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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赌一份信任
被捧在手中的空茶杯已散去了所有温度,但千岁骨仍维持着那样的动作,仿佛尚能从中汲取到一丝温暖。
“这是诚意。”他轻缓开口,“而我之所求,待他验证过后,自会得到。”
平淡的语气下不带任何欲念,比起得到什么,倒更像是要见证什么。
青镞沉默一瞬,伸手接过茶杯为他添上新茶,“这是你的想法,还是......”
他握紧滚烫的茶杯,垂眸盯着那微微晃动的水面,“还是?”
尽管是句追问,但这其中却没有任何疑惑的意思。
于是青镞顺着说了下去:“还是,幕后之人的意愿?”
他偏头看来,曾经澈如天空的眼眸中再看不出任何自我的光彩。
“没有什么幕后之人。”他笑着回应,轻松的语调下带着无可规劝的决心,“我可以向你担保:所做种种,皆出自我本人的意愿。”
的确,云岫有坚守的准则、不可逾越的底线,他不会容忍自己违背、践踏。
若真到了事不可为的境地,他只会选择死亡。
所以,这话更像是在隐晦地表示:相信我,无论我所做为何,都不会危害罗浮。
——他在赌一份信任。
毕竟,这话在不了解的人听来更像是在说:这些都是我做的,你又能如何?
但这不能否决幕后之人存在的可能。
如果对方是利用云岫堕入魔阴后的执念进行欺瞒,使他认为自己行于一条正确的道路......
青镞不由得再度看向那双眼睛。
层层覆盖的血色在不断加深,几乎将那份清明吞噬到所剩无几。
劫障救苦散所能维系的清醒时间不多了。
咔嚓!茶杯被捏碎在手中,淌下的液体混着血水没入袖口,打湿一片。
但他无知无觉地凝视前方,隐隐有出手进攻的姿态,又在短短一瞬间克制下来。
“抱歉,我不是有意的。”他低头拾起瓷白的碎片,方才的锋锐气势再无分毫。
青镞搁下手中的针剂,向暗处的持剑少年摇了摇头。
六柄滞于空中的飞剑被尽数收回,但少年手中的长剑依旧紧握。
哗啦——方才拾起的碎片被倾倒在地面。
千岁骨起身向侧方走去,行至少年身前,伸手询问道,“初次见面,可以借用一下你的武器吗?”
碎片的扎伤已然愈合,仅有被冲淡后的微弱血色还残留在掌心。
彦卿神情凝重地看着他,继而放远视线,将目光落在青镞身上。
无论是将军还是青镞,都对这个堕入魔阴之人留有信任。
但彦卿得到的任务是保护青镞,而在场之中唯一需要警惕的人便是面前这个看似温和有礼的青年。
青镞颔首给予无声的回应,因此彦卿还是将手中长剑交到对方手中。
“多谢。”他将长剑抛起,再度接住时,已换作正持。
锋利的长剑划过衣摆,瞬息间断出一块长布握在手中。
他将长剑递回,重复道,“多谢。”
原本还留有警惕的彦卿怔然一瞬,在接过佩剑后下意识回应道,“不客气。”
他应当是听不到这话的,但他还是回以一个笑容,悠然道,“剑锋势锐可是很容易暴露的。”
不是点评,甚至不能算作提醒,眉宇间的真切笑意更像是同辈间的打趣之语,让人生不出半分反感。
而后,他折身回到方才的位置,将长布铺在地面,再度拾起那零散的瓷片。
碎片的棱角混着沾染的血迹一并被包起,最终收入口袋,彻底隐没。
他起身看向青镞所在方位,征询道,“我可以在这里睡一会儿吗?”
和缓的语气与方才一致,全然没有理智丧失、只知杀戮的样子。
彦卿甚至有些怀疑,他是否当真是堕入魔阴之人。
可以。玉兆上的字迹清晰可辨。
得到准许的身影沿着台阶走到边缘,重新坐下,头靠墙壁,瞬息间便睡了过去。
毫无防备的样子就仿佛他正身处于足以放下一切、可以安心睡去的区域——对大多数人来说,这种区域名为家。
只是......彦卿犹豫上前,看着对方呼吸平稳的起伏几番纠结,最终还是用力推搡两下。
因晃动而偏移重心的身影咚地一下后仰磕在高几段的台阶上。
即便如此,他也没能醒来。
“......对魔阴身来说,这是正常现象吗?”阅历尚浅的彦卿不解提问。
“不。”青镞毫不犹豫地给出回答,“在已知的过往中,从未有过如此先例。”
彦卿点了点头,进一步提出假设:“所以,这是他压制魔阴身、保持理智的方法?”
若真是如此,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但青镞知道,这不可能。
将云岫押进幽囚狱前,景元特意令医士配了劫障救苦散为他服用。
在药物的缓解下,那是最不需要压制的情况。
可他在幽囚狱醒来时,与隔壁之人交流了短短几句话之后,便陷入了不可唤醒的沉眠——正如此时此刻。
比起压制来说,倒更像是他认定自己的苏醒已无法发挥任何作用。
人之所以醒着,是因为已经睡足。
与之相反的:器物之所以醒着,是为了能够使用。当人们不再需要时,会将器物置于休眠状态,等待下次启用。
但青镞没提这些毫无根据的猜想,她只不确定地应声道,“或许是吧。”
......但愿不是吧。
*
【载入素体:0号-乐宴】
明亮的天光照进屋内,但关闭的房门却未曾被人推开过。
乐宴不知道景元的具体行动时间,但依照罗浮目前的情况来看,此时不应再添新的动乱,当速战速决、一举歼灭。
而在景元行动之前,乐宴必须要将那些对未来发展有用的莳者带离。
这也是当时乐宴在思量过后,选择报出丹鼎司地址的原因。
——有了实验体1号出逃事故,那里估计已是人去楼空,不会产生多余的变数。
而在得知丹鼎司航道封闭的消息后,乐宴反而有种天意如此的庆幸与放松。
毕竟1号所在的实验区只有他一人,而这里,却实打实的有位被蒙蔽的无辜之人。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
乐宴推门走出,却见门外立着一道熟悉的身影。
“您醒了?”紫夷恭谨地说着,以至于有些像专门侍立于此的仆从。
尤其是,他不仅没有询问乐宴起晚的理由,反而紧接着汇报道,“今日有人来问过你,我说您身体不适,暂未醒来。”
乐宴恍然大悟:所以这相当于紫夷帮自己请了个病假,而他以照顾病人的名义也歇了班。
不过现在不是考虑上不上工的时候,乐宴抽出匕首,抵在紫夷脖颈。
对方没有丝毫避让,顺从的姿态让乐宴都怀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
【警告!严禁威胁重要角色安全!】
见到熟悉的警告后,乐宴收回匕首,试探询问:“准备和我做一件大事吗?”
一个新加入的莳者,以刀相挟,又说做一件大事......这怎么看都像是要发动叛乱的样子。
可紫夷毫不犹豫地回应道,“请吩咐。”
......谁给这家伙洗脑了吗?
乐宴不能理解,但扮演者最会顺势而为,他毫不客气地命令道,“跟我走。”
每一处房间、每一张面孔,乐宴在心中一一记录,以刀相挟。
有用的人就告诉他们去往前厅,这是魁首的命令;没用的人直接让紫夷就地打晕,准备留给景元。
而在事情进展到第四房间时,紫月季进来了。
他扫过地面的昏厥莳者,磅礴的气势毫不掩饰,肆意压来,“你们在做什么?”
乐宴冷静望去,以近乎质问的语气反问道,“我在做什么,你不知道?”
隐带审视的目光令紫月季的气势滞涩一瞬,随后才回应道,“残害同胞,是为大罪。”
“呵,同胞。”乐宴嗤笑一声,冷然道,“待云骑将此地包围,你再看他们是不是同胞。”
“妖弓猎犬?”紫月季沉下脸色,气势在不觉间散去些许,“他们怎么会知道这里?”
“看来,的确不是你有意收纳这些妖弓猎犬。”乐宴现学现卖地用上新称呼,语气也随之缓和下来,“事发紧急,我们应当立即撤离。”
作为埋藏于暗处的隐秘组织,一旦有暴露的可能,必然是要进行转移的。
他们赌不起,也不敢赌。
紫月季再度看向地面的莳者,眸中的狠色与无法肯定的怀疑反复对抗。
最终,他还是向带来的莳者命令道,“启动紧急预案,迅速撤离。”
除此以外......他看了过来,以不容置疑的语气强硬道:“安全起见,我需要控制你的自由。”
“可以。”乐宴果断回应,意有所指地回应说,“只要你不会将我丢给那些妖弓猎犬就好。”
他还在怀疑自己。
联想到魁首亲自将人送来的举动,再加上乐宴以魁首命令为名召集人手......
得出结论的紫月季眸色暗了下来,命令道,“把他绑起来。”
——他是被魁首派来调查长乐天据点的特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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