容,纷纷道:“顾姐姐至孝,顾老太太若在天有灵,必也感动顾姐姐的一番孝心。”
并无人理会立在一旁的庄淑兰。
只有顾嫤扫了她一眼,心中厌烦。这个蠢货,一点眼色都没有。
她引众人过来,本意是叫人知道自已母亲待顾姝如何慈爱如何娇宠。结果庄淑兰一个客人,竟在主人家的地盘上大加挑剔。
也不想想,庄家官卑职小,本就与这些豪门千金不是一路人,不过是借着自已跟母亲的面子,方勉强得众人礼待。
如今,她一个五品官员家的小姐,对着侯门千金横加指责。是仗的谁的势?母亲辛辛苦苦经营的好名声,便败在这蠢货口里。
顾嫤不得不撑出个笑脸,上前安慰顾姝:“大姐姐莫要难过。祖母故去,我们都心里难过。”
又转向众人,面带哀伤:“大姐姐跟祖母最亲。唉,姐姐事亲至孝,父亲和母亲也常夸她呢。”
顾姝不欲再拿祖母做话头,便笑着从多宝架上拿了几个小玩意儿给几位姑娘介绍,将这小小的风波揭了过去。
几位小姐叽叽喳喳,热热闹闹地在瑞萱堂玩了一会儿,便又回了花厅。见到家人长辈,便免不得提及方才的见闻。大庭广众之下,自然只有说好话的。几人皆是交口夸赞顾姝居所的宽敞气派。
众人皆知庄夫人乃是继母,自是有那凑趣的人赞道:“都说定远侯夫人贤良,如今可见真是一点不假。莫说姑娘,便是府中的少爷,怕也没有大姑娘这般金贵罢!”
庄夫人笑道:“唉,这是家里头一个孩子,我跟侯爷自然都疼她些。不过这孩子也懂事孝顺,从不叫我操心。”
便又有人笑道:“孩子懂事孝顺,也是家风好,言传身教所致。”
庄夫人连声谦辞。只是那满脸的自得与喜意,却是再挡不住。
便是新出炉的忠毅侯韩夫人,见庄夫人如此,也颇觉满意。
她今日赴宴,再见顾姝,粉腮杏面,气色红润,再无前次见面的病容,心中已是释然。想来上回见面,只是不凑巧罢了。如今又听众人交口称赞庄夫人贤良,更是放心。
时下京中权贵喜好玩乐,又爱排场。这般的大宴,通常是要开一天的。午宴过后,有要休息的,便由仆妇们引着去小憩。有那爱玩的,园中也有诸多玩乐之所,可自行去园中玩耍。
小姑娘们自然不会去午休,相拥着便去了园子里逛。走得累了,便去了湖边的亭中歇息。
湖中夏日留下的残荷早叫人剪除清理干净,只留岸边几株菖蒲,随风摇曳。湖水一派清澈干净。清风徐来,池水涟涟,上面还浮着几对鸳鸯水鸟。
众人纷纷赞这处风光秀致。
只顾嫤看着湖水那一圈又一圈的涟漪,看着顾姝,面露关切:“这会子风凉。大姐姐,你身子骨弱,前日病才好,莫要着凉了。”
说完,也不待顾姝说话,便吩咐身边的秋映:“秋映,去取件夹袄过来。”
顾姝闻言,不由讶然看向顾嫤。她生病都是多长时间的事情了,怎么现在顾嫤又提这个?
不想顾嫤竟也笑咪咪看着她,眼含得意
顾姝了然。这是刻意要在众人面前暗示自已身体不好,显示她顾嫤体贴照顾姐妹啊。
顾姝其实不介意顾嫤母女在众人面前展示她们的贤良大度。毕竟,庄夫人也确实不曾苛待过自已。她想搏个好名声,不算过份。
可是,庄夫人与顾嫤的好名声,不能靠踩着她得来。
顾姝也不出言辩解,反而微微一笑:“正是呢,还是妹妹想得周到。秋映,你多拿几件夹衣过来。”
秋映领命而去,顾姝方起身,走到一个姓石的姑娘跟前,亲热地拉起她的手,问她:“石妹妹可觉得风大?还是我三妹妹仔细,瞧我,竟是没有留意到。”
那石姑娘的手纤细冰凉,被顾姝握住,当下便觉得顾姝的手既温热又柔软,极是舒服。她惊讶道:“顾姐姐,你的手好热!”
顾姝自然知道。她也是看石姑娘身形纤瘦,面色苍白,似是有些气血不足的模样,才去拉她的手。
顾姝不在意笑道:“哦,是么,我倒是没有感觉。”
石姑娘当即便拉了旁边的杜云漾,叫她来摸顾姝的手:“你瞧,顾姐姐的手多热。哎,我就不行。一到秋冬,手脚便极凉,吃多少阿胶茯苓都没用。”
杜云漾一拉顾姝的手,也是讶然:“呀,顾姐姐的手果然好热。”
小姑娘们都爱凑热闹,又都闲着无事,便一个个来摸顾姝的手。有人笑嘻嘻赞顾姝的手生得好;又有人故意做怪,翻来覆去捏顾姝的手,气得顾姝作势要打她,引来旁边人一顿笑骂。
顾婕淡淡笑着,坐在旁边,并不掺合。只是不经意间扫了眼顾嫤。
顾嫤面上还带着笑,可顾婕跟她相处时久,如何看不出来,那笑容已极是勉强。
又是一阵秋风吹过,顾嫤看着顾姝跟小姑娘们笑闹,心中本就不快,被这凉风一激,登时打了个大喷嚏出来。
那喷嚏声音甚是响亮,登时将众人的注意力都引了过去。
顾姝当即走过去,关切问她:“三妹妹要不要紧?”
恰这时,秋映已是拿着几件薄夹衣过来。
顾姝不由分说,便给顾嫤披了一件:“水边风大,莫要着凉了。”
顾嫤便是有些小心机,可毕竟年岁不大,这会儿再难控制自已的神情,推开顾姝,板着脸硬声道:“我不冷,不需要。”
顾姝便给自已也披了一件:“真的是风大,你瞧,我都觉得凉了呢。”
语气轻柔和缓,一听便是那哄小孩子的语气。
再看那顾嫤,板着小脸,嘟着嘴巴,可不正是个跟姐姐闹脾气、不愿意加衣的小妹妹?
杜云漾跟顾嫤关系好,也忍着笑劝她:“是呢,嫤妹妹,入秋天凉,还是得多小心。”
那石姑娘也是很干脆地拿了件夹衣自已穿上:“可不,我是不敢着凉的。唉,也就顾大姐姐这样,自已身体好,气血旺,便感知不到寒热。我跟嫤妹妹一样,天气有个变化,身上感觉便极是明显。”
这句话说得顾嫤更是心中郁卒。
她强挤出个笑:“既如此,那我便穿罢。”
顾姝不是那种追穷寇的人,将顾嫤顶了回去,便不理她,继续跟几位姑娘说笑聊天。
只顾嫤自已却是越看顾姝这气定神闲的模样越气。勉强坐了一会儿,便找了个更衣的借口,带着秋映自去园子里逛了。
顾嫤生着闷气走在花园里,秋映知道她生气,也不敢说话。只是见顾嫤只顾闷头前行,不由出声劝道:“姑娘,再往前面,便是男客区了……”
虽然花园是通着的,只是男客们都多在东边游玩,女客们便主要在园子西边处,两不相扰。
顾嫤瞪了秋映一眼,本欲待转身回去,只远远看到对面来人的身影,不由停住了脚步。
心思电转间,顾嫤已是继续往前行去。
待与对面那人走了个对面,顾嫤似是才恍然,微微屈身行礼:“高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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