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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012
“你先告诉我,为什么费这么大力气找一套礼服?”
许蜜棕色大眼睛闪过几丝狐疑,实在是因为,秦宝儿看上去可不像是会为情怀买单的女人。
“你不是说我们的“封面十年”是艺术品吗?这么有纪念意义的艺术品,我自己收回来珍藏不正合适?”秦宝儿苦恼道,“再说了,三寸月大概不再出新了,现在不找,以后也再难遇见。”
天才设计师的绝版礼服,早晚有价无市。
许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照你这么说,那我也该搜罗一套。”
即便出于投资的角度,也绝对是笔稳赚不亏的买卖。
秦宝儿浅浅抿了口酒,眼神落在玻璃窗外。
身后的舞曲一个升调,热烈欢腾的旋律很快席卷整片舞池,许沉醉其中,在舞池中央摇摆得不亦乐乎。
秦宝儿静悄悄拎起裙摆,行至露天庭院。
晚风静谧,只余几丛篝火轻曳,佳人身影娉婷,宛如生长荒漠的芙蓉花。
“季小姐。”
季芙缓缓回首,眉目清艳似叫月影含羞。
“我还以为,秦小姐早忘了我这等无名小卒呢。”季芙开口道。
那年,秦宝儿是T台焦点,而她,还不过是个连看秀都挤不进前三排的新人演员。
“季小姐谦虚了,季小姐风姿卓然,任谁都见之难忘。”秦宝儿尚不清楚季芙来意,笑着应道。
秦宝儿说季芙难忘,倒也并非出于恭维。她与这位季小姐交集,仅止于某年秀场上的一面之缘。季芙小姐人如其名,至今回想起,秦宝儿仍觉得那句“清水出芙蓉”,形容她再贴切不过。
“秦小姐是聪明人,我也不拐弯抹角。”季芙打开随身的包袋。
“我手上有秦小姐感兴趣的东西,只是不知秦小姐,有无意愿助我一臂之力?”季芙神色从容,似乎笃定秦宝儿不会拒绝。
“季小姐既有脱身良计,何不早离泥潭?”秦宝儿目光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季芙,心中疑团重重。
若季芙手里的东西足够重要,何必非得找她交易,她能给出的价码,其他三人恐只会更优厚。
篝火跃上季芙脸颊一侧,忽明忽暗地开落,她眼底的那一抹痛色,快得让人来不及捕捉。
“我要的东西,也只有秦小姐一人给得起。”
季芙毫不避讳地迎上秦宝儿的目光,“秦小姐有惜才之意,就当我也是吧。只是季芙一向汲汲营营,从不白做善事。”
秦宝儿仰头望去,恰逢此时乌云掩月,夜空寂寂,不见银辉色。
清晨,季芙退赛的消息如石块儿投入湖,打破了度假村的表面平静,激起阵阵涟漪。
五进一的局面变为四进一,这对于目前还在场上的队伍,自然是个好消息。
看似走了一个人,实则也退出了一股势力。
秦宝儿收到消息时,妆造老师刚好给她佩戴好项链。
她今日出镜佩戴是一条黄钻项链。密钉白钻链托,托举一枚艳彩黄钻,梨形切割极好地放大了黄钻的晶莹剔透,恰似天际尽头最后一点金橘色的光。
黄钻静静垂在秦宝儿锁骨之间,在落日的余晖下缓缓流转光芒,仿佛整座大漠黄昏都被她佩戴在身上。
秦宝儿张开手臂,仍由狂野的风掠过她,面上的黑纱翻飞飘逸,恰如她此刻的心境,自由而坚定。
“卡——”
导演一声令下,邦妮迅速跑上前,将人接到伞下。
秦宝儿坐在镜头后,一帧一帧回放自己的影像,殊不知那不自觉握紧的拳头,早已泄露了她面上的平静。
邦妮和凯丽交换了一下眼神,凯丽从保温桶里捞出一小盒冰激凌,径直走到秦宝儿面前坐下,半开玩笑似地挡住她的视线。
“超模小姐光顾着欣赏自己的美颜了,也该中场休息一下了吧。”凯丽顺势用小勺和冰激凌,换走了秦宝儿手中的遥控器。
“美得不可方物。”凯丽看向定格在屏幕之中的人影,坦言道:“如果你脖子上这条项链愿意屈尊降几个零,我绝对毫不犹豫买下它。”
凯丽作为经纪人,见过美人无数,比秦宝儿美的也不乏其人。只是比她美的,远没有她那份气质,能在气质上与她一较高下的,又缺了她这张令人惊艳的脸。
模特这一行,仿佛就是为她量身定做的。也唯有这样的美人,方叫人心悦诚服,甘心追随。
雷维里若不签下秦宝儿,才是有眼无珠。
秦宝儿吃着冰激凌,欣赏着索菲的拍摄。
索菲上身的是一条“猎豹”。
她也似猎豹伏身,贴伏于黄沙,黑色高开衩礼服裙巧妙地引导视线,将视觉重点转移到线条流畅的蜜色大腿上。
猎豹的双眼嵌着黑曜石般的宝石,透着寒光与杀意,蛰伏在她大腿间伺机而动。
秦宝儿忍不住为这个创意叫好。
绝佳的点子!将项链改作腿环,紧致的肌肉贴合冰冷的钻石,性感妩媚中透着一股蓄势待发的野性。
非要在鸡蛋里面挑骨头的话,模特本身和珠宝之间的呼应程度稍弱了些,驾驭配饰方面还差些火候。
自古英雄出少年。
秦宝儿不得不承认,索菲确实是不容小觑的对手。
如果说索菲最多让秦宝儿眼前一亮,那何韵致的出现,是远远超出预期的震撼。
青莲般清冷的美人,竟也能将火焰般炽热的红宝石臂环,演绎得危险而迷人。
黑发中夹杂几缕红发挑染,包在一条粗麻头巾里,深褐色的紧身连衣裙,布料似经过岁月打磨般粗糙,边缘磨损得不成样子,腰间一条宽皮金属腰带,脚上一双做旧马丁靴。
废土之上的烈焰女王,闪耀着红宝石般炽烈的焰火,人、景、珠宝,三者和谐得浑然天成。
秦宝儿刮尽最后一口冰激凌,目送美人离场。
珠玉在前,秦宝儿原以为不会再有任何惊喜了,谁料,眼前又游来一条“美人鱼”。
白金波浪链条间垂挂着一颗浑圆饱满的珍珠,粉白的光晕凝聚深海的神秘力量,晃得人心神震荡。
克洛伊的长发编成一股麻花辫,发尾乖巧贴着肩颈垂下,胸前两枚洁白贝壳勾勒出诱人的轮廓。她的长腿上覆盖着薄薄一层,由银色流苏与透明网纱交织而成的拖尾长摆,如一尾刚从海中浮出的美人鱼。
在金发碧眼的克洛伊变作真正的小美人鱼之前,秦宝儿费力地将目光,从那条洁白且性感的贝壳裙上移开。
如果这里是海滩而不是沙漠,秦宝儿会将最美人鱼装扮的选票,毫不犹豫地投给克洛伊。
前有别出心裁的妆造合一,后有创意层出的后起之秀,秦宝儿脱下黄钻的那一刻,心里竟莫名一阵空落。
“还觉得拿下这个代言不过是探囊取物吗?”索菲倚在监控器旁,抱着手臂,神情冷淡地审视着秦宝儿。
“那你呢?”秦宝儿眼神不疾不徐地落到索菲身上。
“我对自己充满了信心。”索菲毫不客气回到。
“巧了,我也是。”秦宝儿嘴角挂上一丝自嘲,她现在多少理解,年少时的自己有多么惹人讨厌了。
锋芒毕露,话说得太满,总认为地球应该围着自己转。太在乎一城一池的得失,到头来,困死在一盘棋的胜负里。
索菲不明白为何落入下风的秦宝儿依旧傲骨铮铮,明明选择与她合作才是上策,可惜,她向来不给愚蠢的人第二次机会。
“希望你一直笑得出来。”索菲对着镜头里的秦宝儿道。
索菲身后,秦宝儿将遥控器调到那帧“猎豹与美腿”,礼貌地弯了弯唇,回敬道。
“希望下次,你的脸也有资格入镜。”
“你!”索菲恼羞成怒。
“是新人培训时,故意落下了礼仪课吗?”秦宝儿抓住索菲手臂,丢了回去。
“你给我小心点!”索菲气急败坏地威胁道。
索菲这一路不说顺风顺水,但也从没人将她的面子踩在脚底过,秦宝儿要为她的傲慢与无知付出代价。
“多谢。”秦宝儿头也不抬,手指指门口,送客无需多言。
秦宝儿自己也数不清,有多少人告诫她要小心了。总之,小心使得万年船,她照单全收便是。
“听够笑话了就进来吧。”秦宝儿揉了揉太阳穴,头又隐隐作痛起来。
猎豹女前脚刚走,废土女王在门口守候已久。
“我今天没功夫和你绕圈子。”秦宝儿姿态豪放地坐在椅子上。
何韵致的笑容多了几分真意,显然是在外面听到不少。
“我只是想多给你提供一个选择。”何韵致顿了顿,与其说是她想,不如说是何家想。
秦宝儿静默片刻,终是斩钉截铁地拒绝,“何家的邀约诚意十足,我也感谢何夫人的抬爱,只是很遗憾,这件事情我无能为力。”
何韵致眉梢浮出几许急色,追问到,“因为沈家?”
沈臻这几年的风光如烈火烹油,盛名背后,暗流涌动。沈氏纷争复杂,胜负尚难下定论,秦宝儿若耳聪目明,便知独押一注的胜算几何。
“可沈家,不止沈臻这一个接班人呀。”何韵致循循善诱。
沈臻虽风头正劲,可沈氏内部明争暗斗,刀光剑影,远比外界揣测得更为凶险。相较之下,何家的根基更稳固。
“沈臻甚至连一句承诺都没给你吧?安安,你又何苦守在这一条船上呢。”何韵致蹲下身来,握住秦宝儿的手,语气中透着真切的怜惜。
秦宝儿垂下眼,目光落在何韵致手背那枚细小的疤痕上。
那是年少时留下的伤,因未得到及时的护理,终究留下了印记。
这道疤,她记得清清楚楚,就像她欠她的,从来没忘过。
秦宝儿眼前忽地出现了另一道深深横亘掌心的狰狞疤痕。
一阵酸意猛地涌上鼻尖,直至蔓延胸腔,堵得她心口发紧。
“韵致,”秦宝儿轻轻出声。
“当年,你是不是也这样想?”
秦宝儿话音一顿,指尖轻轻碰了碰何韵致手背上的疤,随后抬起头,对上她苍白的脸庞。
“秦宝儿没有利用价值了,所以你只是做了个聪明的决定。”
当年的何韵致,也一如此刻,在她们的友情中做了取舍。
毕竟聪明人,总该懂得不死守一处的道理。
“我怨过你,韵致。”
秦宝儿没有躲,任由何韵致的泪珠一颗颗砸在她的手背上。
“可我并不想报复你。”她字句轻缓,“我只是......没有办法再信任你了。”
恨吗?说不恨是假的。她最痛苦的那段时间,迎来的却是自己最信任的人一记重击。
可细数从前,何韵致又是那样的好,帮她良多,待她如亲姐。
每一个痛到无法入眠的夜里,梦魇反复折磨秦宝儿。为什么偏偏最先背叛她的,会是她?
若她没有倒戈得那么快,若转机来得再早一些,她们两个人是否还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可是有时候,人不是恨背叛的早或晚,而是恨它藏得那样深。
深得叫人疑忧,这些年的好,全是假的。
秦宝儿惨笑半响,缓缓起身,扶何韵致起来。
“沈臻不曾允诺过我什么,可这很重要吗?”
当年的何韵致曾允诺秦宝儿的,如今,不也早作不得数了不是吗。
“韵致,我不管何家承诺了你什么,你往后好自为之吧。”秦宝儿收回手,平静地看向何韵致。
离她远些,越远越好。不然她会忍不住出手的。
“我们之间,难道就半点旧情都不剩了吗?”何韵致尖厉的声音中,掺杂着不甘、质问,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委屈。
秦宝儿只好撕掉最后一张体面的面具。
“她同意了,是吗?”
“什、什么?”何韵致害怕地发颤,像是被人刺探到了最不愿提及的隐秘。
秦宝儿轻叹一口气,“她不会让你嫁给何蕴慈的。”
何家老太太永远不会把何蕴慈当成谈判的筹码。
何韵致永远不明白这个道理。
也正因如此,她才会被一次次地推上牌桌,供何家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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