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事不宜

作者:山度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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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虎谋皮,焉有其利(四)


      天将破晓,林子里窸窸窣窣一阵。
      等声响消失后树上冒出几个人影,他们在此等候一会儿将要路过的马车。
      果不其然,一辆运货的马车出现在这片密林里,运货的一行四人都不曾察觉树上的异样,还在互相交谈着。
      “你们谁知道这批货还剩多少没运?”
      “昨儿我偷摸瞅了一眼,估摸着还有十来天的量。”
      “哪儿来的这么些?他们不怕……”
      “我们只是运货的,哪儿知道这些。天快亮了,抓紧些吧。”
      话音刚落下,四人纷纷被从天而降的麻袋套住,眼前漆黑,动作受限,吱哇乱叫之余感到后脑勺在被什么东西被猛砸。
      第一下被砸懵,第二下意识渐失,身体不受控制倒下去。
      这四人很快断气消停下来。
      他们的尸体被凶手捆在枝叶繁密的树上,无人知晓。
      京西路以北一片有契丹人居住,深山里有几具被树葬的尸体不足为奇。

      树上的人影,正是与镖行一道来到京西路的“私兵”。
      探事司的人在现在出京必会引有心人猜忌,扮作私兵跟随镖行更为保险。
      几人在这儿蹲守还得从被盗走的几箱财物说起。
      把镖行的人派去西南方向找,探事司的人就有机会可以脱身,依令朝北走与朝云汇合拿到矿场的地图,然后潜入矿场,找到熔银的账簿。
      找到账簿就能知道这些银子的来处,想揪出参与者也更容易些。
      矿场外的情况朝云已经摸清,除开监察使视察的时间,每天晨昏天色未明时有两伙人分两路往矿场运一车银子。
      其中一条路就在这片密林之中。

      “这群人可精着,车辙印都被处理掉了,我们怎么找过去?”
      “云姑娘画的地图在哪儿?拿出来看看。”
      地图和山里的实况可谓是毫无关系,朝云走后,几人看着地图只能判断出大致方向在北,便一股脑往北走。

      几人路遇一条河,上游围了堤坝,里边儿的鱼全都翻起白肚,看得人直犯恶心。
      不过这不是重点,他们该关注的是瞄准着他们的箭矢,昏暗的树林里杀气逼人,几人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向前迈进。
      移动至堤坝旁,前方百米处突然发出尖锐哨声警告,紧接着是一声很不耐烦的质问:“你们是不想活了吗?”
      他们知道交货的规矩,把货放在堤坝下就马上走人。
      吹哨警告的那人举着火把靠近。
      他身形高大不似汉人,火光之下他的脸泛着油光,一脸胡鬃密如阴沟里青黑发臭的水草。
      “小人曾跟着别人挖过京城外的水道,敢问军爷这里还收……”
      话还没来得及说完,这人就被大胡子一脚踹飞出五步之外,呛了口血出来,不过昏暗之中无人看见。
      “滚!”
      另一人见状连忙躬着身子挪到大胡子面前,腆着笑脸道:“是是是,我们马上滚。这兄弟守规矩的,只是他家中老母病重有些困难才想多挣些银钱,军爷千万不要同他计较。我们马上滚,马上滚。”
      他说完就冲背后三人招手,半催促半驱赶,连忙把货卸下。
      就在几人将要踏出交货范围时,可见度已经高了很多,大胡子熄了手中火把,并叫停他们。
      “你会修水道对吧?这个水坝能弄吗?”
      这人抬手擦掉嘴角的血迹,接话时声音颤巍巍的:“敢问官爷要怎么修?”

      矿场用水量和排污量都很大,因为这矿场和银子都是匆匆转移来的,故而基础建设并未完成。
      眼前的河道解决了用水问题,但排水问题不曾解决。
      河流下游有一个深潭,几户人家定居其附近且日常用井水,若是上游出了问题他们一时半会儿不会发现问题。
      但熔银不是十天半月能完成的,时间长了总会被他们发现,如此只会引发一些不必要的事情。
      现在的堤坝直接断了河水,再不解决,过不了几日他们就会找上来。
      要是这几人能将污水排走,便是解决了整个矿场的燃眉之急。

      “想要用水道排污水需要先考察周围情况,矿场内部的结构也需要知道,想要缩短工期人力也是问题,不知官爷……”
      这人躬着身子说完话,若盯着他细看,仍旧能看得出他有几分颤抖。
      大胡子稍加思考,给出了答复:“只有你能进矿场,其余人可以在施工范围内活动,饭食自备,至于人力,你找些能干的人来。”
      听者连声点头道谢,身子躬得更低了,再低一点便要入土。

      临安城内。
      “把这些交给戚世子,再捎句话给他,就说本郡主今晚行动,孟家戏楼不见不散。”
      给戚行宣送过去的东西是暮雨做的支撑架,可辅助手臂轻微活动。
      等到暮雨走后,祝泽世将一旁正在浇花的婢女唤到跟前的石凳上坐下:“连夕,三年前让你去学堂识字至今,这些年岁里你吃了不少苦,可有怨我?”
      “婢子感念小姐恩情还来不及,哪儿会有怨恨存心。”
      “不怨便好,”祝泽世把手上的玉镯子取下放在连夕手中后,继续道:“内院就你年纪最小,如今不仅能识字也能理账,还会这养花的好手艺。”
      连夕被祝泽世这一举动搞得坐立不安:“小姐谬赞,可婢子听着……小姐是还有什么话要说?”
      “我想送你入宫,去御花园。倘若你不愿,我也可以让管事给你拨些银两,在京城自立门户。”
      连夕闻言赶忙站起身,疑惑又慌张:“婢子可是有哪里做得不对,小姐何故赶我走?”
      “不是赶你走,只是你年华正好,大可出去……”
      “闯荡”两个字到嘴边被祝泽世咽回去,这个时代的女子出去闯荡便是“放荡”,这话说出来十分不妥。
      “时和年丰,你何必在这高墙窄院里虚度年华,大可有一番自己的作为。”
      祝泽世一时间觉得自己上了年纪,口吻像个频频回首的中年人。
      她想让连夕出去,是因为想起自己在这个正意气风发的时候整日与书本为伴,错失良多。
      遗憾罢了。
      连夕或许不懂“自由随心”,但她会比现在快乐知事些。
      连夕沉默着给不出回答。
      祝泽世让她慢慢想,无论何时,她都在。

      湖畔戏楼高十丈,画舫云桥越百年。
      每当暮色降临,戏楼顶层的悬空长桥会连接湖面的画舫。
      上面的彩灯可畏京城一绝,总会引起岸边人头起伏翻涌。
      祝泽世和戚行宣两人来时,画舫刚靠岸,此刻他们正在云桥上欣赏眼下喧嚷。
      “你待会儿下去后,到那个位置等着。”祝泽世说着,手指向了水榭尽头。
      俯视着乌泱泱的人头,戚行宣不禁感叹道:“郡主是对我怀恨在心呐。”
      到水榭尽头的这段路是人最多的地方,从人群里挤过去,他怕是旧伤未愈又会添上新伤。
      “嘶,忘了,”祝泽世表示抱歉,随后又说:“那你我就站在此处不要走动,看着也足矣。”
      戚行宣看了看自己被固定起来的手臂,心道:存在感这么低?
      罢了,正事为先,他问:“后面的尾巴怎么办?”
      “不用管他,这地方他比我们熟,甩不开的。”
      “其实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郡主,查科举舞弊为什么来这里?”
      祝泽世冷笑一声,并不答话。
      不是她想装神秘,是因为这孟家戏楼有戚行宣的一份儿,里边的构造他可能不清楚,但里边在干什么勾当他一清二楚。
      “我也有个问题问世子,助我查案可是真心的?”
      见戚行宣点头后,她继续说:“如此便好,我们今天去地下那层。把你的场子掀了,如何?”
      “好啊。”
      他眼眸含笑看着祝泽世,她却仰头看星河,不知在想什么。

      华灯初上,丝竹悠扬,画舫上歌舞呈。
      所有人都目光都聚集在画舫上,只有沈非复提心吊胆盯着祝戚二人的背影不敢动作。
      沈非复跟踪两人倒也没什么大事,只是不放心祝泽世跟他单独待在一起。
      戚行宣幼时有个名号叫“梭睁鬼”,这名号是司天监的仙师算出的。
      不过这名号没传远,因为司天监的道士在次日夜里全死了,沈非复偷偷瞧见过那些道士的尸体,他们的死状与谢至一般无二。
      “梭睁鬼”是不好的意思,至于到底是什么意思,沈非复也不清楚。
      可有一点他清楚,杀人祭鬼,祭的是梭睁鬼。
      沈非复喜欢开玩笑,但此前所说‘她决不能嫁戚行宣’不是玩笑,这人心术不正,不可交往。

      孟家戏楼里戏文曲目应接不暇,来往看客络绎,可无人知晓这栋楼才是孟家最大的一场戏。
      在戚行宣这半个东家的引领下,查案形同做客。
      地下一层是所谓“斗兽场”,不过在其中互相厮杀的是战俘,唯一的胜者可得身份正常生活。
      “是要掀了这个场子?”
      戚行宣有些艰难地抬起手指向竞技场中心。
      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过去:半赤裸的男人被举起砸向满是铁蒺藜的铁网上,血色立刻绽放,他摔落在地,应该是快死了,铁网上还悬着新鲜的肉丝。
      紧接着是第二个,整个铁蒺藜插入眼球……
      远处的喝彩声音盖过祝泽世的声音,戚行宣只听见最后三个字:“你舍得?”
      接着是看客打赏,金银落地,响个不停。
      这声响,和碎石子一样无趣。
      “不舍得,但郡主查完此案能帮我一个大忙,很划算。”
      祝泽世一双笑眼盯着他,迟迟不回应。
      他拱手送出的东西,并不好接。
      祝泽世冲着观者席的二皇子傅泽瑜招手,对方回应后,她对戚行宣说:“走了,这个场子跟舞弊案没关系,逗你玩呢。”
      这个场子和舞弊案没关系,但和京北矿场有关。
      眼下几场用的战俘和京北的是同一批,原本都收在漳州做苦力。
      二皇子傅泽瑜曾在漳州领过兵,后在邻州严州呆了一段时日,名为考察,实则在铸“军饷”。
      今日于此一见,祝泽世心中的猜测又增了几分可信度。等到探事司的人带回账簿,一切就算尘埃落定。

      传入雅间的戏文咿咿呀呀个不停,祝泽世听清了其中一句“飞升兵部到槐厅”。
      这分明是清朝的戏文,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时代。
      听见这句唱词后祝泽世愣了片刻。
      她好像分不清她是谁了。

      戚行宣一句话把发愣的祝泽世拉回神:“郡主接下来要去哪儿查证,可有计划?”
      虽是回神了,但她并未专心听戚行宣的话,她在分析唱词。
      沈非复将要升迁到刑部去,这是他传给祝泽世的信息,他得手了。
      不过祝泽世除开科举案还有矿场的事找傅泽瑜单独聊聊,得想个办法把戚行宣支开。
      “跟在我们后边的人哪儿去了?”
      “许是还在地下,从我们出来后便没再跟着了。”
      “我看世子今日并未带随从,还得劳烦你亲自去一趟皇城司,告诉他们这里遭了贼,速来捉贼。”
      “抓贼是假,郡主想支开我才是真的,找到地下……”
      戚行宣话没说完就晕了过去。
      这时候晕过去未免也太巧了,祝泽世用力掐了一下他的脸,连着手臂伤口处也揪了一把,戚行宣没有一点儿反应。
      难不成是沈非复率先给他下了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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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章 与虎谋皮,焉有其利(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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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发表时间:1个月前 来自:四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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