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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哭哭
喉咙里有万根针在扎着,李知语一时半会说不出话,只能摁着胸口剧烈喘息。
丧尸爆头才能死实在不科学,但地上的头颅分明还在张合着嘴巴,牙齿间磨出咔咔的声音,极其诡异。
“去你的。”头颅被江执远踢到角落,正好李知语气也顺回来了,她指着地上两个动弹不得的姐啊哥啊,细声道:“楼下都是丧尸,去送死吗?”
“难道七楼就没有吗?”他和李知语说话习惯降几个调,这句反问让人听出点虚心求指教的意味。
“七楼是档案室,楼梯间焊了铁门,上着锁,平时只能坐电梯上去。”说话间她弯下腰查看戚许的伤势,皱眉道:“丧尸......不会坐电梯。”
“但你说得对,不能保证七楼没有,所以等到达了七楼要趁着电梯不注意迅速按三楼,让电梯一直在运行中,不开门。”
“你是说我们就这样躲在电梯里?!但凡电梯出点故障我们就死定了。”
上上下下折腾,如果电梯卡在某一层或者坠落,她们被困在电梯里没吃没喝,迟早还是得归天的。
“当然不,只是争取几分钟,喘口气。”她说完摸出兜里的药,准备扣一粒给戚许吃。
“对对对,给富江姐吃一颗布洛芬。”江执远想过去把歪倒的戚许扶正,却被李知语肘击小腹,“打我干嘛?”
“我来就行。”李知语背对着他,将江执远和靳庭绪的视线隔开。她拉着戚许滚烫的手腕,把药塞进她嘴里,祈祷她一定要挺住。
而靳庭绪靠在另一侧墙,双手无力地垂放着,脸色苍白,一双眼睛却始终盯着戚许。
女朋友的话犹如一针强心剂,让他混乱的思绪找到当下的方向,于是不再犹豫,在电梯抵达七楼即将开门的一瞬间,他眼疾手快地按下了三楼的按钮。
电梯门很配合,只是象征性地开了条缝隙,但也让他们对七楼的一切不得而知。
电梯在三楼和七楼间游走,每当要到达其中一层时,守在门后的江执远就会按住另一楼层键。
不过躲得了一时躲不过一世,他们再不情愿还是要到七楼去的。在电梯再一次运行到七楼时,靳庭绪长臂一伸,精准点到开门键。
“你干什么?!”江执远一急,把人推倒在地。电梯轻微震动,然后打开了门。
入目是一片幽黑,只有墙脚下的安全出口在散发着诡异绿光,和下面几层楼对比起来安静又祥和。
江执远松了口气,看着歪倒的靳庭绪一阵懊恼,“哥,我不是...那个......”
“行了,过来帮忙。”李知语打断他,“去看看档案室的门锁了没。”
“噢噢。”
“我来吧。”靳庭绪那双总是温和沉静的眼睛终于泛起了波澜,他撑着地面起身,紧抿着唇想要接过戚许。
“不行!”李知语眼神坚定,说完后发觉自己反应太激烈,于是扬起笑找补:“学长,你和江执远在前面探路吧。”
靳庭绪当然不,他仍旧走过去,把人揽住,用手背试探她的体温,滚烫不已,一颗心彻底沉入谷底。
李知语原本还想说点什么,但看见靳庭绪和北极圈同一个温度的脸,再无话可说。
“水,她需要喝水。”
“平时后勤老师会在档案室工作,有饮水机。”李知语之前来这里送过资料,“所以......”她忽地明白过来,“你着急上来,是找水吗?”
她说完很快意识到自己在说废话,胶囊只能塞进戚许的嘴里,但昏迷的人难以吞咽,没有水,那颗药估计还在口腔里。
“锁着的。”档案室果然上了锁。
江执远放下锁,偏头朝一边看去,哼笑:“没事,解药自在七步之内。”
他走到走廊的窗边,轻轻用力一推,“咔擦”,窗户被推开,“酱酱酱,还好这窗户没有上防盗。”
他眉眼弯弯,一副邀功的模样,哪知李知语连个眼神都没给他,“学长,我先进去接着戚老师,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戚老师磕着碰着的。”
靳庭绪点头,目光落在戚许苍白的脸上,指尖蜷缩有松开。
档案室中很黑,但出于安全,几人就算找到了开关也不敢开灯,只拉开另一侧的窗帘让月光照射进来。
巨大的档案柜如同沉默的巨人,把压抑的空间一再紧缩,让人喘不过起来。
“慢点。”李知语把戚许小心地靠在墙边,颤抖着手再去摸她额头,温度没有丝毫减退。瞧了眼守在旁边的靳庭绪,她很识趣地拉上江执远说:“学长,我和他去饮水机打点水,你看好戚老师。”
七楼所有的教室被打通成大通室来放档案,办公的地方在七楼的尽头,饮水机也在那侧,江执远被人紧紧拉着到了地点才得以赦免。
“我来就行,你应该守在戚老师身边的,他们两个一个昏迷,一个半死不活,多危险。”
他们运气还不错,饮水机还有大半桶水,李知语还在办公桌的柜子里翻到一次性杯子,“这里暂时安全,没事的。而且......”她想起靳庭绪阴郁的眼神,浑身一栗,“啧,说了你也不懂。”
陷入昏迷中的戚许全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自己又身在何地,她只觉得好痛苦。身体有的时候仿佛被大车碾过,碎成肉渣,灵魂脱离□□,思绪飘渺如烟,渐渐消散。有的时候像坠入岩浆,干涸不已,骨头被灼烧成碳,只要挪动一分一毫就会断裂。
好痛啊,她是不是会和其他人一样,扭曲、丑陋、变成一个只会啃食人类的怪物......
要变成丧尸的念头在她脑子里生根发芽,化身成怨念的毒蛇顺着喉咙钻进胸腔,一口咬在她的心脏上,难以呼吸。那些横飞的血肉、腐烂的皮肤和尖锐的指甲也一同在脑海里翻腾。
“水......”
她发出一声呻吟,打破了档案室的死寂。靳庭绪身躯一震,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立俯身贴在她唇边。
“水.......”
细若游丝,但他还是听见了。
靳庭绪手忙脚乱地起身,带着有些笨拙地急切去接正在返回的李知语两人。
江执远把剩下的半桶水直接搬了过来,走到半道看见黑影还以为是丧尸,吓了好大一跳,尖叫卡在嗓子里,像鱼刺,“哥,你怎么过来了?”
“是戚老师出什么事了?!”李知语紧张地问他。
他闷油瓶一个,不说话,夺过李知语手里倒好的水就往回跑,两个人也跟着跑,“欸,不是,学长,你说句话啊!”
回到戚许身边,靳庭绪把杯沿凑到她嘴边,可是怀里的人毫无反应,牙关咬着,水顺着嘴角流走,浸湿了衣领。
他眉头皱得更深,腾出手捏着戚许的脸颊,迫使她嘴巴张开才将水灌进去。
“咳咳咳......”
“姐!”戚许有了反应,李知语高兴低呼出声,但又看见戚许痛苦地蹙眉,无意识抗拒着,然后吐槽:“你不能这样,轻一点。”
她伸手想要接过戚许,而身后的江执远看着着急也想出一份力,挤到他们之间想要扶着自己的老师,这一扶碰到戚许的手臂,他忽然僵住,加上眼角瞥见戚许受伤的手臂上覆盖着厚厚的黑色血液,一时间钉在原地,一动不动。
李知语觉得古怪,想要去拍他的肩却被狠狠地甩开,“知语,你早就知道是吗?”
“......”她很快明白江执远的话,“嗯,没想一直瞒着你,只是想等安全点再和你说。”
靳庭绪一顿,顺其自然地把戚许再次接回怀里,对着江执远说:“没关系,害怕的话,我带着她离开。”
“不行!”李知语腾地站起身,指着江执远说:“戚老师没有感染,只是发烧!发烧你懂吗?!”
“知语......”
李知语打断他:“要不是戚老师给的药,你没有病死也被丧尸吃了,怎么,江执远,你要忘恩负义吗?”
“还是说,你要恩将仇报?如果是这样,我们分手吧!”她冷笑一声,“桥归桥,路归路,戚老师和学长是不会走的,要走你自己走!”
李知语的话像断了线的珠子,一刻不停,半分没给眼前人说话的机会,讲完了两只脚一跺作势要去打开窗子,把江执远这只狼心狗肺的东西扔出去。
江执远嘴巴张张合合,看着落泪的李知语叹气,无奈浅笑:“话都给你说完了。”
“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原来我在你心里,还没有戚老师重要?”他哭丧着脸,要哭不哭:“我只是想说没必要瞒着我,你可以试着多相信相信我。”
“连庭绪哥都告诉了,却不告诉我。”
说完,江执远真的默默哭起来,李知语也慌了,心底后悔想要去哄他,就在这时,身后飘来一句虚浮的话:“哭哭哭......福气都被你们俩......咳咳...哭没了。”
虚弱还带着调侃的话切断了两人的争吵,她们纷纷扭头看向戚许,四只眼睛变成荷包蛋,泪眼汪汪地喊她:“呜呜呜,戚老师!”
还有一双眼睛,是倒过来的海,黑黑沉沉,风雨欲来。戚许先朝那片海勾出个笑容安抚,再朝着四个荷包蛋道:“水......”
......
于是三人兵荒马乱地各倒了一杯水递到她面前,戚许指着江执远手里的水桶皱眉:“要淹死我?”
“不敢。”于是他讪讪放下水桶。
李知语把水递到她嘴边,自卖自夸:“喝我的喝我的,戚老师,我的甜!”而与此同时,靳庭绪也默默地将水杯递到她嘴边。
两虎相争,必有一伤。戚许一时间为难起来,四只眼睛都齐刷刷盯着她,比上课还要有压力。
可是她真的很渴,那颗药还卡在喉咙里,要下不下。
戚许打着哈哈,先拿起李知语的杯子“吨吨”,一饮而尽后对着她竖起大拇指小声说:“像你一样甜。”
好孩子终于破涕为笑,扑到她身上,“我还以为......”还以为戚许要变成丧尸了。“还好您没事,姐!你感觉怎么样?还能坚持住吗?”
戚许艰难地回抱她,视线扫过还站在原地的靳庭绪,心里咯噔一下,“没事,我没事,让我休息休息就好。”
“好了,你和江执远好好说说,嗯?”
安抚好小的,她视线落回那片海面,上面翻涌的浪潮告诉她靳庭绪不开心了。
“好喝!”
“谢谢你!”
在她接过水自己的水喝干净后,靳庭绪紧紧抿着的唇终于松懈下来,“嗯。”
清凉的水滑过火烧火燎的喉咙,身体各处的火焰山迎来春雨,戚许的大脑再次缓慢运转起来,她看着低头的靳庭绪轻轻一笑:“怎么突然这么沉默?”
“......”
“没有。”像是怕她不信,靳庭绪抬起头和她对视,嘴角扯出一个颇为惨淡的笑,看的戚许心里很不是滋味。
还是个孩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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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满当当的档案室里没有小红花,也没有棒棒糖,戚许听着外面时不时传来的尖叫声,估摸着自己没什么活头了,不如给靳庭绪一点甜头,开个玩笑。
她一下就联想到了自己先前说过的托辞:“要么等我退休,要么等世界末日。”
现在......约等于末日吧?
她转过头,用沙哑的声音说得认真:“靳庭绪。”
靳庭绪没应,只是盯着她的眼睛不说话,等待着她的下一句话。她吸了口气,临了心底还滋生出些不清不楚的怯懦,但身体无尽的痛楚又将那么害怕对冲掉,“那天你问我的问题,我说出的答案。
“似乎......有了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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