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风那惜小眉弯

作者:灼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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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二章


      燕栖心虚地看向陆闳识,他好像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她心如鼓擂,嗫嚅着开口道:“老爷,我、我……”

      老爷是不是发现她偷听了?

      “怎么了?问你个话,紧张成这样。”陆闳识眉峰微扬,摸了摸燕栖的脑袋。

      燕栖低眉垂首道:“老爷,我不是有意、有意偷听的。”

      “那个温钰是你以前的同窗吧”,燕栖点点头,陆闳识从连柯手里把食盒拿过来,转头递给燕栖,“她刚才来给我送了盒糕点,不是很合我的胃口,扔掉也浪费,你一向喜欢吃甜的,你拿去,也不算辜负了她的心意。”

      燕栖愣愣地接过食盒,老爷这是把温钰送给他的糕点转手给自己了?

      她看得出来,温钰分明是对老爷有意思,才巴巴地给老爷送盒糕点来,以此来博他的好感,她看的话本里的小姐,都是这么对心仪的郎君的。

      燕栖刚才还暗暗埋怨,老爷怎么就收了温钰的东西,他明明晓得温钰的心思。温钰见老爷收了,这次尝了甜头,下次不又得送过来吗?

      现在她总算明白了,老爷这个木头桩子,压根就没看出来温钰喜欢他。

      所以他毫不犹豫地收了温钰送的东西,又觉得温钰送的糕点不好吃,就顺手拿给了自己,还丝毫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怎么了?”陆闳识见燕栖发呆,伸手在她眼前挥了挥。

      “老爷,你真把温小姐送您的糕点给我了?”
      “不然呢?扔掉怪可惜的。”

      燕栖连忙道:“我就随口一问,老爷别放在心上。”
      温钰的糕点就这么便宜她了。

      门外,沈宴山一身月白锦袍,身姿清瘦挺拔,颀长的身影隐在林荫下,脸上不见往日玩世不恭的神色,一双眼似乎淬了寒冰。他紧紧地盯着陆闳识的身影,十指用力地攥着手中的折扇,几根扇骨生生被折断。

      出乎燕栖的意料,温钰倒是没继续送东西来了。不过,她亲自上门找自己来了。

      “燕栖燕栖!”燕栖刚从后门出去,就瞧见温钰从远处飞奔而来,一身茶色水裙上莲花纹上下翻飞,头上系着同色的绸缎,跑起来时像是蝴蝶振翅,在空中微微打着旋。

      “燕栖”。温钰笑着一把握住她的手,“原来你是陆大人府上的丫鬟啊?之前怎么没听你说过。”

      燕栖默不作声地把手抽出来:“温小姐有什么事吗?若无事就请回吧”,燕栖转身往前走,“我还要去买菜,一时怕是没空与温小姐寒暄。”

      “哎哎哎,燕栖,你别走啊”,温钰又跑上来挽着她的胳膊,“我听说,你在上学堂之前,一直是跟着陆大人学的,你觉得陆大人教的好,还是刘夫子教的好啊?”

      燕栖绷着脸,把她的手甩开。

      温钰见燕栖不瞅睬她,小姐脾气也犯了,怒道:“徐燕栖你站住!”

      燕栖停下了脚步,回头淡淡地看着温钰:“你到底有什么事?”

      温钰极力压抑着怒火,努力使自己平复下来,快步赶上去,语气柔和了些:“燕栖你别走这么快嘛,我话还没说完呢。”

      她眼里闪过一丝羞涩,“最近刘夫子在讲《道德经》,实在是有些艰深晦涩,我有些听不懂。陆大人学富五车,你能不能帮我跟陆大人说一说,让他指点我一二?”

      燕栖冷笑一声,难道刘夫子都讲不明白的,老爷就一定能讲明白?再说,老爷与温钰非亲非故,凭什么还要负责给她答疑解惑啊?

      编个理由都编得如此蹩脚。

      燕栖没好气道:“老爷平日里公务繁忙,哪有那么多功夫来指点你?再说了,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天天来找我们老爷,你不要清誉,老爷还要呢。”

      温钰气得浑身发抖,好看的面容一下子扭曲起来,“你、你别给脸不要脸!要不是我看你是陆大人府上的人,我才不会来找你呢!”

      燕栖头也不回:“那就烦请温小姐离我远一些。”

      温钰看着燕栖离开的背影,气得直跺脚,又觉得给她驳了面子,很是丢脸,抹着眼泪转身跑了。

      燕栖心里浮起一丝快意,又很是鄙夷自己,她承认,是她的嫉妒心在作怪。

      时节更迭一程又一程,转眼间就由秋入冬,年关也近了,县上到处张灯结彩,一片喜庆。

      陆闳识说,他有一个结识多年的好友,今年擢升州牧,赴任的路上途径黎州,正好跟他们一起过个年。

      燕栖拿着扫把在庭前扫雪,两只手冻得通红,不时拿到唇边呵一口气,待手稍微暖和一些了,再接着扫。

      黎州虽然地处南方,可冬天也还是要下雪的,不似她的家乡稷州,稷州的雪积起来足足有五六尺深,能到她的膝盖;而黎州的雪薄薄一层,像是地上结了一层白霜,扫起来并不费劲。

      陆闳识一早带着连柯,去县上的驿站接许尧卿,路上积雪,车行得很慢,不到十里的路程,往日只需半个时辰,今日却足足花了一个半时辰才到。

      许尧卿早已在驿站外等候。一身云纹玄衣外拢着银色大氅,很是俊朗儒雅,眉眼疏朗温润,手持一把玉色伞,静静地立在雪中。

      见陆闳识的马车渐渐靠近,许尧卿微微抿唇,举步上前。
      陆闳识从车上下来,见他独自站在驿站外,忙接过连柯递来的伞,快步迎上去。

      “路上积雪,我来得迟了些”,陆闳识弯唇笑道,他不是喜形于色的人,此时这一笑,竟流露出几分少年人的稚气来,“等了多久了?”

      许尧卿拍了拍他的肩,示意他先上车去,“不到一个时辰。”

      此时的雪又渐渐大了起来,下得愈发紧了。连柯驾着车,调转了马头,准备回府。不多时,马车顶上就铺上了一层细密的雪晶,马蹄踏在积雪上,发出沙沙的声音。驿站缓缓地消失在密雪中,只留一个模糊的影子。

      许尧卿和陆闳识并排而坐,许尧卿端起茶盏,轻呷了一口: “含章,我听说王琨,半年前来找过你。”

      陆闳识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你我难得相聚,何必提他?”

      许尧卿目光闪了闪:“都快两年了,你还记恨着他吗?”

      陆闳识低垂着眼,只手把玩着茶杯,淡淡道:“谈不上记恨”,他将茶盏搁到桌子上:“当年的事,我可以理解,但我不会原谅。”

      许尧卿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向来是个死心眼的,嘴上说着不在意,实际上心里还是一直放不下吧。”
      陆闳识没有作声,算是默认。

      许尧卿也没有继续发话,只是撩起帘子,望着四周白莹莹的一片出神。

      周遭安静极了,只听得雪沙沙地下,似碎玉声。

      马车行至陆府,燕栖早已在门外候着,手上拿了一把伞。

      见两人从车上下来,朝二人跑过去,连柯扶着许尧卿先下来,许尧卿很是惊讶,转头问陆闳识:“含章,你什么时候娶妻的?怎么都不告诉我?”

      燕栖听了这话一激灵,差点把手中的伞给丢了出去。
      陆闳识下车的脚步一顿,险些滑倒。

      连柯拼命憋着笑,老爷这朋友可太会说话了!

      “不是不是”,燕栖的脸红得似煮熟了的螃蟹:“你误会了!我是老爷的丫鬟啦!”

      许尧卿也有些不好意思,眼里满是歉意:“抱歉啊!含章都二十五了,早到了娶妻的年纪了,我见你从他府上出来,还以为他趁我不在讨了个媳妇……”

      燕栖的脸更红了,简直是羞赧欲死。

      陆闳识脸色沉了下来:“许尧卿你别说了!”

      他是趁机嘲笑自己还没成亲吧!
      许尧卿还好意思笑他,他比他还长一岁,不一样还是孤家寡人!

      燕栖脸红得要滴血,转身就往府里走。

      连柯给许尧卿撑着伞,陆闳识跟在他们身后,雪下得急,他头上很快就白了一片。

      燕栖这才注意到陆闳识没打伞,也顾不上羞涩,慢吞吞地踱到他身边给他撑伞。

      陆闳识比燕栖高出一个头,她要踮着脚才能够着,她举伞举得很是费力,头上也沾上了几颗雪粒子。

      燕栖举着伞的手没多久就酸了,一阵阵地发麻。她正想换一只手,这时,陆闳识却伸手握住了伞把,将伞从她手中接过。

      燕栖惴惴不安,老爷是主子,她才是下人,怎么能让老爷给她撑伞呢?

      燕栖伸手去抓伞,“老爷,还是我来吧。”

      “你好好走你的路。”

      陆闳识避开了她的手,并未看她,将伞往燕栖的头顶上挪了挪。

      燕栖见他坚持,只好收回了手。

      陆闳识修长白皙的手握着伞把,丹唇乌眉,脸冻得有些泛红,配上一身他惯常穿的白衣,更是衬得他眉眼盈盈,五官生动,整个人像是玉雕出来的一般。

      山中高士晶莹雪,世外仙姝寂寞林。

      燕栖不确定,是不是她看错了,陆闳识的耳根竟也染上了一抹绯红。

      燕栖把陆闳识和许尧卿二人送到堂屋,收了伞去帮陈嬷嬷端菜。

      堂屋里烧着地龙,地砖融融地散发出暖意,整个屋子都是暖烘烘的。两人在窗边的如意桌前坐下,隐隐可以看见窗纸外絮絮的雪影飞过。

      许尧卿感慨道:“记得两年前腊月,你我离京时,也是腊月,也是这么大的雪。”

      陆闳识似笑非笑:“西京的雪比黎州要大得多了,当时因大雪封路,我们在路上堵了足足两个月,盘缠都花去了大半。”

      许尧卿叹了口气:“其实,当年我们两人本该坐罪免官,流放晋州的。是王琨跟姜汝成拼命替我们求情,官家才只是将你我二人贬至黎州。”

      “含章,也许他并不是你想的那样,丝毫不顾念情义的。”
      陆闳识没有答他,只是阖了眸子,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在眼底投下一片阴影。

      许尧卿了解他,知晓他是听不进去的,便也没继续说了。

      陆闳识这个人,平日里看着成熟稳重,实际上,还是小孩子心性,认死理,把情义看得很重,一旦认定了的事,旁人是轻易说不动他的。

      可世间事,哪里是黑白分明的?
      他此时的固执,反倒显得天真、幼稚了。

      今日有客,又逢年关,陈嬷嬷足足烧了八个菜,即使窗外是数九寒天,冰冻三尺,厨房里也是热气滚滚,在里头呆久了,也不免热得一身汗。

      燕栖进来时,陈嬷嬷还剩最后一道西湖牛肉羹没做。

      “燕栖,老爷回来了吧?”陈嬷嬷一边埋头理着菜,一边问道。燕栖嗯了一声,伸手接过陈嬷嬷手里的菜:“嬷嬷,最后一道菜我来做,您先回去吧,您儿子还等着呢!”

      陈嬷嬷和蔼地摸摸燕栖的脑袋:“行,那老身就先回去了。”

      “好,那您路上注意些,下了雪地上滑的很。”燕栖唇角倏尔一弯。

      陈嬷嬷家在城东,起先,燕栖不晓得她还有别的亲人,后来才晓得陈嬷嬷有一个儿子,中了举人。早几个月去西京赶考去了,将近年关才回来。听说中了进士,得了个不大不小的官职,过了年就要赴任了。这次回来接陈嬷嬷,等年一过就要到芜州去。

      燕栖和陈嬷嬷相处了大半年,对她还是有一些感情的。

      等到牛肉羹煮好,燕栖将几个菜一一装盘,分两个大盘子,准备端到堂屋去。

      燕栖端着偌大的食盘,走得有些不稳,一路心惊胆战,生怕摔了盘子。

      快要走到堂屋时,陆闳识的声音从房里传来:“留在西京,固然并非佳选,但你就甘心遂蕴智能,只做一个州牧?”

      “诚然,你知我不是贪图富贵之人,但你也清楚,如今圣上春秋已高,懈怠政事;太子又有勇无谋,二皇子天生有疾,唯有昱王尚能担当大任。”

      许尧卿无奈道:“你不过当了昱王半年的老师,当真对他如此了解?含章,昱王不是毫无城府之人,太子尚且能够守成,可昱王……”

      门口的燕栖一怔,险些没端住手中的盘子。

      她之前一直觉得,老爷这样好的学识,这样好的才能,怎么可能屈居一个县令呢?原来老爷是从京城被贬过来的啊!

      老爷还当过那个什么、什么昱王的夫子呢!
      燕栖的眼睛立刻弯成了月牙儿。

      原来她家老爷这么厉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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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发表时间:1星期前 来自:江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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