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灯

作者:可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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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二


      燕照看着人逐渐消失在下面。红罩衫之下,是一身花骨黑纹白袍子。
      他再次碰上景牧时已是半月之后。

      “你杀了人?”燕照脚翘着二郎腿一脚踩在凳子上,屁股则坐在茶桌上,语气还算是平静,“勿造太深的杀孽。”
      景牧推门而进便是见着这番情景,一细剑刚好抵着他的脖子。

      人不以为然地往里房去,这是半个月以来回到房里,他要换一身素净的衣裳,身上的血腥味儿熏了这么些日子,快要把人给熏臭了,“你还要禁锢自己多久?”

      从燕照手里掉下来的剑瞬间变成一树枝,“你知道什么?”他咄咄逼人问道。

      “你不愿再杀人。”,景牧最后着一层薄衣进到沐浴房,里面早就放好了热水,是他提前吩咐下去的,以便回到后就可浸身进去。

      燕照使劲地冷笑着,稍微耸了耸肩,又低声重复着“不愿再杀人”这句话,他闭上眼睛就能感受到满城的血映在自己的身上。
      景牧好似懊悔说了这话,透着屏风留意外面的人的动静。

      屏风外面的人已一动不动地坐在一侧,“景牧,他们已被擒住,为什么杀之而后快?”

      那日之后,蒲营里就传出中塔下面被关押的人全都死了,其中还有尚未定成死罪的人,一地的血身,他曾再次找上奉,那日只有他和景牧来到下面。奉可以感知地底下的生命气息。

      蒲营里的人不会将此事归咎到景牧身上,本该死去的人只不过缓了些时日。

      “杀人与否予你何关?况且你不早就认为我嗜血成性,手段残忍的吗?”胸脯不停起伏,热气快要将人蒸晕,让人上了头,才说出了听起来像是气话的话。

      外面的人不吭声了。

      他习惯了,习惯了来到这儿之后发生过的局面和争议,他只好沉到水下,让水冲掉连日的奔波。人确实杀了不少,杀得连人都麻木了。

      好像有一张人脸映了下来,在急促不安地喊着什么,是燕照,灯人怕水,景牧憋着气不上来,就想看着上面的人无可奈何的样子,若自己死了,上面的人也间接害死了一个人。

      好像有什么东西散开了,又有什么东西笼罩着自己,他好像玩过了头,脑袋沉沉的,水就在脑子里面晃来晃去。

      燕照劈开了浴桶,他不能直接触碰到景牧身上湿哒哒的薄衣,还好,刚才抢过来的衣服就在一旁,一铺,一拢,还冒着热气的人被充满血腥味的衣物重新笼罩着,“景牧,我再也不说你手段残忍了,快醒醒。”

      沐浴房到处都是水,燕照只得抱着人跑到里房,人蜷了起来,缩成一团,衣物上的血腥味惹得他脸色极为难看,“我讨厌这个气味儿。”像讨不到好吃的嗔怪语气,眼睛还是闭着的,手脚不停乱动,已经铺上的棉被无情地被踢开,晕着的人偏要扯下身上难闻的衣物。

      唯有哄着,燕照匆忙从衣物箱子里翻出一身,赶到床边时,景牧身上的衣物都脱了下来乱七八糟地扔在地上,人早已躲进了被子里面,被子盖到眼睛的正下面。

      燕照双腿瘫软坐在一边,感叹从未见过他如此折腾难搞的一面,沉沉睡去的模样,又像是只十分安逸无虑的猫儿。

      “冷。”床上的人再次有了动静。

      盖了两床金丝被,总归会好一些,人却开始喘着气,双眼迷瞪着,似有一层水雾覆在其上。

      “发烧了。”
      燕照手心手背又各探了一遍,确实烧到了让手立马收回来的程度。

      窝在被子里面的人呼呼地将整个头和脖子都露了出来,脸朝着外头,在挣扎着睁开眼睛,恳求般嗫嚅着不要去寻医师来。

      他听进去了,见人说话模糊,他伸手轻轻拨开景牧的被黏在嘴角的发丝,在不易察觉的下颌处一道细痕蹭到了他的小拇指,到底是什么样的打斗能伤到如此刁钻的角度。

      “既然不愿让找医师,应该是不想惊动有心之人。”说实话,燕照也不想去到那医阁,一到那地儿,不是抓来试药就是扎针,那些医师最不吃求情的话了,没耗上个半月已是侥幸,就因为他看上去脸薄命也薄,最后碰上个把将死之人的寿命延长了三年五年的佳话也是不枉这些医师苦苦钻研。

      若放着一直烧下去不管,脑子最后坏了他还是得死,渐渐地脚步走得更碎,“对了,银针,那周笙姬应该是有点本事在身的。”

      “你先好好躺着,我马上回来。”他感到了来自床上的人的目光,警戒而忧郁,但最后选择性地去忽略它。
      人仍旧说不出话来,难受感已经吸足了他的话音。

      燕照皱眉,“周笙姬,,,在哪儿凉快着?”
      正如除了周笙姬和景牧,蒲营里便将那八人戏称为傀儡,有关周笙姬的境况却从来不在这里听到过一丁半点。

      他有点心虚般贴近景牧的耳畔,轻轻柔柔地小声问着,“那周笙姬住哪?”唯恐烧得迷糊的人在这时清醒了些。
      人闷哼了一会儿。

      他不死心地化掉自己的音色,企图不让人发觉了是他,直接变作女气,“景哥哥”。见人微微皱了眉,看来是对娇滴滴的女子有点反应,便大着胆子抛掉自己的羞耻感,“那周姐姐现在在何处,就是那个周笙姬。”在后面说名字的时候,不经意漏了气儿,一说起,燕照就对她没好感。

      “死了。”
      “死了?”声音粗犷了几分,“怎么死了,前几日还能见着她跑到你院子外面探头探脑的。”

      燕照已无出去的心思,倚着床榻入了神。
      “燕照?”床上的人唤了他。

      他有点狼狈扑腾将脸转向那人,他竟忘了还有一人等着救命。“我该找谁来医治你?”燕照有点束手无措了,医师不可,连想到的人也遭遇了不测。

      “我不需医治。”
      “你是在赎罪吗?”
      “杀了人就得赎罪吗?”

      听来强词夺理一般的解释,燕照更提不起与之胡搅蛮缠的心思,心一横,“那你就去死吧。”

      “我不会死的。”听起来不像在逞强,更像是用早有预料般的口吻说着。
      “你要狂妄到什么时候,没准烧坏了脑子。”

      嘴上说着,身体实诚得很,手再搭上去,好像没有这么烫了,他不相信,换了别的手,确实没烫得那么厉害,“除非是我也烧了,这才摸起来没刚才感受得那么厉害。”

      “嗯,你也有病。”一如既往地毒舌。
      “真的不需要寻人瞧瞧?”他的话在此时激不到燕照,人再三问了几回。

      身子扭向另一侧,“嗯,”脑袋跟着话音同时点了点,“不日便会痊愈。”
      “果真?”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等我,为了兴师问罪?”
      “没错。”燕照回得很坚定,也很像气头上的话。

      躺着的人轻咳了几声,惹得燕照毫不犹豫坐直回身探过去,见人神色恢复了不少,又闷着脸滑下床边倚着。
      “影归,你还是养了。”
      “嗯,养了。”燕照语气慢慢平缓了下来,“那纸上的话说得不假。”

      燕照后来曾经去过奉那里,奉知道不少,只需要小小出卖一下灵气,它便什么都交代出来,修行之人向来忌讳影归,它们易扰人心神,若是抚养它们养成太过于心慈的脾性会不利于修炼。

      “可知是谁将它们送来,你也有一只影鬼,这种事情,知道的应该不比我的少。”
      “谁知道?我可不是百知树,没办法符合你这样子的假设。”景牧翻了一个身,朝着里边,他无意再发表任何自己的想法。

      听着人好像兴头少了许多,“你,”燕照撇过头去,刚才他看到了被子露出了一道长长的血痂,似是血块里面的东西要挣脱爬出来那样触目惊心,他顿时讶然失口。

      “景牧...”他想提醒一下不要着凉了,露出的地方不少,“景牧。”
      燕照离开的时候灵活地在不吵醒别人的前提帮忙扯了一下被子。

      不知是关门的动静吵醒了他,还是根本就没睡着,景牧披上一薄纱立身倚在方窗,这时看起来却疲弱不堪。
      但不可否认的是,他的确比之前强了一些,眼神更加深邃了去,自然也映着不少的光芒,他陌生地触碰着自己的下颌骨,好像是在学着记住自己的模样,一旦渡过这个时候,脸上总会有些变化,他先要习惯自己的变化。
      他已记不住十年前的模样了。

      他还会记得我是谁吗,景牧讥笑着,两扇肩胛骨灵活地颤动了一下。
      目光透过窗纸将对面的动静尽收眼底。那人没有点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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