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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2
反通灵术带来的空间波动让卡卡西的胃剧烈收缩,结月连拖带拽把他带到厨房水槽前,打开水龙头,扯下面罩,伸手拍他的背。
卡卡西摆着手,把还围在脖子上的她的围巾扯松。
“别管围巾了,胃不舒服就吐出来,忍着会更难受的。”结月帮他解开围巾,隔空抛到客厅的沙发上。鸦雀扑腾着翅膀落到她还没放下的手臂上,结月挠挠它毛茸茸的小鸟脑袋,又摸出一枚兵粮丸讨好道,“再去找找阿凯吧,看看他有没有平安到家。拜托拜托,这真的是今晚最后的请求。”
鸦雀啄了啄她的手指,唧唧地叫了几声,展翅从窗口飞走。
目送鸦雀离开,结月回头,卡卡西还撑在水槽边上,除了一点酸水,什么都没能吐出来,正望着流水潺潺的水龙头出神。
她下意识地看向他收握成拳的右手,竟几不可察地颤抖着。
结月连忙把水龙头关上,拧开一瓶放在台面上的矿泉水递过去。
“抱歉……还是用这个来漱口吧。”
他低低地“嗯”了一声,俯身仰头就着她的手喝下一口,吐到水槽里。结月伸手遮住他的眼睛,稍微打开一点水龙头,迅速地冲洗了下水槽就再次关上。
卡卡西笑了笑,轻握住她的手腕从眼前拉下:“……你都敢让我用雷切杀你……还害怕我看见这个会犯病吗?”
结月抽出两张纸,擦了擦他嘴角的水渍: “我那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着既然是为了替你立威,像雷切这么厉害的忍术,不展示给政要们看也太可惜了。”
“但是啊,卡卡西,已经十多年过去了,你还是如此痛苦,会让琳的灵魂也不得安稳的。”
卡卡西没有说话。结月把纸揉成一团,在空中划出抛物线,投进旁边的垃圾桶里。
“算了。"结月笑了一下,"我跟醉鬼说这些做什呢……喝醉了就干脆地睡下吧,什么都别想了。”
可是怎样才能什么都不想呢。卡卡西不明白。他的大脑此刻像是没能调频好的收音机,无数信息杂糅到一起争先恐后地涌出来,反而什么也想不明白。
卡卡西任由她扶住手臂和后背,让她带着自己到卧室躺下。
他几乎是跌到了床上,不算柔软的床垫重压又弹起,身下压住的被子被她费力地扯出来,仔细地盖到他身上掖紧漏风的缝隙。
紧绑在额头的护额也被解开放在了床头,左眼忽然暴露到空气中,让他有点难受地抬手反转手背盖住。
突兀响起地铃铛声让他睁开眼。
北川结月单手结印,双眼失焦,大抵正在联系鸦雀确认阿凯的情况,而那只空闲的左手无意识地拨动着他钉在墙上的铃铛。
那铃铛清脆的回响,他听过无数次,却没有一次是像现在这样在他脑海中震荡。
卡卡西翻转侧身,紧闭上双眼,用手臂捂住眩晕不已的头。
醉酒的感觉真的非常难受又奇怪。
思绪明明全部混乱着,但又很清楚地意识到自己还清醒着,唯一不同的是大脑中常年运转的控制键好像失灵了,让他感到难以自控。
他已经很多年没犯过会反复洗手的强迫症了,平常都能靠意志力与之对抗,刚才却差点再一次失控,还是在她的面前。
他也不应该在她面前蜷缩起来,露出这样痛苦的姿态,不应该向她祈求关心,更不应该想要试图把她留在这里。
他不应该一边把她推远,又一边渴望她的靠近。
都是酒精的错。
“怎么了,很难受吗?头痛?”
听见脱离共感状态的结月略显紧张的询问时,他迟疑着,最终还是点了下头。
"写轮眼呢?也难受吗?"
他随着她的话辨别了下疼痛的来源,摇了摇头。
“看来纯粹是喝酒的原因了……天气这么冷,你还穿成这样跟阿凯去喝酒吹风,当然会头疼。"
和床边凹陷一起到来的,是她穿插进他发间轻按住脑□□位的指腹,以及源源不断自她指腹而来的查克拉。
他那些搅成一团疼痛着的大脑神经,似是都在她的查克拉的引导下重新梳理舒展开来。
卡卡西终于缓了过来,紧抱住头的左臂卸力般垂落在身侧,缓慢地睁开一点眼睛。
模糊不清的视野中,竟有些分辨不清这是他的公寓,还是那间旗木老宅。
同样头痛欲裂的他,同样昏暗的夜,同样侧坐在身旁的北川结月。
她同样因施术而前倾着,未束起的金发一束束的落下,垂到他的被子上,成为流淌向他的金色月光。
"不是不敢用了吗,医疗忍术。"他垂下眼睛,动了动手指,想要捞起一束月光。
"只是一个缓解头痛的基础镇痛忍术而已,以前用过这么多次,我还不至于连这都忘记吧。"她可能是也想起那久远的回忆,轻笑道,"要是你以前肯让我多在你身上试验几个医疗忍术,说不定当年获得纲手大人认可的就是我而不是静音了。"
真敢说大话。他没忍住笑了一下,又因疼痛再次皱起眉。
当年要不是他过度训练写轮眼,被排异反应折磨到彻夜难眠,就连这个镇痛忍术她也休想在他身上试验。
那时正逢四代目牺牲,宇智波族与木叶高层旧事重提,争论他的写轮眼去留。无数的眼睛盯着他,他没有办法去木叶病院问诊,不想让排异反应成为宇智波族剥夺这颗写轮眼的正当理由。
"救救我的结业考试吧,你这完全是教科书一样的典型症状啊,我的医疗培训结业考试就靠你了,拜托拜托!"
敏锐发现他的异常的北川结月,在一次夜里培训下课后敲响了他家大门。
"基础忍术……医疗忍术夜校培训的结业考试,就考基础镇痛忍术吗?"
隔着浓重的夜色,卡卡西看向她坦坦荡荡的清明眼眸,后知后觉地发出疑问。
结月挑了挑眉,看起来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
"喝醉酒的人就该放空大脑睡觉。刚才有告诉过你了吧?"
她指间的查克拉输出骤然加大了一瞬,如同一颗强力薄荷糖塞进大脑,让毫无防备的卡卡西发出一声短促地闷哼。
"……我会告诉纲手大人你是怎么对待病患的。"他捂住后脑勺,连带她的手一起按住,截断她的查克拉输出。
"很遗憾。我没能顺利成为医疗忍者,这方面她管不了我。"结月挑衅似得大幅度扬起嘴角,抽出被他按下的手,收回片刻,又抬手反转食指关节轻抚过他紧皱的眉,"有感觉好些了吧?现在应该能睡个好觉了。"
原来是镇静术带来的副作用,难怪他大脑中的喧嚣像是被人按了音量键,正在一点一点的减弱。
他困顿而缓慢的眨着右眼,试图在逐渐模糊的视野中,看清她。
"祝你好梦,卡卡西。"
陷入沉睡前,他听见她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她说着过去说过的同样话语,如同将北川结月此时此刻二十八岁的平静嗓音,和记忆深处她十六岁时高昂欢快的语调交织在了一起。
卡卡西的呼吸平稳下来,大抵是终于睡着了。
结月垂下手,放在膝盖上,目光还没能从眼前的卡卡西身上移开。他那即使在睡梦中也无法舒展的眉,自眉上延续到眼下的伤疤,高挺而窄的鼻梁,看上去有些无情的薄唇,和嘴角的小痣,以及比从前更为消瘦而棱骨分明的下颌骨。
咫尺之间的距离,伸手就能触碰到彼此,他们却从未再往前靠近一步。
不。她是往前踏出过一步的。
一次随三代目出访盟国的任务结束后的回程途中,充斥着青蛙和蟋蟀嘶鸣的林中夜晚,她仰头找到作为暗部增援参与护卫任务的卡卡西。
从不隐藏那头过于耀眼的白发的少年,正蹲守在树枝高处尽职的守夜。
“伤势还好吗?换我来守吧。”她跃上树枝,轻巧地落到他的旁边。
“不用,我没什么大碍。”少年一如既往地拒绝,“你继续去休息吧。”
结月也不知道自己的无名火是怎么窜起来的,她没有依言离开,在他旁边坐下,固执的和他一起守在这里。
“对自己好一点吧卡卡西。”她双手交叉抱臂,压抑着怒火闷声道,“你的伤势也不轻,完全没必要总是把责任全揽在自己身上。”
“为什么要生气?”他转头,猩红的左眸在夜色中摄人心魂,“像其他人一样,得了便宜就安心的接受好了。拥有写轮眼的人守夜,理所应当的,不是吗?”
“别用这种语气对我说话。”她几乎被他的话冲昏了头脑,反应过来前已经伸手抓紧了他的披风领口,逼问道,“我为什么会生气,你不明白吗,卡卡西?”
白发少年在她愤怒地注视下移开了目光,看向幽暗的森林深处。
“我不想明白。”他搭上她的手腕,试图拉开她的手。
“我喜欢你。”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在这一刻,破罐子破摔似得将隐秘心事脱口而出,“我喜欢你,卡卡西。我不相信你感受不到。”
这场闹剧似得表白是怎么结束的,结月已经想不太起来了。也许是卡卡西说了句“抱歉”,又也许他什么也没说。
她本来也就不抱希望。
选择在那一刻借着被愤怒冲昏的头脑说出口,也许只是想给自己这段无疾而终的感情做个了结。她从来不是个拖泥带水的人,但却被这段感情折磨已久。
那时,仅仅是看着整日沉默的卡卡西,她就快被内心不断滋长出的无力感包裹到窒息。她知道,再这样下去,她无法宣之于口的感情也会变成卡卡西的沉重负担。她不愿意这样。
不如就此了结,重新退回朋友的位置。
直到不久后,大蛇丸的地下基地东窗事发,还在轮休中的她被三代目召集,急急忙忙扣上面具赶往地下基地集合,和其他暗卫队以及暗部一起封锁周边,处理现场。
小葵和俊介的遗体她几乎不敢指认。
这样畸形的骨骼,还能算得上人类吗?她所学的三期医疗培训里,纲手大人带着他们分析过现有资料中有记载的血继界限引发的人体变异。
但没有任何一种是眼前的小葵和俊介身体所展现出来的形态。
像这样的遗体,这座充满药剂味与血腥味的地下基地里到处都是。失踪的木叶居民和忍者们在大蛇丸眼里甚至没有姓名,只有一张张贴在培养皿旁的编号,白纸黑字写着“试验体”。
战争中再惨烈的场面也没能让她如此精神崩溃。
上一次小葵来找她敲门是几天前?她这段时间都提不起精神,没任务的时候只想躺着补觉,没有答应她晚上一起吃饭的邀请。
原来悲伤到极点的时候,是连眼泪也无法流出来的,连声音也会一同失去。
她机械的和其他暗部一同对照着报上来的失踪名单,清点着遗体,机械地打开裹尸袋。有些遗体骨骼变化太大,他们甚至需要把增生的骨骼掰断才能放得进裹尸袋里。
尸体班接替了后续工作,结月权限不够,甚至无法知道这些“试验体”的遗体最终会被带到哪里,要怎么处理。
她只能和暗部们一起,清点基地所有的物资,整理归档递交给三代目审查,然后施展遁术焚毁了这里。将这座位于森林边缘的木叶惊天丑闻就此埋葬。
她的心脏和灵魂也随着大火燃烧殆尽。
前天的例会中,她甚至还在称呼他为“大蛇丸大人”,那个下午,他意味深长地笑着说“是你啊,纲手以前从别村带回来的小孩”,是不是代表那时他已经将小葵和俊介投入了试验。
结月跪在树干下,掀起面具干呕不止。
连着大半个月对她避而不见的卡卡西倒是在这个时候出现了,跟着帕克追踪到她的位置。
她知道自来也大人带了第六分队和另外几个分队一起前去追击大蛇丸。卡卡西此刻浑身是血的出现在她眼前,她就已经知道结局了。
这是白发少年第一次主动向她伸出手,将她紧紧拥入怀抱,就像是只要用足够大的力气来拥抱,就能停止她无法控制的浑身战栗。
可是两颗破碎而崩塌的心要如何才能靠近。他们怎么能在无数死去的同伴的阴影里,独自轻松的活下去。
北川结月一直自以为能明白卡卡西那颗充满自责和悔恨的心,但直到这一刻,她才真正的切身体会到这是一种何等崩溃到心情。
寿终正寝是大家连提都不会提起的虚无缥缈的希望,对于忍者而言,为自己的国家、村子战斗而死,已经是最荣耀的归宿。大蛇丸却轻而易举的将他们这么微弱的愿望都随手抹杀。
忍者们都是各自在无法反抗的命运中活下去,可是为什么,竟然连死亡都不能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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