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飞

　　“这个星期天是我们的第二场比赛。”罗阳说道。看着顾晨已经放慢脚步，快结束了。
　　顾晨停下脚步，走到操场旁边的台阶坐下”我知道，上午10点。“
　　”你过来看吗？“罗阳走到顾晨旁边，坐了下来。
　　顾晨没有说话
　　”那个，星期天是我的生日。“罗阳说道。”我们比赛完了之后会来我家玩。你要是有时间也可以一起过来。”
　　他看着顾晨有点犹豫“要是不方便的不来也没关系。”
　　“没关系，我会来的。”顾晨看着罗阳
　　顾晨的脸上还有汗，刘海也是湿的。
　　秋天清晨的阳光，穿过台阶旁边的树丛照到顾晨的脸上，罗阳看着顾晨的眼睛也笑了。

　　这还是顾晨第一次坐到观众席看别人比赛，以前都是只顾自己一个人跑。其实她对于体育还有比赛和其他东西一样，不是特别感兴趣。跑步对于她来说从来都是一个人的事情，她也不会在意别人的感觉。周小柔和吴郑坐在旁边，吴郑从刚进场就特别激动。叫着笑着，这个是哪个学校的，那个特别有实力，这个特别帅，那个特别高。
　　“快看，我们学校的进来了。”吴郑拍了拍顾晨的肩，赶紧摸出相机开始拍照。
　　“我觉得虽然罗阳脸长得比较帅，但还是张浩看上去比较特别。不过这是不了解他的性格才说的。”吴郑在旁边又开始自说自话了“快看，张浩往我们这边看”连周小柔也冲他挥了挥手，吴郑站了起来，对旁边的人说道”他是我的同桌，一中的得分王。“
　　”第一位是一中的前锋去年的冠军队队长，罗阳。“
　　罗阳站了出来，对观众席鞠了个躬。
　　”吴郑，是不是我眼睛有问题，我怎么觉得他在冲我们笑呢？“吴郑看着罗阳说道。
　　”废话，我们是他的后援队他不冲我们笑，难道冲18中的笑吗？'
　　周小柔撇了撇嘴，不是冲我们笑，是冲我们旁边那个冰山美人笑

　　顾晨看着罗阳的笑脸，虽然隔得这么远但是还是看得清他弯弯的眼睛，顾晨也笑了。
　　张浩就站在罗阳旁边，他的眼睛看着顾晨，顾晨在看着罗阳
　　杜岩站在休息室，离罗阳十米，她的眼睛看着罗阳，罗阳看着顾晨。

　　比赛开始了，场上恢复了喧闹和嘈杂，几千个人的体育馆有着几千个人不一样的人生。
　　周小柔和吴郑在旁边叫着喊着跳着，剩下的几千个人也在叫着跳着喊着，
　　顾晨看着球场上和球场外的人，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兴奋的表情，她第一次有了心动的感觉。
　　自己的人生是不是除了跑步，还能有一些别的东西？

　　90分钟的比赛，最后一中以96比42完胜，不愧是连续8年的冠军。

　　“我们打车走吧。”许西冰对大家说道。
　　“去哪？”张浩把包斜挎在肩上。
　　“你忘了，今天是罗阳生日，不是说好去他家吃饭的吗？”许西冰说道。
　　“是吗？我忘了，我不去了。”张浩冲罗阳说道，“生日快乐。”
　　“为什么？你今天看上去好像心情不是很好啊，打比赛的时候也是。”周田过来摸了摸张浩的头，被张浩甩开了。周田冲许西冰做了一个他怎么了的眼神，许西冰耸了耸肩。
　　“一起去吧，罗阳不是每年过生你们都去的吗？”杜岩也走过来笑着说道。
　　张浩看着她一副嫂子的表情就不舒服。
　　“就在这打车吧，过了街就不好打了。”杜岩对罗阳说道。
　　”等一下，还有一个人。“罗阳说道
　　大家都看着他，这时从体育馆的另外一个方向走过来一个女生
　　杜岩转过头看了一眼罗阳，“是她吗？”
　　罗阳没有说话，周田和许西冰显然也有点摸不着头脑
　　杜岩往前走了几步，“刚刚的比赛看了吗？”
　　顾晨又看到她弯弯的眼睛和浓密的睫毛，不知道为什么，她不喜欢杜岩，就像第一次看到胡萝卜，不喜欢。
　　顾晨点点头，对着杜岩身后的罗阳说道“打得很好。”
　　“站在这干嘛？叫车吧。”张浩一边说道一边往前走。
　　“你不是不去吗？”周田问道。
　　“别管他了，他一直都是这样的。”许西冰说着也往前面走。

　　车里的四个人都没有说话
　　张浩本来想让顾晨坐到前面，但是杜岩一直坚持，说让两个高个子的大男人坐后面，不把车给挤坏了，
　　真是闷得慌，张浩把车窗按下来，看着外面。
　　“你是这学期转过来的吧。”杜岩对顾晨说道。
　　顾晨点点头。
　　“你老家在哪啊？”
　　“L市”
　　“L市，哦，那边出美女的。”杜岩看着顾晨的脸“不过，看你的样子根本看不出来是百米飞人。”
　　顾晨没说话
　　“但是怎么那天会晕倒呢？”杜岩说道，脸上是一副担心的表情“是因为转校的关系，太紧张了吗？”
　　“关你什么事？”张浩看着窗外说道“怎么对别人的事情这么感兴趣？”
　　“张浩，我发觉你现在的脾气是越来越怪了。”杜岩的脸动都没动一下，对着前面的罗阳说道
　　“我爸爸联系了清华大学的老师，下个星期到我们学校来，他们会对你有个面试，如果通过的话你就不用参加下学期的特长生考试了。”
　　罗阳嗯了一声
　　张浩歪着嘴角笑了一下。
　　“可能是星期三，到时候我会提前一天跟你说的。”
　　顾晨从后视镜里看着罗阳的脸，罗阳望着前面，平时总是觉得他一直都在笑，这种表情很少从他的脸上看到过。
　　每个人的生活都有开心和不开心的时候，只是看哪个时候比较多。
　　顾晨虽然一直都不是一个物质的人，但是从小吃的，穿的，住的，用的就是最好的。她对于好的东西有一种天生的敏感。当车子开进小区的时候，顾晨就知道这是C市最好的小区，虽然在市中心却是闹中取静，周围全是又浓有密的梧桐树，即使是阳光灿烂的秋日，放眼望去还是一片绿。只有几栋公寓复试楼，下面是餐厅，便利店，健身房，游泳馆。
　　周田他们的车先到，顾晨看着他们下了车自顾自的走进一栋楼里，看来大家都是这里的常客。车停下来，罗阳和杜岩先下了车，往前走。因为坐在中间，顾晨是最后一个下车的，等关上车门才发现大家都走远了，只有张浩站在面前。
　　“你第一次来这里吧。”张浩问顾晨，顾晨点点头。
　　”我们常到罗阳家里玩，他爸妈常年在国外。”张浩说道，等顾晨走到前面，自己跟在顾晨身后走进楼里。

　　周田和许西冰进了客厅就卧倒在沙发上，拿起茶几上的苹果在衣服上擦了擦开始啃了起来。
　　房间里面是非常简单的装修，基本上只有三种颜色，黑白灰，材质大多选择金属和玻璃，虽然外面夏天的热气还没有褪尽，但是顾晨一走进来就觉得阵阵凉意。客厅正面的电视墙旁边是两个又高又大的黑色的通柜，一个柜子上面放的是各个国家的各种特色的纪念品，另一个就是放的是各种各样的照片。上面大多是两个中年男女，只有几张罗阳的照片而且都是小的时候。顾晨仔细看着照片，原来罗阳弯弯的眼睛和嘴巴像妈妈，顾晨看着照片里的罗阳也不由得笑了。
　　“你在干嘛？”
　　顾晨转过头，张浩站在旁边。
　　“没什么，看到照片了。”顾晨说道
　　“那些是罗阳的爸妈，他们是驻外大使，到过很多国家，我记得上次看到他们还是我读初一的时候。”
　　“你们很小就认识了吗？”顾晨问道。
　　张浩耸耸肩”我们几个从小学就玩在一起了。“
　　顾晨点点头，看着张浩后面的罗阳正端着几杯饮料走出来，杜岩跟在他后面。
　　真好，那么多人拥有那么多在一起的时光和共同的回忆。
　　顾晨跟着张浩走到沙发边坐下。
　　”楼下新开了一家川菜馆，相当正宗，我昨天就订好菜了，他们一会就送上来。“
　　罗阳把盘子放到茶几上，坐到地上说道。
　　”今年生日，你爸妈送你什么？“许西冰问罗阳。
　　罗阳耸耸肩。
　　”还是给钱啊“许西冰叫着躺到周田身上”为什么我不生在你们家，平时没有爸妈管，又有钞票打到卡上."
　　这时门铃响了。
　　“肯定是菜到了。”杜岩说着往门口走。

　　人多吃饭还是比较开心，以前顾晨大多数时候是自己跟自己吃饭，偶尔周末的时候和母亲一起吃饭，来成都以后，每天晚上回去，都能看见刘阿姨家亮着的灯，打开门以后刘阿姨都会做好饭等着她，最近开始和同学一起吃饭，和同学一起聊天，有的时候也会笑，是真的觉得好像才笑，不是像以前那样，为了不让人觉得奇怪才笑。顾晨一边听大家说话，一边看着每一个人，虽然还不是很了解他们，现在在她来说也不能算是朋友，但是顾晨喜欢他们，喜欢和他们在一起，喜欢听到这几个人在旁边说话的声音。以前就算是在人海中但是还是觉得只有自己一个人，但是现在的感觉不一样，她想更靠近一些。

　　吃完饭，大家都走到沙发旁边，围着茶几躺的躺，坐的坐，歪的歪，倒的倒。
　　罗阳拿起遥控器打开音响。
　　大家商量着接下来干什么，周田说打牌，但是因为顾晨不会打，杜岩不愿意打，只得作罢。然后杜岩又说看碟，但是罗阳家的碟要不就是深奥的外语片，要不都看过千百回，所以也没人响应。
　　最后许西冰摸着他的爆炸头说，那就来玩真心话大冒险。
　　虽然大家平时看电视或者电影里面，大学生或者上了班的年轻人搞这种都有点鄙视，觉得有点幼稚。
　　但是许西冰说，虽然幼稚，但是很简单，大家还可以趁机问一些好玩的劲爆的问题，而且输的人还要喝酒。
　　虽然许西冰长着一副娃娃脸，但是他无论什么事情到他嘴里都带有他个人的特殊的标志，这种人在朋友里面虽然多了太吵，但是却不能没有。本来大家在一起就是图开心，看着他一个人在那里讲得手舞足蹈，唾沫横飞，大家还是有点被他说得心动了，虽然都没有说话。
　　“好了，就来玩这个把，老少皆宜，动静结合，有利身心。”
　　说道最后，都笑了起来。
　　在许西冰的指挥下，杜岩到楼下的便利店买啤酒，当然不是她一个人去，罗阳也不能一起去，因为楼下的人都认识罗阳。所以只得张浩和周田去帮忙拿酒。许西冰自己则留在家里，布置会场。
　　虽然张浩一脸的不情愿，但是看着顾晨没说什么也就没有说话。
　　大家马上分头行动，少了三个人，家里顿时清净不少。

　　顾晨站起来，走到餐厅，打算收拾桌子。
　　“就摆在那里吧，待会楼下的人会来收拾碗，明天也有阿姨来打扫的。”
　　罗阳说道。
　　许西冰也点点头“对的，在罗阳家玩的最大的好处就是，不用负责。”说完抖着肩一脸坏笑。
　　顾晨也被他逗乐了
　　“我去你房间打游戏，他们回来了叫我。”
　　“你不是说要布置会场吗？”罗阳冲许西冰的背影说道。
　　“人齐了，会场就布置好了。”已经看不到许西冰的了，只是听到罗阳的房间传来他的声音。

　　罗阳摇摇头，无奈的冲顾晨笑了笑。
　　这时两人才发现偌大的房间只有他们两个人了，都站在客厅中间。一时两个人还有点尴尬，不知道该坐下来还是一直这样站着。除了每天早上训练的一个小时，顾晨从来没有和罗阳这样单独在一起过，其实早上的一个小时两个人基本上也是相隔半圈400米，只是跑完之后偶尔会说说话。
　　罗阳冲顾晨笑了笑，走到沙发边，拿起遥控器，打开音响。走到阳台上。
　　房间里柔柔的响起了一个男人的声音，飘荡着，包裹着，覆盖着房间的人和物。
　　顾晨听到这声音有点吃惊，不自觉的跟着罗阳走了过去。
　　“你也喜欢他。”顾晨问道。
　　罗阳点点头，”你知道他吗？他是一个很老的歌手，而且只有过两张专辑。“
　　”这是我最喜欢的歌手。“顾晨说道
　　”现在很少有人知道他“罗阳看着顾晨有点吃惊，”我也只有他这一张专辑，要是有他的另外一张专辑叫我去死也行啊。“
　　顾晨笑了笑。
　　”不过你不应该听他的歌。“罗阳看着顾晨说道”对于你来说，太忧伤了。“
　　”那你呢？“顾晨看着罗阳弯弯的眼睛。
　　罗阳愣了一下，客厅的光散散的落在顾晨的后面，顾晨的头发，肩膀，手臂都在隐隐的发光。罗阳突然觉得有点恍惚。
　　”我其实不是大家想的那样，成绩好，运动好，家里条件好。“罗阳说着，转过身，双手俯在阳台上。小的时候还要父亲抱着才能越过阳台，看到外面的世界。
　　”从八岁开始，我每年的生日都没有和父母一起度过，我不想走父母给我安排的道路但是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想走什么路。我有一个大家都羡慕的在一起七年的女朋友，但是只有我自己才知道我们在一起并不开心。但是即便这样，即便是说了这些话之后，明天我走出家门一样还是要按照大家想的那样生活。”
　　顾晨看着罗阳的背，房间里的MATHEW歌声轻轻的，断断的，隐隐的传出来，她原以为她可能是少数生活中不开心要多过开心的人，但是毕竟她是活在自己的世界中，她对于旁的人和事从来就不会关心也不在乎。顾晨想说点什么，但是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或者现在只要静静的听就好了。
　　“我第一次看到你，就觉得你很特别，你总是为你自己活着，跑步的时候就像想要一个人飞上天一样。我也想像你这样，但是我做不到。”罗阳转过头，看着顾晨。“你以后想做什么？”
　　这是有人第一次问她这个问题
　　“建筑师。”顾晨说道，看着远处“为别人建一个家。”说完之后也觉得自己有点矫情，不好意思的冲罗阳笑了笑“你呢？”
　　“我想去NBA打球。”罗阳看着顾晨说道。“但是这只是一个梦而已，连我自己都知道这只是说说而已的。”
　　“为什么？你不是篮球打得很好吗？”顾晨问
　　“可是按照我父母还有学校的老师的看法，这只是我的副业，做的好的话叫锦上添花，可以作为进入名校的敲门砖，做的不好的话也没关系。要是为了篮球放弃了正经的事情就不行了。”
　　“什么是正经的事？”顾晨问
　　“像我父母那样做一个外交官，或者有一份体面稳定的工作。”罗阳说道
　　“可是打篮球也是工作啊，像姚明那样。”顾晨说道
　　罗阳摇摇头”你无法理解成人的世界，而且像我们的同龄人大多也都是这样想的。“
　　”为什么要理解不相关的人，如果连你都不理解自己的话。“顾晨问道
　　”这就是我说为什么我羡慕你的原因“罗阳叹了口气，说着又笑了笑”不知道今天为什跟你说这么多，我平时从来没有跟人说过这些。“
　　顾晨看着罗阳，他的眼睛又恢复的以前看到的弯弯的样子，仿佛刚刚说过的话只是阳台上吹过的一阵风，但是顾晨现在已经弄不清楚他是真开心还是像他说的那样，按照大家想的那样生活。
　　这时门铃响了，罗阳走进了客厅，顾晨看着他的背影，她突然觉得自己也有罗阳没有的东西。
　　虽然只有她一个人，但是她至少看得清她要走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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