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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息尚存(十二)
不出班主任的期望,也没辜负我当初的信誓旦旦,我终于在内因(我也不笨)与外因(老师就盯着我看能不爬到第三名呢),以及在盛夏的帮助下,顺利坐上第三名的宝座,可是跟盛夏的距离还是那么远,他有本事六科考560分,把第二名甩五十多分,把我甩上一百多分。有时候我真觉得他简直不是人,不知道脑袋里是不是人脑。估计结构比常人特殊一点点。
“喂,你高中还在这里念不?”某天在晚自习快下之前,我问盛夏。他看看我,肯定地点点头,“我要照顾我妈,还是继续在这里念。”忘了,盛夏爸妈离婚后,他跟了他妈。他妈是我妈同事。
一回家,炸开了锅。
“什么?你不报县重点高中了?”妈妈眼睛瞪得老大。我拿出早准备好的歪理:“你知道不,宁当鸡头,不当凤尾,重点高中多少尖子啊,我到了那边指不定排到一百多名去了呢。到时我一沮丧,说不定就破罐子破摔,到处溜达去了,说不定就成了街头不良少女啊。”我威逼利诱,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不惜对自己做最坏的诽谤。爸爸对我最好,劝到:“算了算了,咱当初也没指望光年有多出息,孩子有自己的想法,想在哪读就在哪读。”我开心得直点头,对老爸又是亲又是抱。知女莫若父啊。
于是,高中,又得以跟盛夏一路同行。
只是高中发生了太多的变故。
我的智商情商好像越来越低了,成天就想着高中毕业了怎么办,如果盛夏考到了最好的学校,我就没那个本事了。越想心越慌,越想越没谱。就在这段时间,我渐渐迷上写些散文小说,说着自己都不懂的话,痴狂了一阵子。还是不足以遣怀,于是写了好多好多的信,告诉盛夏我如何从小学就开始迷恋他,为他神魂颠倒,为他自私自利到扭曲人格,为他不惜放弃去重点高中的机会,我的人生目标,那么清晰,那么单一,盛夏。
我写的那些信,凭我这点胆子,绝对是不敢让任何人看到的,全部锁在了小箱子里,我想,以后等我跟盛夏在一起了,一定要他一封一封看,看我如何执着了这么多年。所以每次写的时候我都是微微笑的,心情甜蜜的好像吃了一大块巧克力。边写边揣测着日后盛夏看到的时候如何激动如何感动得无以复加。我还想着,以后一定要盛夏一封一封地给我回过来。我真的是这么想的。我从来没有预料到最后的结局是如何。如果可以预见,其实,我宁愿他一封信都不要给我回,真的。只是那个时候,我已经不能收回自己的心愿。
所以当我日后在杂志社谋得小编的职位的时候,最先谢谢的当然是盛夏。没有当年对他的那一腔热情,哪有我这么喜欢废话的笔头呢?
高中开始。
跟盛夏不再是同桌。
远远地隔着人山人海看着他,望着他,想着他。
操场上,食堂里,放学路上,走上讲台解题,下来的时候,眼睛的余光都会往盛夏的座位瞄上一眼。一眼都够了,真是春心荡漾的年纪啊。
若不是物理跟化学拖了后腿,我高三铁定了报理科。这是最让人无奈的事情,我说要报理科,两个理科班的老师都把头摇得什么似的。轮番给我做思想工作,光年啊,你看你作文那么好,将来是当作家的料,老师们可不想误了你的前途。不不不,不是老师们不想要你,你的理科成绩不是最差的,比你差的我们都要了啊。你自己再好好考虑考虑吧。
于是,高三的那一年,我到了文科班,跟盛夏的距离更远了,虽然只有一墙之隔。
下课后,我习惯地站在他们班门口,跟他们班认识的那几个女生聊天。醉翁之意不在酒,我就盼着盛夏出来,跟他打个招呼呢,盛夏,吃饭了没?哦,这问得好像不怎么对劲;嘿,哥们,这次又是第一名啊?累不累啊你?怎么有点嫉妒的味道呢?不好。喂,这次月考的英文试卷,借我看看标准答案啊,我们老师请假了,答案都没有,我错了大半,没天理,我英文第一,怎么可能考这么烂?也不行,我这是在夸自己吧。嘿,盛夏同学,去干吗?啊?上厕所?得,该我不好意思啦。对了,盛夏,我打了水,要喝不?不收钱,让你白喝,谁让你从前辅导过我,我是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人啊,你知道的。......我幻想了好多对白,可惜一句都没出口过,每次看到盛夏出来,他只要冲我一微笑,我就傻了。
最离谱的一次是我从山上采了一大把映山红,硬是托人塞给了他们理科班的龚婷婷,龚婷婷是谁?就是盛夏的同桌呗。打死我都不敢直接送花给盛夏啊,只好送给他同桌,让他也看到花开闻到花香,赏心悦目一把啊。虽然,好像映山红并不是很香,或者,压根就不香。可是,穷学生,哪来的钱学人浪漫买玫瑰啊。唉,不知道他明白我的用心不。
高考前几天,我终于在他们班门口堵到了盛夏,我来还上次借的政治试卷,他们的政治老师特厉害,试题讲解得超级详细,还很幽默,连政治都可以讲得如此生动形象,真是个人才,哪像我们班那笨老师啊,就知道照着书念,念得下面怨声载道,还不知何故。人贵有自知之明,他不具备,他还真是不具备。
“你还考南京不?”我把试卷还给他,装作轻巧地问他。我记得初三做同桌的时候他无意提起以后大学想考去南京,他很喜欢那个城市。
“当然。”他自信地说,“我的分数肯定够了。”
“那好,我也考那里,咱哥俩将来还一起潇洒啊。”我一到他面前,就儿女情长不起来,硬要装作一江湖儿女。我真累啊我。
盛夏笑了笑,闪光的眼睛里面有鼓励,也有肯定,更有赞许,说了句“加油!”我就乐得飞了起来。
命运总会在适当的时候提醒我们,其实一切都不是我们能控制的。一次,又一次。
这一次。
我们双双失利。
高考前一天,盛夏的爸爸在施工的时候摔下来,当场死亡。盛夏的妈妈哭得晕了过去。
我那时才知道,原来有时候离婚并不是代表两个人不相爱了,而是两个人不能在一起了。
那个时候我还明白了一件事,人与人之间最遥远的距离,不是两个人不能在一起了,而是两个人生死殊途了。
盛夏的高考发挥失利,选择了南方一所普通的本科。
我得知盛夏的爸爸出事后,比盛夏还伤心。我看着盛夏失去光的眼神,知道这样的事情对于一个十八岁的少年来说,实在超过了能承受的范围,超过太多。
我顶着熊猫眼去参加高考,结果可想而知。
我知道,这次我是无能为力了。
我心灰意冷选了南方另一所大学。二流本科。
跟盛夏隔了三个小时的距离。
我还是想跟他的距离近一点,哪怕一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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