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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啊对对对,殿下您说的都对。”
万贞儿敷衍摊手,她真是吃错药了,竟妄图改造一个五岁的封建小古板。
但愿沂王殿下能记住今日所言,今后千万别长歪,对她霸王硬上弓。
“本王总觉得你这刁奴在讥讽我!哼!今后不许给本王灌输此等歪理邪说!”
五岁的朱见深站起来还没书桌高,教训起人来,却像极了小古董,之乎者也挂在嘴边没完。
万贞儿说不过小古板,悻悻将话题扯到君子六艺。
说话间,沂王命人搬来琴台,取来一把桐木斫成,鹿角灰胎髹黑漆的金徽木轸仲尼式琴,开始练琴。
琴音袅袅,万贞儿安静聆听,没想到成化帝朱见深还真如后世传闻那般,擅琴律。
万贞儿支腮,听得入迷。
真是赚麻了!
睡沂王的高床边暖枕,将沂王当奴婢呼来喝去,还能听沂王弹琴,如果沂王一辈子逃不出西内冷宫该多好,她能假瘫一辈子。
一曲毕,沂王压弦止音,紧接着又开始练习丹青,自律得丧心病狂。
子夜将至,万贞儿困得躺倒在床榻上打哈欠,眼皮子早已掀不开,半梦半醒间,寝殿内陷入漆黑,染着墨香的小团子乖乖钻到她怀里就寝。
“唔...”万贞儿咕哝一声,下意识将小家伙搂紧。
清晨时分,万贞儿敏锐察觉到怀里的小团子蹑手蹑脚爬起身来。
一大早也不知去哪!鬼鬼祟祟必有妖!
万贞儿好奇起身,透过门缝,竟瞧见正殿小厨房里炊烟断续。
万贞儿难以置信揉揉眼睛,轻手轻脚靠近小厨房,一推门,赫然瞧见沂王正踮起脚尖,站在灶台边挥锅铲。
难怪他不稀罕吃外头送来的膳食,原来在这开小灶,多疑敏感的沂王,宁愿自己下厨,也不敢吃旁人做的食物,胆小鬼。
“殿下,奴婢来帮您烧柴。”
朱见深双手攥紧菜刀,扭脸看向没心没肺坐在灶膛前的奴婢:“可会下厨?”
万贞儿尴尬一笑,弱弱回答:“会..吧...”
做饭还不简单,把菜切好,起锅烧油,翻炒两下,再撒点盐装盘,煮熟就行。
“你来做早膳。”
“殿下,您瞧好了!”
半个时辰之后。
“咳咳咳咳咳...狗奴婢,你确定不是在亲自下毒?”
“你闪开!”
“殿下息怒啊,是奴婢厨艺不精。”
万贞儿扶着泔水桶,将自己做的带壳巨甜夹生鸡蛋面吐得一干二净。
太难吃了,难吃得脑瓜子嗡嗡作响。
直到沂王端来一碗香气四溢的葱油蛋丝面,她才勉强回魂。
主仆二人捧着海碗,万贞儿吃得狼吞虎咽,沂王则是慢条斯理,吃相矜持。
“你洗碗!”
“是是是,洗碗奴婢在行,殿下,您碗里的蛋丝那样多,小孩子肉吃多了长不高,要不奴婢帮您分忧。”
“闭嘴。”
“殿下,午膳吃什么呢?奴婢帮您洗菜,奴婢会洗菜。”
“早膳才吃下,你这馋猫儿就惦记午膳,没出息!到底谁才是殿下,哼!放肆,竟撺掇本王给你当厨子。”
“那,午膳奴婢再亲自为您下毒?”
万贞儿咧嘴嘻嘻笑,小结巴沂王遇到她这个刁奴,说话愈发顺溜了。
小成化帝朱见深脾气特别好,她时常没大没小说错话,他也不发火不打人不责罚她,只是叹气不讲话,温柔的小闷葫芦,还挺可爱。若换成别的天潢贵胄,她早就被大卸八块。
趁着小成化帝年幼,万贞儿没少趁机捏这个软绵绵小柿子,得趁早捏,否则这位长大了可不是善茬,成化帝是大明排名前三的鹰派铁血帝王,若无宠幸万贵妃这个人生污点,他的丰功伟绩将会更上一层楼。
“殿下,奴婢方才瞧见您揉面啦,今儿午膳可是吃牛肉酸菜馅儿大包子?”
“你想得美!你这贪吃贪睡懒惰成性的刁奴!”朱见深被这刁奴气得没了脾气。
除了那点勉强能看的忠心,她还真是一无是处!
哎…朱见深叹气,其实也不是完全一无是处,至少躺在她怀里能安然入睡不再梦魇。
被刁奴糟糕的厨艺震惊,朱见深压根不敢让她靠近灶台,无奈之下,只能亲自调馅。
连续两三日,万贞儿没脸没皮蹭吃。
第四日,面对一样褶子的牛肉酸菜包子,她愁眉苦脸看向优雅用膳的沂王。
“殿下,您只会煮面和牛肉酸菜包子么?”
“本王还会煎蛋,炒蛋,蒸馒头。”
朱见深放下包子,眼底落寞一闪而逝。
来冷宫前两日,祖母与乳母韩嬷嬷将他困在炊室,通宵达旦教他做饭。
两日时间,他学会拿菜刀,学会切菜,学会煮面,煎蛋炒蛋,还学会做包子馒头。
也只会做这些。
祖母说只有学会这些,才能在西内活下去。
“还有呢?”
“呵,你倒是开始点上菜了?”朱见深被这刁奴气死了,她一个大人,还是个女子,做的饭竟还不如他。
吃她做的饭简直堪比酷刑!
这几日真是将她惯坏了!愈发蹬鼻子上脸!放下为那刁奴倒香醋的手,他决定再也不给她倒醋了!让她一辈子吃不上醋!
“没没没!奴婢哪敢啊,这不是再过一个多月就是殿下生辰,奴婢呕心沥血为殿下准备了一份惊喜。”
万贞儿从袖中取出一本皱巴巴菜谱,捧到沂王面前。
“呵呵!你的意思是!你觉得本王厨艺单调吃腻了,于是你送给本王菜谱,让本王学烧菜给你吃?”
万贞儿想点头,可不敢,只能暗戳戳坑沂王,为自己谋福利。
“殿下,这是奴婢珍藏多年的菜谱,奴婢只是觉得放在奴婢手里暴殄天物,您怎么能将奴婢想的如此无耻不堪呢…嘤嘤嘤…”
这本菜谱她的确珍藏多年,本来想好好改善一下暗黑厨艺,可净乐堂那鬼地方,她日日烧尸一身尸臭,饭都吃不下,压根无心向学。
原想着在西内冷宫里认真学菜谱,没想到被沂王嘲讽她在下毒,她彻底歇了烧菜的心思。
与其让菜谱烂在她手里,不如送沂王,以他吹毛求疵精益求精的性子,定会主动钻研美食,她还能不劳而获,顺便奴役沂王,想想就口水直流!
“哦,你珍藏多年的菜谱烧出猪食,这菜谱本王不敢看。”
朱见深没好气接过菜谱扫一眼,不错,图文并茂,其实…他也吃腻了那几样菜。
只是总能被这奴婢拿捏住心思,心里愈发不舒坦!哼!
“殿下!”
覃勤面色凝重踏入殿内:“南宫出大事了。”
覃勤欲言又止看向万贞儿。
万贞儿乖乖背过身,抬手堵住耳朵,西内早已是破鼓万人捶的地方,能传入西内冷宫的消息,紫禁城里想必人尽皆知,也就覃勤在糊弄沂王。
“无妨。”
沂王发话了,万贞儿乖巧放下堵耳朵的双手,光明正大偷听。
沂王病重这一个月,南宫的太上皇果然没闲着。
太上皇朱祁镇居然借着御用监少监阮浪过生辰的机会,秘密赠予他镀金绣袋及镀金刀。
阮浪又鬼使神差将绣袋金刀转赠给门下皇城使王瑶,王瑶又莫名其妙将东西带在身上招摇过市,恰好被锦衣卫指挥使卢忠瞧见。
卢忠借机灌醉王瑶,拿到绣袋金刀,联合尚衣监的高平和校尉李善,到景泰帝面前面前告了一状。
卢忠状告之人,竟是太上皇,言之凿凿说太上皇想复辟,故而送金刀给阮浪,让阮浪去勾结王瑶,共谋复辟大计。
由此引发历史上赫赫有名的金刀血案。
听完金刀案始末,万贞儿后背发凉,惊悚至极。
太上皇再不济也算名义上的上皇,卢忠此举图什么?
人皆趋利避害,卢忠之所以敢揪着金刀事件状告太上皇帝,想必事态极其微妙。
景泰帝朱祁钰找不到借口直接下黑手弄死亲哥哥,于是利用卢忠递上一把刺向亲哥哥的屠刀。
而太上皇也在利用奴婢传递消息,太上皇被锁在南宫,无法向外界传递消息,只能以赠金刀的决绝方式告知外人,他在南宫很牵挂朝臣,身子骨倍儿棒,能折腾。
没想到阮浪和王瑶挺有骨气,无论怎么严刑逼供,都无法从他们口中撬出南宫图谋复辟的证词。
在这节骨眼上,卢忠竟然莫名其妙疯了,金刀案就这么稀里糊涂结案。
可笑的是王瑶凌迟处死,阮浪老死狱中,卢忠却平安无事,直到景泰八年上皇复辟后,卢忠才被处以磔刑,皮肉被割去,四肢被斩断而惨死。
整件事丧命的只有微贱的奴婢,他们沦为景泰帝与太上皇博弈的弃子。
万贞儿听得直摇头,金刀案最大的输家,其实是景泰帝。
而太上皇只是损失了南宫几棵大树,仅此而已,还顺带试出景泰帝把控的朝堂俨然一盘散沙。
世人皆重视正统,正统两个字的杀伤力无可取代,光凭这两个字,太上皇朱祁镇就能振臂一呼,让一大批能臣选择效忠正统帝。
景泰帝将亲兄囚禁于南宫,本就招人非议,如今又闹出金刀案,更是引起朝臣不满,纷纷上书劝谏。
景泰帝身为一国之君,想要借助金刀案对付太上皇朱祁镇,竟难如登天。
贵为天子却无法让两人太监松口指证太上皇谋逆。
甚至朝堂上沉默得让人心慌,公然维护太上皇的朝臣比比皆是。
景泰帝对朝堂的掌控力严重不足,甚至是匪夷所思的地步,就连想立自己的儿子当太子,都要以皇上之尊,靠贿赂大臣来达成。
难怪夺门之变居然没有人站出来帮助景泰帝反抗太上皇朱祁镇。
反观太上皇朱祁镇,虽没有雄才大略,却将所有本事都用来内斗,夺回皇位。
若在这节骨眼上,太子没了....
万贞儿暗暗捏一把冷汗,太子朱见济,的确快死了。
谁人不知景泰帝还是郕王之时,在张太后孝期内和杭氏苟合,未婚生下庶长子朱见济。
若他此生只是闲散亲王,岂会被人指摘嘲讽。
《皇明祖训》里可没说不允许藩王在婚前生育庶子女。
反倒是大明皇帝们要守的待嫡制度更为严苛,皇帝必须在大婚册立皇后以后,才能去睡嫔妃。
且在皇后生育之前,嫔妃们不得诞育庶子女,确保证每一代皇帝的嫡长子,都是中宫嫡后所出。
除非皇后在婚后几年也没生出个蛋来,后宫才允许庶子女蹦出来。
此时覃勤冷不丁冒出一句噩耗。
“殿下,明日重阳佳节,陛下特恩准您午时前往南宫探视太上皇与周贵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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