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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次负伤
陈正端着水杯,夹着课本提步走上了讲台。
陈正人如其名,看上去就是板正笔直的一个长条,他穿着蓝色衬衫,配着黑色西裤,黑色皮鞋,将手中东西在讲桌上一一摆好,才不紧不慢地问:“同学们,都看到成绩单了吗?”
没有一个人出声,大家想必现在都不太想说话,冲击太大,他们估计得缓上个好几天才能重新振作起来,如果可以穿越回几分钟前,他们应该会选择不看。
温思尔更是开始感悟人生,发觉世界竟如此神奇莫测,以前他还觉得李白的“朝如青丝暮成雪”太夸张,原来是他经历太少。
刘宁自从看到杨光成绩的那一刻起,脑子就一直懵懵的,此时才回过神,有些不确定地问了问同样看了之后没有反应的邻桌刘一鸣:“你刚才是不是看到……”
刘一鸣微张着的嘴终于合上了,木木道:“我看到……”
也不知道这两人到底看到了什么,突然,两人齐齐瞪大了双眼,“嗷”一嗓子喊了出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教室里什么时候溜进了两只狼在对嚎呢。
张奂笑望着这两个傻货,他其实早有察觉,上一次班上同学听说杨光是第一,都没好意思细看他的成绩,也没敢看试卷,他们甚至都不敢多声张,简直比自己做贼还要小心翼翼。
但张奂拿杨光的试卷细细看过,即使大部分题都可以被强行解释为作弊,但有些题每个人的细节处理都稍有不同,抄袭是绝对抄不来这些的,从杨光的试卷来看,他显然是有自己独特的解题思路的,而且风格基本上一致,所以张奂并不信杨光是作弊,作弊可做不到这种程度,但之后他也再没多想。
可能因为有了些心理准备,因此乍听到成绩,他虽有些意外,但还是很快接受了。
班上同学被那两个反应慢半拍的吓了一跳,都捂着胸口怒视着他们,陈正也身子微微一震后,轻轻拍着自己的胸口,但他不愧是执教十几年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物,片刻后就招着手安抚着:“我明白大家的心情,但是无论如何,还是让我们以热情的掌声祝贺我们的班长杨光!”
陈正说着,那双小眼睛透过厚厚的眼镜片牢牢锁定杨光,端出广告牌上的常看到的那种笑容,不住点头,双手交叠,掌心上下“啪啪”拍着,只是没人跟他一起,所以在这么大的教室里这声音显得既微弱,又有点孤零零的尴尬。
陈正也不在意,欣慰地对杨光说:“没想到我们班长是真人不露相,这么长时间我竟然都没发现你如此惊人的潜质,还希望你以后继续保持,再接再厉,再创佳绩,带领我们班勇夺更大的辉煌,带领我们学校走出……”
“带领我们学校走出全国,走出全世界,走出太阳系,带我们走上人生巅峰?”周小眉打断陈正,阴阳怪气道。
班上同学顿时哄笑起来,周小眉就是这样,纯种硬姐,只有心里不爽,无论是谁她都敢怼,陈正显然也是习惯了,咳了声,似是有些不好意思:“那个,刚激动了下,不好意思,我执教生涯确实也是第一次经历如此大的惊喜,大家也体谅体谅老师,是不是?”
然而,大家似乎并没有多余心思体谅老师,有的在无精打采地扣手指、有的在转水笔,还因为转得不太用心,在陈正说完最后一个字时,水笔“咚”的一声笔尖朝下砸在了桌上,重重点出了一个小黑点还划出了一道歪七扭八的墨痕。
大家的视线不自觉被吸引了过去,陈正自顾自又把话接了下去:“那个,闲话就说到这儿,接下来我们上课,请大家把生物课本翻到第30页,今天我们讲……”
班上同学似被吸走了精气,个个蔫头耷脑,了无生机,只有稀稀落落的翻书声响起,个别翻书声还似带着凌厉的风,听得刺耳。
一节课后,大家似乎集体失忆了,都不再提及杨光的成绩,不知道是谁还用涂改液把成绩单第一行给涂了,大家似乎乐见其成,这才敢细看自己的成绩,虽然心里有一点点波澜,但经历刚才那样一番冲击,大家也都很快很容易地接受了。
刘一鸣从周小梅手里抢过成绩单,偏头躲过直冲他后脑勺扔过来的橡皮,一边跑,一边用双手将那张边角被揉皱了的纸抚平,右手食指从最上面缓缓往下划,看到了张奂的名字,是第三个。
刘一鸣高兴地一脚踩在木凳的横梁上,眼睛发着光钉在那张薄纸上,他一手摸上张奂的右半边脸,顺势将他的脸掰到了左边。
张奂本来正在欣赏刚发下来的刘一鸣数学试卷,最后半面只写了三个解字和冒号,还要浪费老师的红笔油画叉,看那力透纸背的红痕,就能感受到老师汹涌的怒气。
被强行扭转视线的张奂白了刘一鸣一眼,推开他那带着汗,又湿又热的手,刘一鸣被推开的手顺着落在那纸上,指给他看:“你还是第三!”
张奂顺着他指的地方看去,无语地抬起眼皮看了一眼那呲牙傻乐的傻子,又看了眼成绩单,用手点了点倒数第二那行,刘一鸣像是没看见,说:“老规矩,下午放学,给我买零食,我要辣条、薯片、酸奶……”
其实张奂这一次的成绩下降了一个名次,但既然有人馋嘴,不愿看清事实,张奂也就不再提醒了,他笑看着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的刘大傻子,没等他说完,便轻声说:“好”
刘大傻子立马阳光灿烂起来,喜笑颜开着把还在神游的刘宁从座位上捞起来,刘宁偏头说:“今天你去找张奂打球吧,我想静静。”
刘一鸣继续把他向教室门口拖去,坚决拒绝:“不行,今儿这么大热的天,还是你陪我去吧。”
本来受了刺激,耗了元气,正想静养的刘宁用脚尖钩住了门框,才终于停了下来,他悲愤交加地冲刘宁喊道:“你们真是够了,他受不得热,我难道就是什么皮糙肉厚的大冤种吗?”
刘一鸣不答,还是强行把刘宁拖走了。
张奂望着已经空了的教室门口笑着摇头。
杨光突然想起自己带了白晓欢要的那本书,忙从书包里翻了出来,抱在怀里,往外走去,经过张奂桌旁时,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敲了敲桌子,问了句:“又幸福了?”
张奂的笑意愈神深,转头向杨光挑了挑眉,声音竟也轻佻起来:“嗯~”
杨光后悔自己多余问这一嘴,像是忍不了似的屏气蹿了出去,张奂撑着下巴,眼神愈发迷醉,一会儿,竟对着空气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另一旁的周小梅别开眼去,喃喃着:“伤风败俗,伤风败俗啊!”接着又低头研究起了那张不知何时回到她手中的成绩单去了。
杨光一出教室,便看到走廊另一边,一个扎着小短辫的女孩低头背对着他站在白晓欢面前,白晓欢本也低头看着什么,可在杨光看过来的那一刻她突然抬起了头,两人目光交错,白晓欢笑着微微侧了下头,视线转到他怀里的书,眼睛弯了弯。
就是这么小的动作依然惊动了捧着她的手指,帮她撕创可贴的张梦冉,张梦冉抬头看着白晓欢满脸温柔的笑意,顺着她的视线转头看去,远处是一个高高大大的男孩,张梦冉感觉自己好像突然被一下拉远了,像个旁观者一样,被排除在他们的世界以外,看着他们只有彼此的目光。
杨光看着白晓欢突地眉心紧蹙,本来悠闲的步子变做急匆匆的大跨步,张梦冉听到白晓欢的小声吸气,连忙去看,原来是她刚才转身时没注意,手上一用力把伤口带得撕裂了,张梦冉这才看到白晓欢口中的小伤竟是一道深可见骨的划伤,都已经两天了,甫一撕下创可贴,就有血珠从伤口中渗出,越来越多,瞬间蔓延进皮肤纹路中,流得满掌心都是。
张梦冉被那鲜红的血刺得忽然眼底涌上一股热意,她哆嗦着手从校服兜里取出纸巾将那汇集到手背快要砸在水泥地上的血接住,然后又擦着手心里的,只是那血像是流不完似的,总是不断往外涌。
张梦冉把头压得更低,咬着唇,眨了眨眼睛:“这就是你说的不要紧的小伤,你爸妈不是医生吗,怎么他们都不给你上药处理一下,这么深的伤,你又贴着创口贴生生捂了两天,都要发炎了,以后肯定要留疤了——你最近到底是怎么了?”
白晓欢也接过纸巾细细擦着,想着自己的确对这伤没怎么上心,这两天她心里烦乱,又加上考试,也没顾得上好好处理,今天觉得疼得厉害,才想撕开看看,却是稍微一动就疼得她手发软,下不去手,刚好张梦冉看到了就顺便帮她。
只是她也没想到伤不但没好些,反而更严重了,看着周边皮肤有些发白溃烂的伤口,白晓欢有些头疼,她可不想短短半月不到就连进两次医务室。
杨光几个大步跑了过来,一眼就看到了那触目惊心的伤口,他当即把白晓欢的手轻轻托在自己掌心里,他还以为只是一点皮外伤,可现在看来……“你马上跟我去医务室!”
白晓欢摇着头,不想去。
张梦冉看了旁边的男生一眼,虽然她实在不想和他说一样的话,但……
“我陪你去!”
结果就是白晓欢被这两人架着去医务室上了药,缠了绷带,并且还要每隔一天换一次药。
物理课下了,白晓欢坐在教室里看着自己手上裹着的一团厚厚的绷带,有些发愁:“这两天的作业怎么办啊?”
“都这样了,你还想着作业?”张梦冉一脸难以置信地望着白晓欢
后桌正写着作业的曹倩倩道:“我下节课帮你跟老师说一声就好。”
“那好吧,谢谢了。”白晓欢用另一只手轻轻摸着那粗粝的绷带,点了点头,说道,只是语气似乎还颇为遗憾。
说完,她就把右手放在桌旁,又低头翻看起了刚才杨光拿来的那本书,其实她已经看过好多遍了,一些句子都倒背如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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