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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 章(已修)
下元大考的前两日,冷时终于回到了萧山书院。
曲鸢关切地问她:“这几日听说你又是受惊又是高烧,真是叫人担忧,现在好些了吗?”
冷时点点头:“有你们家的灵丹妙药,自然不必担心。”
听着她这语调,曲鸢也放心下来,随手给她剥了一个橘子:“所以,那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们大家都在传你被歹人劫持,后来幸好玄鹤军赶到救下了你。”
嘴里一凉,曲鸢塞了橘子过来。但是冷时内心倒是多了一道防线,不动声色地回答:“我记不清了,我感觉我只记得有人在我脖子边冰冰凉凉地架了一把刀。”
“那好,如果有什么不舒服的及时告诉我。”对方若无其事地擦了手,又拿起一个苹果,“还要不要?”
“放过我吧。”冷时赶紧拿下她手里的水果,“大小姐,别霍霍苹果了,你看看这橘子——”
从沾了许多果肉的橘子皮上就能窥探到曲鸢其人是十指不沾阳春水。曲鸢听她这么一说,只好作罢。
接下来的几个时辰里,冷时发现自己不论去往哪里,总会有人跟着自己。比如现在在用餐时,身后也会有几个青色身影。
青色的衣衫上没有任何纹样,那几个人的样貌也不像是学生一般有稚气,并不是书院里的人。
他们果然在监视我。冷时漫不经心地扒了一口饭,就听到身边的同窗在探讨被绑架的八卦。
“你听说了吗?苏家被贼人给屠杀了。”说话的萧山书院里的八卦灵通人。
“是吗?真可怜?听说苏涤那几天刚好回家。”
“真的,我家在她家隔壁,那晚苏氏血流成河,可别提多血腥了。”
“冷时也算运气好,幸好玄鹤军去得及时,不然恐怕她也.......”
“别说了,我听说她还发了高烧,醒来后脑子不太清醒。”
“嘘,小声点,她看过来了。”
冷时只好控制住自己转头的冲动,这几位大声八卦,不想听见也很难啊。十七先生都散播了什么谣言,怎么就变成我脑子不太清醒?
突然面前来了一个人,冷时定睛一看,竟然是那个送饭小厮。
小厮赔笑着说:“姑娘好久不见,我家公子说让我来看看姑娘身体是否安康。听说姑娘前些日子受了惊吓。”
冷时瞟了一眼身后那几个青色的身影小声回答:“没什么大碍,劳烦关心,如果有什么事还是等考完再来谈吧。”
小厮也不懂她为什么一脸如临大敌的样子,只好点头说:“那姑娘慢用,小仆这就回去禀告公子。”
送饭小厮走到食馆外的一条小路时,突然被一个人给拉到一边的灌木丛。小厮急得正要大喊大叫,只听得一个熟悉的声音:“你回去告诉庄卿,这段时间他不要轻举妄动,也不要来找我,等我处理好就会来找他。”
“帕子姑娘你刚才......”小厮二丈摸不着头脑。
“来不及解释了,总之他不要来找我就对了。”冷时从另外一边走了出去,若无其事的样子。后面几个青色的衣衫这个时候才赶到小路,只看见冷时在路边装模作样地赏梅,几个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送饭小厮定了定魂,来到万卷楼庄卿的书房,向庄卿转达了冷时的话。
“不要轻举妄动?”庄卿皱起眉头把书放下。
送饭小厮如实回答:“小仆也不清楚,小仆看姑娘一脸如临大敌,之后又把小仆拉到一边说话。不过姑娘看起来确实身体并无大碍。”
庄卿看着桌上的文竹静了一会,才开口说:“你不用再盯着她了。”
“那今晚的饭菜还是双人份吗?”小厮问道。毕竟自家公子吩咐做了双人份,但是好几天还是食不下咽。后厨说这是公子心情不佳的表现,可真是少见。
“做。”庄卿抖了抖书,重新翻到刚才那一页。
***
下元的大考迫在眉睫,冷时每日都和沈缨在栈航楼挑灯夜读,沉重的功课压力让她几乎无暇去思考庄卿的事情。
下元大考一共三天,冷时在第三日下午考完时,天气正好难得放晴。她路过万卷楼的竹林时,忽然听见碎玉声声。原来萧山书院在竹林里悬挂起碎玉,这种风铎也被称为占风铎,玉石之间因为风而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冷时停住脚步,忍不住透过竹叶的缝隙望庄卿的书房的窗户。
窗户边正好倚着庄卿,他与冷时刚好对上视线。他有些惊讶,大概也没想到冷时会一下抬头望过来,不过他并没有躲闪视线。于青叶之间窥公子,这也是冷时没有想到的。庄卿青色的衣服在所有的颜色间格外瞩目,冷时几乎能想象出他的泪痣边被风吹拂的黑发。
还在犹豫什么呢?瞟了一眼身后,并没有青色的身影,大概是刚才因为考完人多,加上冷时挑的小路走,所以他们也被冲散了。
机不可失,冷时快步向万卷楼走去。
此时是大考完的时间,书类的学生上午就已经考完,并没有什么人来书房。冷时敲了敲门,一个泠泠清清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进来。”
但是冷时还是执着地又敲了一遍。
庄卿无奈地把门打开:“没上门栓。”话音未落,冷时猛地扑到他的怀抱里,双手勾住他的脖子,引得庄卿身形不稳,他扶了一下边上的门才站稳。
两个人沉默了一阵,冷时听得他的心跳得飞快。原来表面平静的你,也会紧张吗?冷时过了一会说:“我还是要离开江左,至于我会去往哪里,这是我自己想考虑的。”
“发生什么了?”庄卿关好门把她带到桌子边坐下。
“不打紧,你的事情我还是记得的。我是来和你告别的,我要走了。”冷时喝了口茶,“萧山书院是男子十七岁,女子十六岁就可以选择是否游学。想必你是选择了留在书院,但我恐怕得出去看看。我不太习惯江左的生活,四处游历看看。”
庄卿藏在袖子下的手捏皱了衣衫,他垂着头看着杯里的茶梗没有说话。冷时深吸一口气说:“我其实也没有别的意思,这并不是庄子衿你的错,只是.......”
“你还会回来吗?”庄卿打断她。
“应该是不会。”冷时犹豫了一下,“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回来,何况大多数沈园的事情沈缨可以处理。”
“那么到此为止。”庄卿很冷淡地说,“两个人在一起需要做到的就是交心。你既然如此防备我,那我也不会再追问,惹得你我不快。”
庄卿难得说这么多话,放在平时,冷时注定要调侃几句。
她看着他书桌上的文竹,为了缓和气氛,只好说:“我不是不想和你说,是现在的局势让我不能说。这般如何?有一日我回到江左,我未嫁做人妇,你未觅得良人,我俩不如再试试?”
庄卿没有说话,站起来去一边整理书籍。冷时敏锐地意识到了谈判的破裂,她拿出一个红头绳放在书案上:“前段时间做了个红色的头绳,想着你戴着一定很好看,不如上元我在银杏长亭等你?”
冷时盘算着自己离开的时间在上元之后,因此提出这个建议,希望好聚好散。但是对方并没有回应,似乎一尊雕塑立在书架前,冷时只好站起身离开。
走到楼下时,正好碰到送饭的小厮,小厮一见她,热情地打招呼:“姑娘你回来了?公子日日倚着窗户看楼下,总算把你盼来了。”
冷时没想到刚才庄卿并不是偶然倚在那里,如此看来,对方是有心再续前缘,只可惜自己刚才的一番作为实在是恩断义绝。她拿出一惯的笑脸说:“是吗?你家公子倒是个闷葫芦,有些事情自己做了,却不告诉我。”
两人告别,冷时走到路边又看到了那几个青色的身影。冷时终于忍无可忍地走到他们面前,冷笑着:“你们跟了我四五天了,感觉如何?”
那几个人一瞬也有点慌,没想到冷时居然走到面前来质问,他们领头的只好说:“听闻冷太卜身体受惊,我们也是一时好奇。”
冷时路过时瞅了一眼领头的人,耳后有小痣,猛然想起风雩阁有位人物也是耳后有小痣。
一想到风雩阁,她不得不警惕起来:“风雩阁承诺过绝对不血染萧山。”
领头的带了耳后小痣的笑道:“我们绝不会胡乱来的,还请冷太卜放心。”
两个人对视了一会,冷时敏锐地嗅到了这个人身上的杀气,绝非等闲之辈。带了风雩阁的名头的人,那肯定不能深交,她也只是一笑而过。
独自往前走去,再次穿过竹林时,她又回头透过竹叶向庄卿的窗户望过去,这次再也没有人倚在窗户边等她了。就像在上元之夜,庄卿戴了她赠的红头绳,执着地站在银杏长亭等了一晚上,也没有等到她。
东方破晓,他才知道冷时放弃太卜之位,于上元之夜提前出走长安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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