袅袅余音

　　“荒唐”，穆夫人嘭地将茶杯摔到桌子上，“这几日川儿一直同那丫头在一起？”

　　锦嬷嬷应声答道：“是，夫人，据院里小厮所说，大多时候少爷都在书房陪那丫头念书”。

　　“可真是出息了，让他读书，他倒好，教起一个丫鬟来了”，穆夫人闻言又一掌拍在了桌子上。

　　“夫人息怒，一个丫鬟，处理了便好”，锦嬷嬷重新倒了杯茶递给了她。

　　穆夫人抿了口，“川儿这几回已经同我有了些隔阂，这丫鬟得想个法子好好处理”。

　　锦嬷嬷凑近耳语道：“老奴有一计，或可一试”。

　　穆夫人闻言偏头看向她，“做得干净些，别让川儿发现端倪”。

　　“是，夫人”。

　　穆夫人神色轻快地接着问道：“慕凌那小子还没回来么”。

　　锦嬷嬷思索了片刻，回道：“襄城来回一趟需要十来日，想来还要同阿邱再待些时日”。

　　“罢了，他们姑侄也不容易，等他回来，月钱给涨着些”。

　　“夫人心善”，锦嬷嬷笑着附和道。

　　*

　　“百花宴？有很多花么”，余袅袅今日照常来跟着穆川柏读书，却听到阿福来说，过几日穆府要准备百花宴。

　　“有的，什么花都有”，阿福闻言乐呵地说道，“而且城内人都会来，很热闹的”。

　　“跟阿玉生辰那天的人一般多么”，余袅袅至今都觉得，那日怕是她见过最多人类的一天了。

　　“有过之而无不及”，穆川柏放下笔，接话说道：“百花宴不仅同城主府有来往的人会去，城主百姓也会去，所以人会更多些”。

　　“整个虞城的人啊”，余袅袅想了想那个场面，顿觉她还是见的人类太少了些。可惜，这都快半个月了，那小道士居然还没回来，不知道能不能赶得上这个热闹。

　　阿福这边还在说着，“这次轮到我们穆府，定然是夫人来办的”。

　　穆川柏听到这里，身影顿了下，忽然开口说道：“袅袅，要不你先在这里学着，我想去帮阿娘些忙”。

　　“我能一起去看看么”，余袅袅也有些好奇这百花宴。

　　想到阿娘对袅袅的态度，穆川柏有些犹豫，但在看到她亮晶晶的眼神后，穆川柏还是点下了头。

　　*

　　虞城百花宴举办处是城内临近亭林的一处花海，每年由不同的家族派人打理，当年也由这家族负责举行百花宴，宴请全城，共赴盛景。

　　临近百花宴，穆夫人带着锦嬷嬷在这布置着各项事宜，“要确保来百花宴人的安全，即使是平民百姓也要护着，这事可能还得麻烦朱统领他们，宋林，你去安排吧”，穆夫人一边查看着来客位置安排，一边吩咐着宋管家。

　　“是，夫人”，宋管家应下后，犹豫问道：“夫人，将城主还有各大家族人同百姓的休息座位放在一起，是否会有不妥”，历年来，供百姓与大家族休息的地方似乎是分开的。

　　“无妨，最近城中有些风声，城主也有意与民同乐”。

　　话音刚落，便听到了穆川柏的呼唤，“阿娘”。

　　穆夫人见着他的到来，很是高兴，却在看到身后跟着的余袅袅后，僵硬了一瞬，“你先去办吧”，穆夫人先打发了朱管家，转头看了锦嬷嬷一眼，锦嬷嬷向她点了点头。

　　接着恍若无事般问道：“川儿怎么不在家读书，来到这里了”。

　　穆川柏扶着她，“这不是怕阿娘累着，想着过来看看能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穆夫人欣慰于儿子的贴心，“我儿有心了，宴会歇脚处茶歇似乎还没备齐，川儿不如去看看还需要添点什么”。

　　“好，儿子这便去看看”，穆川柏刚准备抬脚带着余袅袅和阿福离开，穆夫人喊住了他们。

　　“川儿，我这边丫头带的不够，正好袅袅这丫头在，让她留下来帮帮我吧”。

　　穆川柏想都不想便要拒绝，“阿娘”。

　　穆夫人早便想到了他的反应，上前扶着袅袅的手，“川儿，放心，阿娘不会累着这丫头的，阿娘瞧着这丫头也挺欢喜的”，穆夫人见着穆川柏压根不打算离开的神色，笑着说道：“你这臭小子，还不信阿娘，快去吧，阿娘定会把这丫头囫囵个的还给你”。

　　穆川柏看着余袅袅向他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那阿娘，让阿福也留下来帮您吧”。

　　说罢，拉着阿福低声嘱咐道：“看好袅袅，一旦她离开你的视线，就来告诉我，记住了么”。

　　阿福本还有些不解，他也不是丫头啊，听到这里，瞬间眼神坚定了起来，“放心吧，少爷，阿福一定办到”。

　　穆夫人拉着余袅袅的手僵硬了片刻，直到余袅袅将自己的手覆上来，她才反应过来。穆夫人抽回了手，“走吧，我们去那边看看”。

　　本是看着穆夫人似乎有些冷着了，手都变凉了，余袅袅将自己手搭了上去，结果又被抽了出去。她吸了吸鼻子，人类很复杂，阿川的娘亲也极为复杂。

　　“袅袅啊，来府中这段时间，可还适应”，穆夫人看着周边的花卉，随意地问着。

　　“适应的，大家都很好”，余袅袅有些奇怪，这边似乎也没什么需要她干的。

　　“那便好”，穆夫人回头看着她，“川儿身边鲜少有丫头，你既然来了，便安心留着”。

　　余袅袅迟疑地点了点头，她怎么记得穆夫人似乎并不喜欢她来着。

　　“以前是我想岔了，川儿同谁来往那是他的自由，我啊，也不想掺和这么多了”，穆夫人一边向前走着，一边笑着说道，余光还能看见阿福在身后亦步亦趋的模样。

　　穆夫人随手拂过一片海棠，向余袅袅问道：“袅袅，你看这海棠花怎么样”。

　　余袅袅在静林也见过各式各样的花，还有小花妖，这人间的海棠花看着也很是鲜艳，这般想着，余袅袅说道：“好看的，很是鲜艳”。

　　“是啊，但这般鲜艳，也必须在百花宴后凋零呢”，穆夫人呢喃的声音让余袅袅有些悚然，恰巧有管事前来确认花卉数量，穆夫人便打发着余袅袅和阿福去找穆川柏去。

　　阿福走在路上挠了挠头，这好像什么都没干啊。

　　穆川柏安顿好茶歇后，又看了看其他应急物，正好看到阿福的身影，他忙走向他，“可是袅袅出了什么事”。

　　余袅袅从阿福身后走了出来，“什么事都没有”，接着拿出一壶花茶，“这是锦嬷嬷给的花茶，快来尝尝吧”。

　　穆川柏松了口气，没事便好。

　　阿福很是自得地说道：“少爷，阿福可是一直盯着袅袅姑娘呢，没让她离开过视线”。

　　穆川柏拍了拍他的肩膀，“干得好，你这月月银，少爷给你翻倍”。

　　“多谢少爷”。

　　*

　　百花宴当日

　　虽在几日前就看过这布置，但今天看起来要比之前每一天都格外耀眼。穆夫人极为用心，将不同种类、不同颜色的花分布在不同的区域，用栅栏将其隔开，来宴会的人身着各式各色的衣服，在栅栏外驻足欣赏，形成的风景让余袅袅一时有些眼花缭乱。

　　“袅袅”，纳兰玉今日身着一身红衣，即便在今日百花宴会中，也很是亮眼。

　　“阿玉，你也来了”，余袅袅眼神一亮，自从那夜从玉满楼吃完饭后，她好像还是头一回见到阿玉。

　　纳兰玉挽着她的胳膊，抱怨道：“本来不想来的，我也不会赏花，可毕竟是一城盛会，阿爹希望我来露个面”。

　　“那多好，我都好没有见你了”，余袅袅笑着安慰着她。

　　“也是，所以我这不一来就找你来了”，纳兰玉本还笑着同她玩笑，忽然周边看了看，“怎么没看到穆川柏那个大少爷”。

　　余袅袅微挑眉头，“阿川被穆夫人拉去帮忙了，阿玉可是想见他，一会应该就能见到了”，毕竟阿川可是阿玉心上人来着。

　　纳兰玉猛地拍了一下她，“笑我是吧，你个小丫头，我只是寻思着今日人多，大少爷居然单独把放你在这里”。

　　阿福颇有些生无可恋，“纳兰小姐，这不还有小的么，有阿福在这里帮忙看着呢”。是的，阿福今天的任务，还是让余袅袅不离开自己的视线。

　　“那还真是辛苦我们小阿福了”，纳兰玉笑着逗他。

　　阿福瞬间笑呵呵的，“不辛苦，少爷说了涨月钱来着”。

　　百花宴中心设有一高台，纳兰城主举杯立在上面，朗声说着，“诸位，今岁百花宴由穆府主办，席间设有美酒佳酿，也有糕点茶水，都由百花制造而成，诸君可尽情品尝，宴启”。

　　穆夫人立在台下，向周围人点头示意。

　　百花宴正式开宴。

　　纳兰玉耷拉着眉头，小声嘟囔着，“阿爹还是一如既往地喜欢在这种场合讲话”。

　　“阿玉，这高台是干什么的啊”，余袅袅好奇地问道，总不会真就是为了城主讲话的吧。

　　“这个啊，来百花宴的人呢，总有些喜好曲艺的，便会来到这台上，一展风采”，纳兰玉这般解释道。

　　表演啊，余袅袅莫名想到了那日的春家班，纳兰玉似乎也想到了这里，忙开口说道：“袅袅，你放心，今日这曲艺绝对只是曲艺，没有别的事了”。

　　“我相信阿玉”，毕竟纳兰玉身上浑浊的味道已经淡了许多。说罢，余袅袅便拉着纳兰玉开始看起花来，逛着逛着，她有些疑惑地悄声问道：“阿玉，话说你不打算告诉阿川么”。

　　“什么”，猛地听到余袅袅这话，纳兰玉还没反应过来，却在触及她的神情之时，纳兰玉轻松地说道：“我想明白了，我喜欢他是我的事，他不喜欢我也是他的事，既然如此，那就顺其自然吧”。

　　余袅袅似懂非懂，人类的情感同样复杂的紧啊。

　　“所以，你也不用顾忌我，你若喜欢他，便跟随你的心就好”，纳兰玉看着一旁脖子向外伸了老远的阿福，同样小声地对余袅袅说道。

　　“可我对阿川的喜欢同阿玉不一样啊”，余袅袅觉得这事有必要同阿玉说清楚，“我喜欢阿玉，喜欢阿川，喜欢阿福，喜欢阿凌，都一样喜欢。可阿玉的喜欢是要跟阿川相伴终生的，这不一样的”。

　　纳兰玉有些惊讶于会听到这样的答案，忍不住掐了掐她的脸，“我们袅袅这般通透呢”。

　　余袅袅嘿嘿一笑，“在家中听了不少画本子”。

　　纳兰玉笑得更开心了，脸上尽是幸灾乐祸，穆川柏，你也有今天 。

　　“小姐，城主唤您前去”，秋霜瞥了眼那边在虎视眈眈盯着自己的阿福，暗自翻了个白眼。

　　纳兰玉这才想起来，阿爹让她露面她还没去呢，转头嘱咐道：“袅袅，我去去便来，你别乱跑啊，我马上来找你”。

　　“好”。

　　在纳兰玉带着秋霜离开的下一瞬，余袅袅便听见后方似乎传来了什么打斗的声音。

　　她与阿福对视了一眼，阿福蹭地挡到她身前，“不行，不能去，少爷说了，不能让你离开我的视线”。

　　听着后方打斗声越来越大，余袅袅担心出什么事，那阿川家这百花宴可就白办了，“不如，我们一块去看看，万一有什么事，我们一块去报信”。

　　阿福听着似乎没什么问题，于是应了下来，“那我走在你前面，你当心着点”，这可关系着他以后的月钱能不能再翻个番呢。

　　“好”，这般应着，余袅袅回忆着心法中的护身符，手中快速结印拍向了阿福。目前她只会这最基础的护身符，以防万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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