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困境
接连发生的事让星月的身体变得极差,令一然悉心诊治了一天一夜方才有了好转。净渊每日守在星月的床榻前,喂药擦手渡灵力,但她始终没有醒来。
星月沉睡着,她的意识被困在一片陌生的环境里,周围灵力充沛,粉色的绒花随处可见,点缀着乳白色的土地和岩洞。
在那最大的岩洞外,有一棵古树和一坛灵池,池子里种满了灵荷,奇怪的是那树竟没有叶子,高耸的枯枝四外散着,整棵树都透着一股死气沉沉的气息。
星月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过了一会儿,她看到一名男子从不远处跑来,那人一身蓝衣,头发高高束起,怀里抱着一大摞书籍,意气风发的身影让她感觉十分熟悉。
待那人离近了,星月才发现,他竟有着一张和阿渊一样的脸。
“阿渊!”星月喊着,对方却没有回应,跑到她面前了也像是没有看见一般略了过去。
星月赶忙追上,抬手想要拉住他,但她的手却穿过了那人的手臂。
“神君不喜钗环首饰,那话本喜欢吗?我挑了好久呢。”男子捧着那沓厚厚的本子停在了最大的岩洞外,话语间满是兴奋和期待,仿佛在等着那位神君的夸奖。
话音刚落,洞内便散出一道灵力,携着微风将那些话本纷纷吹散。
画面一转,天色突然暗了下来,男人蹲在灵池旁边的石台上摆弄着许多陈年佳酿,向他身旁的女神君一一介绍着。
“神君好酒,怎么平常没瞧见神君饮?”男人开了瓶酒小酌一口后看着身旁的女子问道。
“喜欢的事,并不意味着天天要做。喜欢的东西,也不代表日日要得到。”女神君看了看手里的酒,轻声回应着。她背对着星月,但星月发现那人的身形与她很像,同样穿着紫色的纱裙。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女神君的态度看似还像先前那般清冷,却好像又多了些温度。
没过多久,画面又变了。他们两人面对面坐着,中间隔着一盘棋。
只是那男人此时的穿着打扮与之前有些不同,束起的马尾已经放下,头发也变为了深紫色,耳后还带着琉璃发饰。
星月再次看到了那枚神印——那枚与她在药林山洞里看到的一样的印记。
“我看今日天气晴朗,两位神君对弈心情愉悦,不如立刻一战!”女神君身旁的白衣侍从有些兴奋地说着,看了看两人。
“本尊方才弈棋输了,你哪只眼睛看见本尊心情愉悦了。”男人蹙眉,瞥了他一眼。他看似大声反驳着这位侍从,可注意力却都放在了女神君身上,得意洋洋的表情像是早就料到了侍从拿他没有办法。
女神君则无奈笑了笑,放任他们二人随意吵闹。
神君……本尊……
这几个词不断在星月脑海中回响着,她看着那个神似阿渊的人,心中五味杂陈。
周围的光线慢慢变暗,星月所看到的画面纷纷褪去,逐渐汇成一个光点,落于黑暗的尽头。
她微微抬起手摸索着向前走着,不知道那光点背后是哪里,也不知道要走多长时间才能到达终点。
月隐海上空的那几颗晶石的灵力愈发黯淡。
星月走了很久,久到周围的空气变得稀薄,温度也越来越冷,她停了下来,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那光点还在远处安静地等着,可星月感觉自己永远也走不到那里了。浑身的痛感涌了上来,她不由地蜷起了身体,连呼吸都变得艰难。
“星月。”那道熟悉的声音出现了,星月不知道是从何处传来的,她望向黑暗尽头的光点,仿佛那个她想念的人就站在那里。
“阿渊……”星月笑了笑,小声回应着。阿爹说过,人死前会看到自己最想记住的画面,虽然现在周围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但能听到也是一种圆满吧。
“星月,阿宓已经没事了,令长老把它照顾的很好,尹桓也经常带着云侯去看它。”
“星月,厨房的小蓉教我做了你爱吃的梨酥,那东西比橘子糖还难做。”
“星月,今日下了大雨,院子里的花都淋坏了,我不会打理,你快点醒来教教我吧。”
“星月……”
“星月。”
一句句话争先恐后地钻入星月的耳膜里,像无数双手,拼命地想要拉回她逐渐消散的意识。
星月皱着眉,额间不断冒着虚汗,净渊再次拿起手帕将那些细密的汗珠擦净。最初的几天他日夜不休地守在星月旁边,就连吃饭也是侍女给他送到屋里吃的,尹桓看他太过劳累,命人在星月的房里额外放了张便榻。
后来星月的状况逐渐好转,他会在长老为星月诊治的时候去看一眼阿宓的情况,和尹桓一起修修院子里的花草,又或者是去后厨准备些星月爱吃的东西,满心欢喜的等待她的醒来。
但就在前天晚上,星月突然间冒了许多虚汗,高热不退,身体还会不自觉的颤抖,各种情况都在预示着她的情况再次恶化。
然而这次令一然也束手无策,他赶紧传信于药王。药王思索了很久,最终只在回信中写道如果三天之内星月还没有苏醒的征兆,那便再无希望。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修言通过照影珠告诉净渊,星月的残魄已经快消散了,他尝试过用自己的神力护住残魄,但晶石始终无法将神力吸收。
净渊茫然又无措,他已经不知道此刻该找谁,又该用什么方式才能唤醒星月,那该死的天道自七万年前那一面过后再也没有现身过。他握着星月的手,不断徒劳地往她身体里送着灵力。
“上个月尹桓院子后面那棵桃树开花了,我偷偷采了一篮子回来,给你做了桃花酒。”
“到明日那几瓶酒就及月了,你若是再不醒来,我就拿给别人喝。”
净渊轻声同星月说着,就好像那人正在听一样。他的话间染着些鼻音,视野被水汽笼罩着,眼前的人模糊成了一片。
净渊低着头,将脸埋在星月的手背上,嘴里还轻声给她讲着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只是他太累了,不知不觉间便睡了过去。
夜里,净渊眼角的泪水悄然滑落,洇湿了星月的皮肤。
太阳在卯时如约升起,阳光洒进窗子里,照在了榻边男子的背上。
星月缓缓睁开了眼睛,清晨的光线虽不刺眼,但也晃得她有些目眩。她眯着眼睛打量着周围,余光扫到了床榻边上的人,恍惚间好像又看到了山洞里的那名男子。她刚想抬起手摸摸那人的轮廓,没成想只是轻轻一动便惊醒了对方。
净渊一怔,松了口气,多日的不安与恐惧在此刻全部烟消云散。
“你醒了。”净渊看着星月,眼里的惊喜快要溢了出来。
星月呆呆地点点头,在净渊的帮助下坐了起来,她靠在床边,长时间的昏迷让她的身体机能变得有点迟钝。她定了定神,眼前的人已不像先前那般意气风发。炯亮的双眼此刻变得红红的,眼睑下面一片乌青,额前垂着许多碎发,看起来已经很久没有休息了。
“我听到有人在喊我,他说他偷偷摘了阿桓院子里的桃花,给我酿了酒。”星月伸手将净渊的袖口整理好,她的喉间由于许久未发声的缘故有些干涩,“我怕他把我的酒送人,所以我就……”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开玩笑?你知不知道你差点……”
净渊打断了星月,语气间满是怒意。他侧过身去,鼻子又不争气的酸了酸。
“对不起。”星月沉默了许久,她不知道净渊这几天是怎么熬过来的,但如果此时坐在榻边的是她,想必也会同净渊一样着急。她扳过了净渊的身子,轻轻捏着对方的手心,“下次我出去之前一定告诉你,好吗?”
净渊虽是生气,但也是气自己没有保护好星月,他点点头,抬手将星月额前散落的碎发理好。
“快把东西拿出来。”星月笑笑,双手朝上伸到净渊跟前,问他讨要着承诺好的礼物。
“什么东西?”净渊问。
“桃花酒啊。”星月眨了眨眼,一脸期待。
院子里的阳光正好,星月坐在石凳上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她感觉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太阳了。
净渊挖出了一个陶瓷瓶,坐在星月身旁,将上面的泥土拂了拂后递给了她。
星月拔开酒塞,低头嗅着瓶子里的酒香,遂朝净渊点了点头,“闻起来不错。”
她刚想尝尝味道,手中的瓶子便被净渊一把夺过。
“方才只答应带你来看看,可没答应你喝。”净渊说着,又从星月手里拿过酒塞,将酒壶封好。
“就一口。”星月比了个拜托的手势。
净渊摇摇头,把那壶酒往自己身前拢了拢,生怕一个不留神被星月抢了回去。
“一滴。”星月摇了摇净渊搭在石桌上的小臂,眼巴巴地看着他,沙哑的嗓音混着些娇声,“就一滴。”
净渊终是拗不过星月。他只好取了只竹筷过来,在酒盅里蘸了蘸,然后轻轻点在星月的舌尖上。
桃花的香气带着发酵的酒香萦绕在星月的唇齿间,那味道香甜柔和,没有一丝杂味,就如初春桃树上的嫩芽般纯净。
星月指了指净渊手中的杯子,示意对方再蘸点酒给她。
“得寸进尺。”净渊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使劲将那酒塞塞好,“你这么爱喝酒,怎么平日里没见你喝过?”
星月虽没得到第二滴酒,但也不恼,她将净渊手里的酒壶拿了过来,手指摩挲着瓶子上的花纹。
“这你就不懂了。喜欢的事,不意味着要天天做。喜欢的东西自然也不意味着要日日得到。”
星月一怔,手中的动作也随之停下,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如此自然地讲出了这句话。她想到了昏迷时做的那个梦,想起了那张与阿渊极为相似的脸。
她偷偷看了看旁边的人,发现对方握着筷子的指节微微缩紧,目光正落在她手里的酒瓶上,眼神晦暗难明。
“星月,其实……”
“阿姐!”
净渊刚欲开口便被打断,他放下手里的筷子,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努力压住了自己心中的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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