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丁青尧的危机
云城带回来的大包小包特产几乎把程家的玄关都堆满了。程朔和严策刚踏进家门,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被闻声赶来的程家父母团团围住。
“小策!快让阿姨看看!”程妈妈一脸紧张,直接忽略了旁边拎着最重箱子的亲儿子,拉着严策的胳膊就往客厅沙发带,“脸色还是有点白啊!感觉怎么样?还烧不烧?头还晕不晕?”
程爸爸也跟在旁边,关切地上下打量着严策:
“就是,路上折腾坏了吧?赶紧坐下歇着!”
被父母无情“挤”开的程朔,手里还拎着沉甸甸的栗子糕盒子,站在原地一脸无语:
“喂喂喂!爸!妈!你们亲儿子在这儿呢!我拎东西手都勒红了!”
程妈妈这才回头瞥了他一眼:
“红什么红?那么大个小伙子拎点东西怎么了?快把东西放下,给小策倒杯温水去!”
程朔:“……” 他认命地把东西放下,一边往厨房走一边小声嘀咕:“到底谁才是亲生的……”
严策被按在沙发上,感受着程家父母毫不掩饰的关切,心里暖融融的,苍白的脸上也浮起一丝血色:
“叔叔阿姨,我真没事了,就是还有点乏力。在云城休息得很好。”他特意看了一眼正鼓着脸给他倒水的程朔,补充道,“小朔……照顾得很好。”
程朔端着水杯过来,正好听到这句,心里的那点小委屈瞬间烟消云散,嘴角忍不住得意地往上翘。
等程家父母围着严策嘘寒问暖好一阵子,确认他确实无大碍后,他们才注意到客厅里多了两个人——丁青尧和周顺不知什么时候也溜达过来了,正坐在餐桌旁,眼巴巴地看着地上那堆特产袋子。
“程叔程姨!”丁青尧立刻站起来打招呼,脸上笑嘻嘻。
“叔叔阿姨好!”周顺也跟着站起来,他那头嚣张的蓝绿渐变发依旧不变。
“青尧和顺子也来了啊?快坐快坐!”程妈妈热情招呼,“正好,小策他们带了不少云城特产回来,一会儿尝尝!”
丁青尧和周顺对视一眼,立刻来了精神,异口同声:
“谢谢程姨!”
周顺还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拿出一个东西——一个用粗糙的、五颜六色的泥巴捏成的、歪歪扭扭的……小山?大概有半尺高,造型诡异,颜色混杂,看起来实在称不上美观,甚至有点惊悚。
“喏,程朔,严策,”周顺把泥塔往茶几上一放,一脸“快夸我”的表情,“我和青尧去庙里求的!开过光的!保平安!专门给你俩压惊的!”
程朔凑过去,围着那泥塔转了一圈,眉毛挑得老高:
“……保平安?我看是镇妖的吧?这造型,这颜色,晚上放床头不怕做噩梦?”
“去你的!不识货!”丁青尧立刻反驳,但语气明显不如平时有底气。
“就是!这可是大师作品!”周顺梗着脖子。
“大师?哪个庙门口摆摊的‘大师’?”程朔毫不客气地吐槽。
几个人围绕着这个奇丑无比的“平安塔”又笑又闹地争论了好一会儿,气氛总算活跃了些。程妈妈把带来的栗子糕、酥饼等特产拆开分给大家吃,香甜的味道弥漫在客厅里。丁青尧和周顺心满意足地吃着点心,又待了一阵子,看严策确实精神尚可,才打着饱嗝告辞离开。
真正的校园生活随着云城之行的结束,骤然切换到了冲刺频道。黑板旁边的中考倒计时牌,数字每天都在无情地跳动。百日誓师大会的激昂口号仿佛还在耳边,转眼间,距离那个决定性的日子只剩下不足两个月了。
程朔这次是真的收了心。一方面,他牢牢记着对妈妈和严策的承诺——要考进同一所重点高中;另一方面,现实也逼得他不得不静下心来。
因为……丁青尧恋爱了。
那个神秘的小女朋友像一道无形的墙,隔开了丁青尧和球场的距离。放学铃声一响,丁青尧就像脚底抹了油,消失得比谁都快,留下程朔对着空荡荡的球场兴叹。周顺更惨,被他望子成龙的妈妈押解着,辗转于各大名师补习班之间,黑眼圈都快掉到下巴了,见到程朔也是苦着脸摆摆手,连吐槽的力气都没有。
偌大的校园,曾经一起疯玩的伙伴,仿佛一夜之间都“消失”了。程朔那颗躁动的心,在无人应和的空旷里,也渐渐沉寂下来。他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中考这座大山,已经沉沉地压在了每个人的肩头。
关于丁青尧那个女朋友,程朔没见过真人,只从丁青尧偶尔兴奋的只言片语和最近频繁的借钱行为中拼凑出一点模糊的影子——很漂亮,很会打扮,也很……会花钱。丁青尧那点零花钱根本不够看,时常需要找程朔和严策江湖救急。
每次借钱时,丁青尧脸上都带着一种甜蜜又窘迫的笑容,拍着胸脯保证“下个月生活费到了就还”。程朔虽然觉得不太对劲,但看兄弟那么“喜欢”,也就没多说。
日子在试卷和习题的海洋里一天天滑过。程朔每晚被严策“押”在书桌前,在无数小零食、小蛋糕的“贿赂”和严策精准到令人发指的重点梳理、错题讲解下,成绩像坐了缓慢但坚定的电梯,一点点往上爬。虽然过程痛苦得他时常想掀桌子,但看着模拟考卷上越来越接近严策分数的排名,心里那点成就感又支撑着他继续咬牙坚持。
周顺在补习班的“地狱式”轰炸下,也脱胎换骨,连那头怪发都剃掉了,光秃秃的在配上那张半死不活的脸,简直像哪里出来苦修的老僧。
他虽然时常抱怨“生无可恋”,但成绩的提升效果显著,已经能稳稳跟上大部队,冲击重点线了。
唯独丁青尧。
程朔的担忧与日俱增。丁青尧眼里的光越来越黯淡,整个人像被抽掉了精气神,上课时常走神,作业错误百出,模拟考的成绩单一次比一次难看,排名像坐滑梯一样往下掉。
而更让程朔不安的是,他不再提起那个女朋友了,也不再找他们借钱了。偶尔程朔小心翼翼地问起,丁青尧要么含糊其辞,要么干脆沉默以对,眼神躲闪,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疲惫和……悲愤?
离中考只剩五十天左右的一个傍晚,放学后,丁青尧罕见地没有立刻离开。他磨磨蹭蹭地等到教室里只剩下他和正在帮程朔讲题的严策。
“大哥……”丁青尧的声音有些干涩,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意味。他走到严策桌前,无视了旁边程朔好奇的目光,眼神直直地看着严策,那里面有不甘,有愤怒,还有一种孤注一掷的恳求,“大哥,你……你能帮帮我吗?”
严策放下笔,平静地看着他,没有问为什么,只是问:“怎么帮?”
“帮我提分!”丁青尧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拳头攥得死紧,“就这五十天!我想……我想考上实验高中!我知道这很难……但是大哥,我……”他后面的话像是卡在了喉咙里,眼圈微微发红。
严策沉默了几秒,目光扫过丁青尧紧握的拳头和眼底深藏的痛苦,点了点头,声音依旧平稳无波:
“好。从今晚开始,放学后图书馆,我给你划重点,梳理错题。”
丁青尧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长长地、带着点哽咽地呼出一口气,用力点头:
“谢谢大哥!”
晚上,程朔洗漱完爬上床,看着旁边还在看书的严策,忍不住好奇地问:“喂,严儿,你觉得青尧什么情况?”
严策合上书,转过头,昏黄的床头灯在他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他看着程朔那双充满求知欲的眼睛,淡淡地说:
“没什么。他被人甩了,最近那么颓废,又不借钱了,成绩还直线下滑,多明显。”
程朔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随即又皱起眉:
“那他为啥突然要你帮他提分考实验?想让那女孩后悔?”
“也许吧。”严策不置可否,“或者……是想给自己争口气。”他关掉了自己这边的台灯,“睡吧。”
知道了丁青尧是因为失恋才如此低落,程朔心里那点担忧反而落了地,随之升起的是满满的“兄弟义气”。
他瞅准了一个周末的下午,二话不说,直接冲到丁青尧家,把颓废的他从床上挖起来,拖着他就去了篮球场。
“走!打球去!什么破恋爱!什么破成绩!通通打飞!”程朔把篮球狠狠砸向丁青尧,气势汹汹。
空旷的球场上,只剩下他们两个。程朔也不多废话,就是疯了一样地抢球、突破、投篮,逼着丁青尧和他对抗。一开始丁青尧还蔫蔫的,动作迟缓,被程朔撞得东倒西歪。
“行不行啊你丁青尧?被个女人打趴下了?”
听见这话,丁青尧心底那股憋屈和怒火终于被彻底点燃了!
“你懂个屁!”丁青尧嘶吼一声,像头发怒的狮子,开始疯狂反扑。他运球、突破、上篮,动作越来越狠,越来越快,汗水像雨一样往下淌,混合着眼角控制不住溢出的液体。
两个少年在球场上激烈地碰撞、奔跑、嘶吼,仿佛要把所有的郁闷、不甘和痛苦都发泄在这小小的篮球上。
打到天色擦黑,两人都累得像两条脱水的鱼,瘫倒在冰冷的塑胶地板上,胸膛剧烈起伏,大口喘着粗气。
“呜……哇……” 丁青尧紧绷的神经终于彻底断裂,毫无预兆地放声大哭起来,像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
他一边哭一边含糊不清地控诉:
“她说我成绩差……说我没前途……说跟我在一起丢脸……呜……把我送她的东西全扔了……还骂我是……是废物……”
程朔躺在他旁边,听着兄弟撕心裂肺的哭诉,看着夜空里稀疏的星星,心里有点酸,又有点……想笑。
他努力憋住,侧过身,用力拍了拍丁青尧汗湿的后背,声音带着运动后的沙哑,却异常坚定:
“哭个屁!为那种人掉眼泪值吗?丁青尧你给我听好了!咱们兄弟俩,一起努力!考上实验高中!气死她!让她后悔去吧!让她知道,她扔掉的是块闪闪发光的金子!”
丁青尧抽噎着,抬起泪眼朦胧的脸看着程朔:
“真……真的?”
“废话!”程朔一骨碌坐起来,对着夜空伸出拳头,豪气干云,“我程朔对天发誓!我们兄弟俩,一定考上实验高中!让那些瞧不起我们的人,统统打脸!到时候,我们拿着录取通知书,在她家门口放鞭炮庆祝!”
丁青尧被他这夸张的“誓言”逗得破涕为笑,也挣扎着坐起来,伸出拳头和程朔的碰在一起,带着浓重的鼻音,却同样用力地喊:
“好!一言为定!考上实验!去她家门口放鞭炮!气死她!”
两个少年气喘吁吁、汗流浃背,在空旷的篮球场上,对着满天星斗和初升的月亮,发出中二又无比真挚的誓言。
夜风吹过,带着青春特有的热血和一点点傻气,吹散了丁青尧脸上的泪痕,也吹动了不远处树影下,那个静静伫立、注视着他们的清瘦身影的衣角,严策的嘴角,在无人看见的阴影里,微微向上弯起了一个极淡的弧度。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