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条小鱼在乎

　　[小孩子想讨大人欢心，大人呢？]

　　原来庄灏也要去福利院。

　　回去路上，庄灏一直在处理工作的事，就算在车上，手指也没有离开过电脑一刻。

　　林喜正襟危坐，双手放在膝盖上，无所适从地望着窗外呼啸而过的树，车窗紧闭，辛游专注开车，车内沉默得让人背脊发凉，就是在这时候，手机不合时宜地传出几声短促又密集的消息提示音。

　　林喜手忙脚乱地关掉声音，悄悄瞄一眼庄灏，他专注地看电脑上的文件，林喜长呼一口气，小心翼翼点开消息。

　　病友群多出十几条新消息，是小树得知她在一中上学的事，过于激动这才让她的手机沦陷了。

　　群里的唯一一个潜水怪也被他炸出来。

　　【于霁：知道的是你在发消息，不知道的以为我手机发疯了。】

　　林喜忍不住发笑，全然不知笑声充斥在安静的车内有多突兀，引得庄灏不禁侧目。

　　“什么事这么开心？”

　　林喜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解释：“是同学发的一个笑话。”

　　“你很适应新学校。”

　　“嗯，同学们都挺好的。”

　　“看来你交到朋友了。”

　　林喜轻轻点头。

　　庄灏没有继续这个话题，接着看文件。

　　不知道是不是坐车看手机的缘故，林喜脑袋变得沉沉地，或许是庄灏突如其来的搭话让她松懈，又或许是于霁的玩笑话让她放松警惕，总之，那股一上车就存在的紧绷感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林喜揉了下太阳穴，晃了晃脑袋，直愣愣地看着庄灏的手指在电脑上敲打，她甚至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庄先生，您在车上看电脑，不晕吗？”

　　庄灏打字的手顿住，只是一秒，他恢复如初，淡淡回答：“习惯了。”

　　林喜努努嘴，脑袋扭向另一边，嘴里嘟囔一句，“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声音很轻。

　　辛游没有听见林喜后面这句，车内有力的打字声已然消失，瞥了眼后视镜，老板手里的电脑已经合上。

　　此刻的庄灏正摘掉眼镜，一只手轻轻捏着眼角。

　　到福利院的时候，祝清站在路边等候，同行的还有常春藤。

　　车刚停稳，林喜克制住自己想要立马下车的冲动，等辛游帮庄灏拉开车门，她慢悠悠紧随其后，常春藤熟稔地接过她的书包，礼貌地跟庄灏打招呼。

　　常春藤和林喜默契地后退一步，让庄灏跟祝清走在前面。

　　“你怎么是坐庄总的车回来的？”常春藤很小声地问。

　　林喜手拢在嘴边，“他去学校参加宣讲会，我也不知道他要来，偏偏这么巧，今天不用上晚自习。”
　　“难怪清姐让我不要等你。”

　　林喜瞥了瞥嘴。

　　“还真别说，你们高三生的书包挺沉的啊。”
　　“我的不算什么，我们班一个男生每次放学恨不得把书都装回去。”
　　“他看得完吗？”
　　“看不完，但心安。”

　　常春藤竖起大拇指，“好小子。”

　　林喜笑得不行，目光瞥向离得不远的庄灏，立马捂住嘴，跟常春藤互递了下眼神。

　　福利院的小孩看见庄灏异常开心，争先恐后地问庄总好，他们大多年纪小，不谙世事，只要别人散发一点善意，便会对他敞开心扉。

　　庄灏对他们来说，就是这样的存在。

　　他不常来福利院，但每来一次，福利院里的小孩们都会收到不少礼物，这次也不例外。

　　辛游打了个电话，没过多久，礼物成箱成箱地往里搬，庄灏处理完工作电话，孩子们抱着礼物小心翼翼地朝他道谢，他的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看上去很和善。

　　中途有个小女孩因为拿不稳礼物，走到庄灏跟前，绊了一下，还好庄灏反应迅速扶住她，礼物掉落在地，出于本能，小女孩下意识抓住庄灏的衣袖，手拿开，上面盖上一个灰色的手掌印。

　　“对不起，庄总。”小女孩连忙道歉。

　　祝清听见动静，赶过来，看到这番情形，很快明白发生什么事，“庄总，实在不好意思，小孩子不懂事，要不您把衣服留下，我这边处理好了给您送过去。”

　　庄灏：“没事。”

　　祝清想说的话被辛游打断，“庄总，二十分钟后有一个视频会议。”

　　“嗯。”

　　辛游收起手机，“祝院长，庄总还有事，就不多留了。”

　　祝清笑着，“我送送庄总吧。”

　　辛游：“祝院长留步。”

　　林喜朝庄灏颔首，“庄先生，再见。”

　　庄灏离开了。

　　小女孩带着哭腔走到祝清身边，“清姐，庄总不会生气了吧？”
　　祝清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庄总知道你肯定不是故意的，不会怪你的。”
　　“真的吗？”

　　林喜附和道：“小茉莉，清姐的话你都不相信吗？”

　　小茉莉用袖口胡乱擦掉眼泪，重重点头，常春藤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用力按了按小茉莉的头顶。

　　“哭得都成花猫了。”
　　“藤哥！”小茉莉大喊。

　　祝清：“常春藤！手又痒了是不是！”

　　“错了错了，我去收拾东西。”常春藤忙做出投降的手势。

　　林喜：“我跟你一起。”

　　“我也来帮忙。”小茉莉追上来。

　　祝清抱着手臂，目光盈盈地看着这群孩子，摇头笑了笑。

　　院子里摆放着形状不一大小不同的纸箱子，大部分都是装过社会上各路人士资助给福利院的物品。

　　“小喜姐姐，我来捆纸盒子，你就负责打扫。”小茉莉笑嘻嘻地接过林喜手里的绳子。

　　常春藤出现在小茉莉身后，长手一捞，从小茉莉手中将绳子夺过去，“你俩就别在这里添乱了，都我来，去那儿坐着等。”

　　林喜冲小茉莉耸耸肩，手一摊，哪儿凉快上哪儿待去。

　　院子里种了不少花草，附着在墙壁上的爬山虎变成枯枝，让这幢房子看上去颇有年岁，一根枯枝的末端被一只白净的手慢慢拨动，一抹橙红色闯入林喜的眼中。

　　“小棉，不是我们不帮忙，是藤哥赶我们走的。”小茉莉气鼓鼓地跑过去。

　　女孩没有回答，自顾自地摆弄手中的枯枝，对周围一切充耳不闻，小茉莉却不以为然。

　　常春藤叉着腰喊，“小棉，外面冷，跟姐姐们回房间。”

　　林喜朝女孩摊手，“小棉，我们进去好不好？”

　　好半晌，女孩慢悠悠转动眼眸，在林喜殷切的目光中，抬动手臂，握拳轻轻放在林喜的手心，过程中没有说一句话。

　　林喜笑道：“小棉真乖。”

　　小棉是常春藤的亲妹妹，小他整整十岁，大名叫常木棉。

　　林喜第一次见到小棉的时候，她比现在还怕见生人，从来都是跟在常春藤身后，半步不离，是后来从清姐那里得知，他们兄妹俩小时候经历过一场车祸，从那之后，常春藤失去了左腿，而小棉不再开口说话。

　　所幸如今在大家的陪伴下，小棉显然有所好转，至少愿意亲近除常春藤之外的其他人。

　　回房间后，两个小女孩在画画，林喜做完试卷差不多已经过去半小时，常春藤还没有回来。

　　“小棉，姐姐出去看看哥哥在做什么，等会回来找你，好不好？”

　　小棉乖乖点头。

　　“茉莉...”
　　“我会看好小棉的。”小茉莉言之凿凿。

　　林喜摸了摸她的脑袋。

　　常春藤今天难得休息，却也是个闲不下来的人，这边才打扫完又开始捣腾满院子的花花草草，林喜看见他的时候，人正拎着水桶往园子走。

　　“藤哥，你要不要休息一下？”

　　常春藤叉腰站着，“嗐没事，我不累。”

　　林喜无奈地叹了口气，又瞥见放在门口的垃圾袋，“我去丢垃圾了。”
　　“行。”常春藤忙说，“你扔墙角那袋就可以了，其他的我来，太重了。”
　　“知道啦！”

　　福利院对面过条马路就有垃圾桶，天色逐渐暗下来，路灯唰地一下，有秩序地亮起来，林喜站在光源处，丢完垃圾拍了拍手，无意间瞟到挂在垃圾桶边缘的一件衣服。
　　要掉不掉的。

　　单看衣服的面料质感，出现在垃圾桶附近，实在是有些惹眼。

　　但更引起林喜注意的是外套胸口上的一串英文字母。
　　她在庄灏的衣服上见过。

　　准确来说，她在庄灏今天穿的西装外套上见过。

　　这是庄灏的衣服。
　　林喜很快得出结论。

　　想到小茉莉不小心弄脏衣服时的诚惶诚恐，以及祝清极力想弥补时的卑躬屈膝，林喜盯着这件已经被庄灏当做垃圾一样扔掉的衣服，陷入了沉思。

　　不知道在路边站了多久，直到手机响了一声，林喜才回过神来。

　　是小树在病友群发了条新消息。

　　【明天晚上初中部有活动，你要不要来？@林喜】

　　林喜边走边打字。

　　【是什么活动呀？】

　　【平安夜晚会。】

　　林喜切出聊天窗，看了眼日历。
　　原来明天是平安夜。

　　【可以是可以，但我们要上晚自习的。】

　　【平安夜当天，晚自习可以自由活动。】

　　【真的吗？那我可以去！活动内容是什么？】

　　【表演节目。】

　　【那你会表演吗？是不是可以看到你拉琴？[期待]】

　　【当然。】

　　林喜找了个期待的表情包，刚点出去，紧接着就看到小树发来的新消息。

　　【我哥也来，你可以跟他一起。】

　　新消息让林喜驻足在原地，隐约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但是又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到底是哪里不对呢。

　　“傻站在这里干嘛呢？”常春藤正好出来扔垃圾。

　　“没事。”
　　林喜晃了晃脑袋，继续打字。

　　而让林喜产生这种疑惑的“始作俑者”此刻正火急火燎地跑到自家客厅。

　　“哥！你帮我问了没？小喜姐姐来不来？”

　　“来。”于霁低头在手机上不知道点了什么，而后甩到小树怀里，双手枕在脑后，悠哉哉地继续看电视。

　　“你怎么用我的手机发的？”

　　于霁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不是你要问。”

　　“那也是。”小树悻悻挠头。
　　再说能使唤动这位“大爷”帮他办事，也是难得，这种时候还是闭嘴比较好。

　　小树翻了下聊天记录，最后一条是他...不对...应该是他哥回的两个字：当然。
　　他有些汗颜。
　　确实是他哥的聊天风格。

　　简明扼要，还有些...臭屁。

　　这时手机响了，是林喜在群里发了消息。

　　【你也去？@于霁】

　　小树盯着看了一秒，两秒，三秒...

　　“哥！小喜姐姐问你去不去？她为什么会突然问你啊？”

　　明明平时他们在群里聊天，都是把于霁当透明人的。
　　今天一个两个都是怎么了。
　　好奇怪。

　　于霁抬了下眼，慢悠悠拿出手机，捏着手机一角，在指间转正，站起来，用手机轻轻敲了敲小树脑袋。

　　“你说为什么？”

　　小树故作思考的样子，想了又想，在于霁转身就走的那瞬间，突然拍了下沙发。

　　“我知道了。”
　　“小喜姐姐肯定是想让你跟她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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