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报恩狼人缠上了

　　房子很大，也很空，客厅的落地窗拉着厚重的窗帘，只有几缕夕阳从缝隙里挤进来，在地板上投下细长的光带，光带里浮动的尘埃清晰可见。

　　黎悠的父母在她小学时就离婚了，她爸爸后来重组了家庭，她与母亲一起生活在这栋房子里，自从母亲在高三那年因病去世，这栋房子里大多数时候就只有她一个人。

　　她的父亲黎向东提出过要将她接去他的城市生活上学，但是黎悠拒绝了，爸爸早已有了自己的家庭，而她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她不想离开，再者高三是关键期，实在不适合转学。

　　看着没有一丝烟火气的房子，还记得以前，这里从不缺生气，玄关的柜子上总摆着母亲刚采来的新鲜玫瑰，书房里摊着她调香用的玻璃烧杯和试管，阳光好的午后，整间屋子都会浸在柑橘与茉莉混合的温柔香气里。

　　可现在，玫瑰早就枯了，调香器具被收进了最顶层的柜子，只剩下冰冷的沙发、落了薄灰的茶几，还有散落在各个角落的回忆，像没关紧的水龙头，时不时滴下几滴，砸得人心头发闷。

　　她放下行李箱，没有开灯，借着那点夕阳的光，径直走到母亲的旧书桌前。

　　木质书桌的表面还留着母亲用钢笔写的便签痕迹，“悠悠的柑橘香调要少加些薄荷”，字迹温柔，一如她生前的模样。

　　桌上最显眼的是母女俩的合影，那是黎悠十五岁生日拍的，她穿着白色的连衣裙，依偎在穆清身边，穆清手里拿着刚调好的小样，温柔地笑着，眼神明亮得像盛着星光。

　　黎悠记得，母亲和她一样，对气味有着极致敏锐的感知，能从雨后的泥土里闻出前一晚开过的栀子花，能在拥挤的人群里精准捕捉到远处面包店刚出炉的可颂香。

　　她伸出手，指尖轻轻抚过相框边缘，冰凉的玻璃下，母亲的笑容依旧清晰，可那温度却再也摸不到了。

　　鼻尖突然一阵发酸，眼眶也跟着热了起来，她下意识仰了仰头，想把眼泪憋回去，却发现连流泪的力气都没有，或许是这半年来的学业压力，或许是和江烁那段耗尽心力的感情，又或许是对母亲越来越深的思念，这一连串的打击，已经让她有些麻木了。

　　就在这时，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在安静的屋子里格外突兀。

　　屏幕亮起来，“夏雨彤”三个字跳了出来，后面还跟着一个跳动的视频通话请求。

　　黎悠盯着那三个字看了几秒，深吸一口气，用指腹揉了揉有些发僵的脸颊，才接通了电话。

　　屏幕那头的夏雨彤背景像是在自己房间，粉色的床头背景墙上贴满了爱豆的海报，她扎着高马尾，脸上还带着刚敷完面膜的水润。

　　一开口就带着熟悉的“连珠炮”架势：“黎小悠！你是不是到家了？我刚看你朋友圈定位变了，你居然不跟我说一声！怎么样？一个人住那么大房子怕不怕？”

　　黎悠摇了摇头：“不怕。”

　　艺术系考试时间比化学系早，所以夏雨彤先回来了，夏雨彤问题一大串：“你自己一个人回家的吗？江烁干嘛去了，居然不送你？”

　　听到这话，黎悠顿了顿：“我和江烁分手了。”

　　“什么？！”夏雨彤惊讶大喊：“发什么了什么事？”

　　作为黎悠最好的朋友，夏雨彤最了解她，黎悠看着冷冷淡淡的，其实特别容易心软，所以即使当初对江烁并不是那么喜欢，但是在他锲而不舍的追求下，还有平时的细心照顾，以及在黎悠高三最煎熬的时候陪伴在身边。

　　高三那段时间，夏雨彤作为艺术生去了隔壁市特训，黎悠只剩下一个人了，所以黎悠被江烁打动了，答应了江烁高考之后开始交往。

　　黎悠将昨天发生的事情说了一下，昨天下午她本来想给江烁送自己新调的香水“晴空”作为恋爱两周年礼物，却在清吧的走廊听见他和林念说话还有接吻。

　　现在回想起来，黎悠还是觉得无比恶心，还有一些难过。

　　“什么？这王八蛋竟然敢这么对你？”

　　听完黎悠说的话，夏雨彤直接炸了：“江烁那个王八蛋简直是人类低质量男性典范！上次他说你调的香‘太腻’，我就觉得他没眼光，这次居然还敢跟林念搞到一起，还好你把他踹了，不然我都想亲自去你学校，给你清理门户！分手快乐！必须恭喜你脱离苦海，重获新生！”

　　看到黎悠伤神的样子，夏雨彤心疼死了：“不行！越想越气！这个渣男！简直是渣得明明白白！还有林念，上次她还假惺惺加你微信，原来早就憋着坏呢！黎小悠你别难过，这种人分手了才好，他根本配不上你，更配不上你用心调的每一款香！”

　　骂完江烁，夏雨彤又立刻放软了语气，声音里带着小心翼翼的温柔：“不过你也别往心里去，感情里谁还没遇到过几个渣男呢？就当是踩了个坑，以后咱们绕着走就好。你那么厉害，会调那么多好闻的香，以后肯定能遇到比他好一百倍的人。”

　　她的声音又亮又脆，带着十足的元气和替好友抱不平的义愤，像一颗扔进冰湖的小石子，瞬间驱散了屋子里的部分冷清。

　　黎悠看着她皱着眉、捏着拳头，一副“恨不得替你骂到对方道歉”的夸张表情，嘴角终于不受控制地弯了弯，这是她这些天来，第一个真心的、带着点无奈又有点暖意的笑容。

　　“我没事，”她轻声说，声音还有点沙哑，“就是有点累。”

　　“累就好好休息！别想那些糟心事了！”夏雨彤凑近屏幕，眼睛瞪得圆圆的，仔细看了看她的脸，“你脸色是有点差，眼底都有黑眼圈了，不过没事，假期长着呢，咱们慢慢养回来！等我下周把家里的事忙完，就去找你，带你去吃巷口那家你最爱的麻辣烫，再去喝上次你说的那家草莓奶盖，咱们把所有不开心都吃进肚子里，彻底忘掉那个渣男！”

　　她又叽叽喳喳地说了许多，从“假期要一起去看海边的日出”，说到“要帮黎悠一起整理母亲的调香笔记”，甚至还规划起了“要不要开个小网店，卖黎悠调的香”。

　　仿佛分手不是一件让人难过的事，反而是一件值得放鞭炮庆祝的大喜事。

　　黎悠没有插话，就安静地听着，看着屏幕里好友眉飞色舞的样子，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慢慢暖化了，夏雨彤的活力像一道暖流，一点点渗入她冰封的心湖，让那些原本沉甸甸的难过，似乎也轻了一些。

　　挂了电话，手机屏幕暗下去，屋子里重新恢复了寂静。

　　夕阳已经落下去了，只剩下无边的暮色，慢慢将房间包裹。

　　黎悠坐在母亲的书桌前，没有动，可心里那种令人窒息的孤独感，却比刚才减轻了许多。她抬手摸了摸书桌上的相框，或许，这个假期，真的能像夏雨彤说的那样，慢慢好起来。

　　肚子有点饿，她没吃晚饭，房子很久没有人居住，厨房里空空如也。

　　黎悠开始动手整理屋子，打开窗户通风，拂去家具上的灰尘，她先把卧室收拾好了，其他地方等明天再收拾吧，她现在只想洗完澡好好睡一觉，有什么事情，等明天再说吧。

　　洗完澡，黎悠换上舒服的睡衣上床时，头发梢的水珠还在往下滴，她随手抓过枕边的毛巾搭在肩上，指尖划开屏幕的瞬间，寝室群「仙女驻凡大使馆」，是舍友们想的，透着股没心没肺的烂漫，消息提示音正“叮咚”个不停。

　　她眯着眼往上翻记录，周雨半小时前发了张塞满零食的行李箱照片，配文

　　【舒坦！我妈炖的排骨汤已经在锅里了】

　　后面跟着李雯的两条追问：

　　【在家真爽！】

　　【我还在收拾，宿舍钥匙你放哪儿了？】

　　黎悠咬着毛巾角，腾出一只手打字，指尖在屏幕上顿了顿，只回了三个字：

　　【鞋架上。】

　　发完就把手机扔到一边，抓过干发帽用力擦着头发，刚洗完的头发又厚又重，擦得她胳膊都有点酸，浴室氤氲的热气还残留在皮肤上，混着被窝里的暖意，让她眼皮发沉。

　　没等擦透，手机又震了震。她侧过身捞过来，看见周雨发了段语音，点开就是她雀跃的声音：

　　【我弟刚才给我端了盘切好的芒果！现在他就是我的专属仆人，让他往东绝不往西！】

　　后面跟着一个表情包，

　　【叉腰笑.jpg】

　　李雯很快回复，

　　【羡慕了，我还在跟我的行李箱搏斗。】

　　周雨又问：

　　【你到底啥时候回家啊？】

　　李雯回：

　　【明天一早的票，争取中午到家蹭饭！】

　　群里的消息还在跳，刘昕开始刷屏：

　　【对了！我发现今年暑期档剧也太多了吧！一打开视频软件，首页推荐就有四五部想看的，根本追不完！】

　　她还附了张追剧清单的截图，密密麻麻列了一串剧名。

　　李雯跟着搭话：

　　【我昨晚熬夜看了部悬疑剧，结局反转绝了，推荐你去看，我不给你剧透。】

　　黎悠看着屏幕上滚动的对话，手指悬在输入框上方，想了想只发了个“+1”的表情包，算是冒了个泡。

　　她实在没力气参与讨论，今天一大早就遇到江烁，后来赶高铁，回来又收拾了一下房间，浑身的骨头都像散了架。

　　手机屏幕还亮着，周雨和李雯已经聊到了暑假要一起去打卡的网红店，消息提示音断断续续，黎悠却没再点开。

　　她把干发帽扯下来扔到床头柜上，摸索着关掉手机屏幕，将自己往被窝深处缩了缩，脸颊贴着柔软的枕头，连翻身的力气都没有。

　　窗外的路灯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在墙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她盯着那道光看了两秒，意识就渐渐模糊，很快坠入了沉沉的睡眠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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