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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西河湿地大学首页>>校园论坛
【科普】天鹅湖之死
内容:大家好!动保协会又来更新西施小动物日历啦~今天比较特殊,给大家介绍的是敬华湖的一代黑天鹅——已经离开我们的粒粒和小羽[分享图片]。我们希望在这片土地上,凡是存在过的生灵,都能够留下痕迹,所以决定做这期的科普。
粒粒和小羽是市内的动物园捐赠的黑天鹅,来的时候七岁,已经做了四年的夫妻。原本学校只想要雄黑天鹅粒粒和另外两只天鹅,但在抓粒粒进笼的时候,小羽久久地徘徊在笼边不愿意离开,于是学校选择成全它们,一同接来了敬华湖。
二位黑天鹅在敬华湖生活了八年,成为了很多西施学子心中不可缺少的风景线。
与大家的印象可能存在偏差,黑天鹅伴侣其实普遍存在一定的出轨率,也并不是绝对的一夫一妻制。但是粒粒和小羽不同,在八年之间,他们从未选择过其他黑天鹅,永远成双出现。
黑天鹅作为外来物种,需要控制其不逃入自然保护区,影响自然的生态链或产生基因污染,因此,粒粒和小羽都经过剪羽——虽然剥夺了他们飞翔的天性,但这是我们必须做的。
不过,同学们可以放心,在经过了八年对于黑天鹅习性的摸索之后,现在的三只黑天鹅不经剪羽,也不会飞出西施校园了。
出于控制黑天鹅数量的缘故,他们一共成功孕育了七个孩子,大部分送到了其他学校或者动物园,现在还留在敬华湖的只有两只,其中就包括大家很喜爱的大黑。
五年之前,由于一场突如其来的降温形成的伤口感染,小羽率先离开了我们,可能有些校友还记得那时候的悼念活动,对于很多人来说,这都是青春的结束。
而两周之后,粒粒被发现倒在湖边,根据痕迹判断,它在清晨撞击石头而死。
或许这样至死不渝的情感不属于每一对黑天鹅,但在所有西施人的眼中,粒粒和小羽无疑做到了“此生唯一”,至今仍有人在校园论坛等地提及它们,黑天鹅的故事成为了校园文化的一部分。
我们也知道,曾经来过的每一个生灵,都会永远活在敬华湖的春风里。
1L:想不到动保会做他们T T我哥也是西施毕业的,他经常和我聊起粒粒和小羽……
2L:感谢小编的科普,这期基调好悲伤哦
3L:我今天要去喂喂大黑QAQ
墨翊百无聊赖地在湖边拔着草吃,余光却一直落在对岸。
洪白雁似乎是找到了什么新的食谱,把自己的鹅小妹小弟们召集过来,头凑在一起嘀嘀咕咕。
墨翊向往地望了很久,一转头看自己这边……发现另外那对黑天鹅小夫妻缩在芦苇深处,胆怯地探头探脑。
血缘上来说,那只雌黑天鹅是墨翊的亲妹妹,可墨翊从未感受到他们之间有任何邻居以上的关系。
这两只同族机敏地意识到他更强大,于是十年如一日地畏惧他,从前墨翊也不在意,因为他的工作只是“镇压”——保证其他黑天鹅不会逃走。
他不是真正的人类,也不是真正的黑天鹅,不需要多余的族内关怀,他这么以为。
但他看到了洪白雁快乐地带领着一群鹅小妹小弟,一声令下六鹅响应,好像哪怕牵系他们的感情不是恐惧,也能过得很好。
昨天的电影分享又让墨翊回想起母亲和父亲,想到了在波光粼粼的清晨看到血染红湖边的水草,又想到了更久以前,他和妹妹踩在父亲的背上,在湖里漫无目的地乱转一个下午。
毛绒绒的,温暖的世界,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世界。
“你们要筑巢了吗?”墨翊尽可能温柔地朝他的同族叫了一声。
“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吗?”
他的妹妹和妹夫颤抖着声音和他交流了几句,他们的繁殖期很近了,窝也已经搭好,建在平时不会有人来的地方。
以防万一,墨翊还是嘱咐他们几句,等孩子出世之后等闲不要离开,又自己去巡逻了一圈。
附近都是泥地,墨翊走了走,出乎意料地竟发现几个猫一样的爪印。
敬华湖附近已经很久没有出现校园流浪猫了,墨翊隐约有点不妙的预感,他环顾四下无人,便化作人形,在爪印旁边留下一点妖的气息。
只要不是走投无路的动物,都不至于去招惹强大的妖族。
可能这只猫只是好奇心旺盛,没多久就会回到更安全的投喂点去,他想。
葛素茵进脑科学实验室的时候,不出所料地看见杜旗身后带了个陌生面孔。
“这是你师弟,研一的赵子归,”杜旗难得笑眯眯地给她介绍,“来,跟学姐打个招呼。”
葛素茵在他手下干了太久,敏锐地察觉到了他话中隐秘的亲疏有别,他带来的人是个身材矮小的青年,杜旗喊赵子归名字时,他掀起眼皮很轻飘飘地瞧葛素茵一眼,眼神中带着点说不出的恶意。
杜旗让赵子归去一边放东西,把他支开了才转向葛素茵:“小葛啊,你上次和脑所合作的抑郁的项目怎么样了?”
自从这个项目申报上去,杜旗没有主动关心过一天,现在突然开始问起,葛素茵本能地察觉到不对劲。
果然,杜旗慢条斯理地说了下去:“小赵呢,是隔壁赵院长的儿子,考研三年才考进我们这。赵院长有点心急,望子成龙嘛,可怜天下父母心……相信你也能理解。”
葛素茵的手在微微地颤抖,她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您是什么意思?”
“哈哈哈,没什么意思,”杜旗很是和颜悦色地笑了起来,这估计是他对葛素茵脸色最好的一次,“小葛啊,你也知道你是我手下最好的学生,我一直觉得你以后前途无量的,那咱们也不急于这一时对吧。”
“和赵院长打好关系了,以后什么期刊没有,这次这个项目的一作……”
葛素茵猛地把手上的消毒液一放,一秒都不想多看那张面目丑陋的脸,转身就走。她的呼吸快要把她的肺烧穿了,怒火从内而外煎熬着自己。
背后却是杜旗胜券在握的声音:“小赵,你跟着学姐去学点东西。”
他知道葛素茵没法拒绝。
葛素茵把自己关在消毒室里,她抵着墙,死死咬着嘴唇,直到下唇渗出血珠都没让眼泪落下来。
她没有底气拒绝。
杜旗在心院的地位注定了换导师将会是漫长的拉锯,她没有多少积蓄,只有老家年逾七十的奶奶殷殷期盼她出人头地。
她逃不了,无处可逃,她只能咬着牙读下去,继续过凌晨三点被一个电话叫起来,为所有人倒贴钱打工的生活,等待杜旗“开恩”的那一天。
杜旗也正是知道她的背景才选择了她,何其相似,和五年前的韩汝听一样。
背后消毒室的门被“嗙”的一声重重摔上,赵子归手里的游戏还响着喧嚣的噪音,葛素茵深吸一口气,在口罩上擦干自己嘴唇的血,好不容易才平复呼吸,维持面无表情。
“换防护服,做好消毒,”她硬邦邦地说,“小鼠的数据我都收集完了,你要跟的话,今天只做销毁。”
赵子归慢悠悠地扫她一眼,带着点与生俱来的傲慢,直到他手上的那盘游戏终结于全军覆没,才舍得开始换防护服。
葛素茵在脑科学实验室干了两年多,手上沾的小鼠亡魂不计其数,脱颈处死对她来说已经只剩下一个简单的动作——她希望,这些帮助过她的小动物能够安详地、受到尊重地离开。
但在做实验的时候,偶尔抚摸那些鲜活的,在掌心微微鼓动的生命,她还是感到难以遏制的歉疚。
葛素茵带过很多人,对流程早已驾轻就熟,她让赵子归先看着自己的动作,以雷霆速度处理了几只鼠,刚抬起头想和赵子归详细讲解一下动作,尽可能缓解小鼠在他手上经历的痛苦,却发现对方根本没有在看她。
赵子归拿了一把剪刀,将刚刚杀死的小鼠的四肢剪开,露出血肉模糊的筋骨,他把那只皮开肉绽的鼠丢到还活着的小鼠框里,正享受着小鼠们惊慌的四处逃窜,边录像边放肆地大笑。
葛素茵差点原地吐出来。
愤怒、恶心、痛苦都难以形容她那一刻的感受,她就像看到一口黏腻发青的浓痰沾染在自己从小到大引以为傲的奖状上,恨不得当场举起那把剪刀杀了面前那个面目狰狞的男人。
“出去!”她劈手夺过剪刀和对方的手机,麻利地删除了那段录像,“你现在就滚出去!”
“我们实验室有监控,导师随时都可能看。”她用剪刀指着对方的脸,虽然心里清楚杜旗大概率只会查出勤不会管这位少爷,但还是把话说得声色俱厉,“如果你想留在这个实验室,就必须遵守动物实验的伦理规范。”
赵子归举起手,惊讶地摇摇头,依旧嬉皮笑脸:“学姐,这么激动干什么,反正它们都要死了。”
“还要我再说第二遍?”葛素茵冷冷地用剪刀顶住对方的鼻梁,压出一道白印,如愿欣赏到他的表情骤变,“现在,马上,滚、出、去。”
赵子归拿了手机,不服气地仍瞪她一眼,似乎没想到竟然有人敢不顺着他的话说,却还是不敢违逆地离开了。
走出动物房,他在走廊里渐行渐远,还肆无忌惮地和朋友发着语音:“遇到个小仙女……发圣母病呢……回去就给我那哈基米洗个热水澡……”
葛素茵垂下手,她捧起那只四分五裂的小鼠,心脏一抽一抽地绞痛。
血色淋漓烙在她的视网膜上,勾画出很久以前,她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的,地面上一个白色痕迹固定线描摹的影子。
“听听姐。”她喃喃地说给自己听。
“我害怕我要和你走上一样的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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