缚仙

　　摊主看到来人的模样打扮，双眼瞬间一亮，忙笑着给他推荐。

　　百里樾垂着眼皮，随手拿起摊位上一枚乌玉配饰。

　　“哎哟，公子好眼光！这枚玉佩用得料可是上等！您看看这料子，再看看这雕琢手艺，还有这络子流苏，精细着呐！”

　　这时柳尘也平复了心情，跟过来问他：“你要买吗？”

　　玉佩在手中把玩片刻，百里樾侧目，将东西塞进他手里，突然问道：“知道这是何物吗？”

　　柳尘双手捧着怕掉了，物件没有预想中的冰凉触感，而是染上了对方掌心的温热，他指尖摩挲描绘着，道：“料子不错，雕得这是……蛇？”

　　他忍不住抿了抿唇，他是有些怕蛇这种软体动物的，便是选配饰，也不会选这种。

　　摊主连忙解释：“公子说笑了，这配饰雕得可不是蛇，而是神龙！乃是咱们大虞朝的护国神兽！”

　　柳尘再仔细摸了摸，果真是有些不同的，轻笑道：“原来如此，真是精巧。”

　　百里樾从他手中拿过玉佩，对着太阳光，眸色不明地盯着看了看，而后挑着唇笑出了声，“呵……护国神兽？本公子却是不知。”

　　摊主闻言倒是有些惊奇了，“公子竟不知？”

　　愣了下，他恍然大悟道：“莫非公子是外邦人？”

　　再仔细打量一眼他，越看越笃定这位公子定然是外邦人！

　　瞧瞧这长眉凤目，高鼻红唇，样貌昳丽耀眼，笑起来时那俊美的相貌更显出几分邪肆风流！

　　尤其那双天生含情的凤眼，笑时好似带着水润流光，一眼望去乌黑明亮，可现在站在太阳光下细看，便能看出暗藏其中的一丝墨绿，倒显得些许诡异。

　　大虞朝的百姓们可没有这种异色瞳眸！

　　对此百里樾只是笑了笑，并未出言。

　　摊主只当他不愿透露隐私，颇有些自豪地给他述说起来：“公子您是外邦人不知晓也是自然，大虞朝却是人人知晓，千年前人间浩劫，疫病肆虐，妖魔鬼怪趁此作乱，致使民不聊生！若非神龙降世，祛除疫病，又以自身神力点化斩妖师除魔卫道，又怎会有如今的大虞朝和镇妖司？自此，神龙便成了大虞朝世世代代的护国神兽。”

　　百里樾上下丢着手中的玉佩，点点头，“听起来倒是个不错的故事。”

　　摊主忙伸手护着，怕他给掉地上去了，准备着随时接住，“害，这可不是故事，这是真事！”

　　“真事？那神龙去了何处？你可有见过？”

　　“这……”摊主一愣，被他问得哑口无言。

　　他还是头一回碰到这样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不知这位公子为何突然变了脸色，那副盯着他皮笑肉不笑的模样叫他瘆得慌，本来俊俏的相貌看起来竟也无端多了些阴冷之色。

　　古怪，真是古怪！

　　摊主讪笑道：“都是千年前的事了，神龙拯救完苍生，那自然是回他的仙宫去了啊，我一介凡人怎生得见……”

　　柳尘看不见，却能听出来摊主的无措慌乱，不知又是哪里惹百里樾不快了，他探手碰了碰对方的手肘，轻声道：“百里，若不买东西咱们便走吧？不是还有正事要做？”

　　顿了顿，只听见“叮当”一声响，伴随着一声不用找了，摊主喜出望外道：“多谢公子，多谢公子！”

　　直至被拽着走出了好些路，柳尘才反应过来，“你不是生气了？怎地又买下来了？”

　　“一个破玉佩罢了，本座想怎样就怎样！”百里樾冷哼一声，如同丢垃圾一般将东西丢进了柳尘背着的背篓内。

　　柳尘知晓他这人的心思不能猜，便索性转移话题，“去找客栈吗？”

　　“嗯……”对方回应了一声，而后半天没有再说话。

　　他们在镇上找了家宽敞的客栈，百里樾要了两间上房，暂时安顿了下来。

　　待傍晚吃过饭后，柳尘被百里樾叫到他房间，才得知百里樾要他做什么。

　　“原来你叫我来是为了当诱饵？”柳尘缓声问，没有急着反对。

　　“嗯，你没听错。”百里樾闭着眼躺在榻上，悠闲地翘着二郎腿。

　　“……”

　　柳尘定了定神，才小声道：“那个妖怪可是会吃人的……”

　　“我知道啊！”

　　他苦笑了声，半晌，问：“能不去吗？”

　　“你说呢？”

　　柳尘心中叹了口气，难怪要给他如此多银子，原是打着叫他卖命的主意。

　　想起那位老伯描述的场景，他便不寒而栗。

　　想想，深更半夜，他一个瞎子，独自走在街上引诱一个会吃人还喜欢虐杀人的妖怪，他觉得自己这辈子也是到头了。

　　这银子拿得未免有些烧手！

　　柳尘憋了口气，鼓起勇气道：“若不然，我将银子还你？”

　　“哈哈哈……”百里樾意味不明地笑了几声，从床上翻坐而起。

　　他下了床，走到桌前，盯着乖乖端坐着的人，突然伸出修长手指掐住了对方的下颌，致使对方抬起头，而后弯下腰冷飕飕邪笑道：“拿了本座的银子，可没有还的道理！”

　　百里樾力气不小，柳尘感觉自己的下颌骨都要被掐碎了，心中暗骂几声倒霉催的，怎么就招惹了这么个妖怪回家呢！

　　如今被他缠上，是甩也甩不脱了！

　　“那能先松手吗？我的骨头快要被你捏碎了。”闻言，柳尘瞬间心平气和了。

　　早猜到反对无效，只是垂死挣扎罢了，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面对一个任性暴躁的妖怪，能做的唯有妥协安抚了。

　　“骨头碎了算什么？”百里樾温声说着，手慢慢滑下去，碰到了对方白皙细腻的颈肉，而后缓缓收紧力道，“本座早同你说过，若是不乖乖听话，连命都会丢了呢……”

　　柳尘感觉自己呼吸有些困难，颈间的那只大手像是在捉弄他一般，一会儿收紧一会儿又放松，缺氧导致他原本白皙的面容浮起了一片红晕。

　　呼吸逐渐急促起来，他忍不住张开嘴巴吸气，出于求生本能，去掰颈间攥着的手，但那只手却纹丝不动。

　　柳尘觉得此刻自己就如同一只鸟雀，被对方攥在掌心，逗弄着，欣赏着他的狼狈之姿，每当以为要飞出掌心时，却又被毫不费力地抓了回去。

　　百里樾勾唇笑着，眸中泛起妖异的光彩，盯着在他掌心中挣扎的人，一时心血来潮，突然想瞧瞧覆在轻纱下的那双眼是何模样，此刻一定是充满了恐惧惊慌吧？

　　柳尘说得没错，他就是个任性恶劣的妖怪，平生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这念头一浮起来便按捺不住。

　　他伸手绕到对方脑后，轻轻一拉，便扯开了那根纱布。

　　青色的纱布缓缓松落，挂在了百里樾依旧攥住他颈间的手腕上。

　　颈间力道松了很多，柳尘终于能够正常呼吸，下一瞬，脸上却划过布料的轻柔感，他睫毛不由轻颤了颤。

　　覆盖着眼睛的布料被揭了开来，他能感觉到自己眼周的皮肤暴露在空气中，叫他微微有些不适，眼睛下意识睁开。

　　百里樾看到他的眼睛，愣了神，同他预想中的不同，并没有什么伤疤，而是清亮透澈、黑白分明的一双眼眸，只是看人时毫无神采，透着股茫然无措。

　　或许是方才极度缺氧的缘故，眼眸还泛着红，带着淡淡水光，却并未看到他想看见的恐惧。

　　百里樾心中一紧，手下意识用了些力。

　　“百里……”柳尘艰难出声，叫了他一句。

　　百里樾回过神，见他眉头紧蹙，张着嘴呼吸急促，眼神似有些涣散，手如同着了火一般，迅速甩开他。

　　“咳咳咳……”柳尘倒伏在桌子上，低声咳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心道真是要命，差一点这辈子就到头了。妖怪的脾气实在太不可捉摸，说要他的命就真的想弄死他。

　　今日实乃他最接近死亡的一次了，今后还得小心应对，不能再惹他了，再来这么一次，他真的药丸。

　　百里樾坐在榻上，瞧着他那副难受模样，神色略微有些不自然。

　　本想吓一吓他，谁料一不留神手劲有些过大，差点真的将他给掐死了。

　　不过又转念一想，区区一个人类罢了，他何时在意过人类的死活？谁叫他不听话，偏偏要惹他发火！

　　“如何，这下想通了吧？”

　　柳尘沉默不语。

　　心中念叨，不想通也得想通了。左右落在他手中，不是当下立时被他杀死，便是待会儿被那吃人的妖怪给弄死，都是死，还不如听他的话当诱饵，好歹也是帮他做事，不至于一个全尸都留不下吧？他可不想像那些人一般死得那么惨。

　　悬殊的武力值面前，没办法，他就是如此容易妥协。

　　见他不说话，以为他还在生气，百里樾一皱眉，拿出平时最好的耐性，温声说道：“有我在你怕什么？只是叫你装个样子，又不会真得叫你被妖怪吃了。”

　　柳尘斟酌着问他：“你的道行不是比那妖怪高得多，为何还要用诱饵引他出来？不能直接去找他吗？”

　　“妖气散得差不多了，要找他还得费一些时间，若是引他出来省事多了。”

　　百里樾还想着吞了那妖怪，立刻就奔赴皇宫去找皇帝老儿报仇呢！哪有那么多时间耐着性子去找。

　　“你确定他真的会被引出来？”柳尘有些疑惑。

　　他们也无法确定那妖怪哪天会出来，总不能每天晚上都叫他在街头晃悠吧？那样的话也太明显了。

　　百里樾突然笑了声，神神秘秘道：“想不想再多赚一笔银子？”

　　柳尘瞬间警惕，“这银子它，要命吗？”

　　“……”

　　百里樾瞧他怂唧唧的模样，倒是有些后悔方才非要吓他了。

　　“放心吧！不仅不要命，还好赚得很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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