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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罪
应冕一挥手,那金帛便飞至案台之上,金光大盛,血字全都被那束光吸干。
“双方交换信物。”
鄢尘离从腰间的储物扣中取出一只雕刻着暗红色纹路的黑色法镯送至契书上,接着看向少年。
“还要交换信物?”
他一醒来就被叫来签婚书了,根本不知道有什么流程。
低头摸了摸浑身上下,想拿一件风小六的随身物件蒙混过关算了,反正婚书上写的也是风小六的名字。
结果发现,他除了手脚俱全,衣衫上连颗大点的扣子都没有。
羽熹只好探手摸向袖口下,从他腕上的龙鳞甲片下摸出一颗晶莹剔透的珠子。
他平生爱好不多,一爱与魔神聿明斗法,二爱收藏圆圆的亮亮的珠子。
他身上很多鳞片下都藏有这种珠子,没想到都跌落凡修界了,这些东西竟然还没掉。
看着手心乖乖躺着的莹润光泽的夜明珠,羽熹有一丝不舍,扔出去前,他又问了一个问题。
“如果我想解契该如何?”
“这个……想要解契么,”应冕飞快看了鄢尘离一眼,咳嗽一声,“将两样信物同时击碎。”
听得还是可以解除,羽熹放心了,心下打算着等到平安孕育出龙蛋找到回天界的办法,便与他解契。
两件信物飘到契书上头,相互围绕着旋转起来,接着便被展开的契书包裹住,紧紧地将信物缠在一起。
很快契书便消失了,化成一道道无形的丝线,在两件信物之间千丝百绕,将因缘笔的力量融入其中。
一道红线在两人之间慢慢延展,接触到两人身体后,四处碰碰敲敲。
确认是契书上写的人后,两头便乱七八糟地将人绑缚住,一看就很难解开的样子。
绑好后,红线微微闪烁几下,便隐没了。
“成了,二位日后就是道侣了,信物从此交换,望各自收好,互不辜负。”
鄢尘离抬手接住落下的夜明珠,明珠小小一枚,却温润细腻,就像那少年额上的龙角。
他垂着眼,将夜明珠在手心翻转一番,又顺着红线看向另一端的少年,那双漆黑不见底的眼眸瞬间如星河被撼动一般猛烈地颤了颤。
羽熹对他怪异的眼神浑然不觉,摊开手接住那枚镯子。
这镯子最好是什么了不得的法宝,否则都对不起他这么大的牺牲。
拨弄一番,没找到什么关窍,又觉得无趣。
“戴上。”
鄢尘离命令的口吻响起。
羽熹誓要跟他反着来,“我偏不戴。”
说着便收了起来。
鄢尘离眼神一暗,似是不悦。
“别吵架别吵架,二位既然已经结为道侣,就要互相扶持,以礼相待,无相大人改改你那臭脾气,小六你别跟他多计较,这日子嘛都是过出来的……”
应冕唠唠叨叨的,大有滔滔不绝之意。
两人都听不下去,同时转身离开。
羽熹见这人又学自己,立马转了个向,走窗户跳出去了。
敛真然立马追上去,“小六,你怀着孩子,别乱跳,那窗台很高。”
应冕:“……”
呵呵……呵呵……
问天阙山高风清,灵气缭绕,日光温和地包裹着山头,偶有几只仙鹤发出清越的鸣啼,结伴飞过高峰。
羽熹望着太阳舒服地眯了眯眼,问:“真然师兄,我能见云师兄了么?”
敛真然脸上终于有些云销雨霁的样子,点点头。
“契书已签,无相大人说过了,你若想见云师兄就带你去,他已经知会了业罪司,准你进入。”
“业罪司?”
羽熹皱起了眉。
这地方很耳熟。
阴墟那个道貌岸然的守门弟子跟他提到过业罪司。
貌似是管弟子罪业刑罚之处,云方仪又没犯错,为何会在业罪司?
“云师兄也很想见你,你去了就知道了。”
敛真然有些为难地开口,“能不能请求你一件事,一会儿不要告诉他你和无相大人结为道侣的事?”
“你放心吧,这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羽熹摆摆手。
敛真然苦笑。
业罪司在问天阙正峰,此去路程不短,峰与峰之间虽有云桥相连,然而只到半山腰间,直通峰顶大殿还有几千阶的长梯。
羽熹已经是两股战战,忍不住问:“咱们为什么不坐那个什么飞艎?”
敛真然脸不红气不喘,“问天阙范围内飞艎禁飞,而且按照门规,非必要不御剑。”
羽熹:“……”
“你若是累了,我背你上去?”敛真然走到他面前作势要蹲下。
“不用了。”
羽熹摆摆手,一鼓作气,没鼓动。
磨蹭好半天终于抵达业罪司,一张熟面孔在阶前等着他。
“怎么是你?”羽熹蹙眉。
赵绪一不阴不阳道:“不是我还能是谁,云方仪么?”
敛真然在羽熹耳边道:“赵师兄如今替了云师兄位置,是业罪司掌事弟子。”
“哼。”
赵绪一低声嗤笑,“随我来吧,审判要开始了。”
审判?
羽熹带着疑问跟上。
业罪司大殿之后是刑台,几人一进去,就看到邢台上跪着一身素衣的云方仪,一众白衣弟子肃然立在台下。
羽熹眨了眨眼,赫然看到逆光下的刑台上,站着几个业罪司的长老,鄢尘离也在列。
鄢尘离负手而立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大概已经到很久了。
“……”羽熹一口气堵在喉咙,扭头疑惑地看着敛真然,“你不是说问天阙非必要不御剑?”
敛真然摸了摸鼻子,“是普通弟子不可,无相大人自然是可以的。”
“……”
鄢尘离接收到火辣辣的目光,淡淡地看过去,眸光波澜不惊,仿佛在说:你自己要翻窗走的。
羽熹磨了磨牙:“……”
好好好,给我等着。
“这是干什么?”羽熹走到刑台下看了一眼跪地垂首的云方仪。
敛真然道:“问罪。”
业罪司长老或许是有鄢尘离授意,等他们一来,便开始了审判。
“云方仪,你可知罪。”
云方仪头也不抬,声音很低,“弟子知罪。”
长老:“所犯何罪,自行禀明。”
云方仪抬了抬头,蓦地看见台下的少年,眼眸一动,随即黯淡下去,不悲不喜地张口,
“弟子云方仪,业罪司掌事弟子,在问天阙弟子试炼期间触禁犯错有二,一不该擅离职守,私自离开试炼场,以致试炼谷发生意外未及时上禀,导致试炼弟子重伤十七人。二不该擅闯阴墟,以致阵门衰变加速,多处阵门结界崩塌,漏放妖邪为祸世间。弟子知罪,甘愿受罚。”
他细数自己犯下的错,桩桩件件其实都是为了一个人而已,众人心知肚明。
羽熹有些愕然。
原来这么一件事背后,竟然牵扯出这么多问题,他这些日子不是在昏睡就是被人软禁,什么消息都没有,还以为天下太平。
“不是这样的。”
羽熹忍不住站出来,踏上刑台台阶,与几个长老辩驳,“他是为了救人,那个阴墟阵门在他来之前就已经开始衰变,一切都是因为那个守门弟子,跟云方仪无关,你们不把那个守门弟子押来审问,罚他做什么?”
他擅自打断问审,又冲撞长老,已经是大不敬,但没有人出声责怪他,多半也是看着无相大人的面子。
赵绪一站出来道:“庄游崖勾结外人擅闯阴墟,背叛师门陷害同门自然是罪孽深重,已然畏罪潜逃,掌门已经派出人去追捕他,他有罪不假,云方仪亦有过,方才所属二则皆为事实,即便是上天镜台审判,也必不会错怪他。”
“但他已经为此付出了代价!”羽熹愤愤不平。
“小六。”云方仪叫住他,“别说了,一系列后果都是因我而起,我认,你不用为我求情。”
“可这不公平!”
“没什么不公平的,小六,我擅离职守,擅闯阴墟,动机皆为私心,因私心害了那么多人,我理当受罚,只有这样我心里才会好受些。”
羽熹沉默了。
长老见他没有异议,便宣判结果。
“云方仪身为业罪司掌事弟子,罔顾同门性命,不顾天下安危,私自行动,触犯门规,罚戒鞭七十二,并逐出师门。念在并未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又是救人心切,减刑三十六,立即执行,可有异议?”
云方仪垂首,“弟子无异议。”
长老一挥袖袍,便有弟子领着戒鞭站出来。
“受罚后你便不再是问天阙弟子,念在往日同门情谊,可在此养好伤后自行离开。”
说完几位长老便离开了。
云方仪跪在刑台之上,一道又一道的鞭子在他身上落下。
他已然修为全废,每一道鞭子都几乎能打碎他的骨头,他只能死死咬着牙,硬生生扛过去,没喊过一声痛。
羽熹心有不忍地转过脸去。
三十六鞭还没打完,鄢尘离却提前走了。
无相大人的离场并不代表着鞭刑结束,一道道破空的裂响回荡,落在皮肉上发出一种又湿又黏的声音。
云方仪受不住倒在地上,后背一片血肉模糊,喷出的血已经将面前的地染红,很快又握紧拳头强撑起来。
敛真然数着次数,在最后一下收回后,连忙跑上去扶起云方仪,云方仪已经是晕死过去,他便叫来几个师兄弟一起将人小心地抬回后山寓所。
“我去请玄月峰的长老们来为师兄医治。”敛真然把人放下后转身就走。
有人沉声叫住他,“别去了,公子已经不是问天阙弟子,玄月峰长老们事务繁忙,不会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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