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子儿

　　因着心脏病的问题住了几天院，刚从医院出来的这半个月，郑开阳是每周都带着些熟食过来，说是给老爷子补补，上上营养。郑开山也没管，老爷子吃的开心，又是他大儿子孝敬的，他能说什么么。

　　老爷子是真的很开心，天天都能有肉吃，一周还经常换花样，即使是夏天，每天吃的也挺多的，脸色越发红润。老爷子也说感觉肉吃多了，好像都有劲儿了，每天早晚也都自己一个人，去楼下逛逛，也就1小时左右就回来了。

　　看着老爷子越来越好了，郑开山想着，自己还是得出去找份工作干着。

　　郑郝毕业也快一年了，工资不高又很辛苦，但是他觉得行业还不错，也谈了个女朋友，郑开山心里总盘算着，得多攒点钱，郑郝万一结婚生孩子，他也能支持上，要不人家女孩子该不乐意了，那郑郝可就要被耽误了。

　　本来郑开山打算明天就说的，可是下午的时候，老爷子突然半边身体动不了了，像是又中风了的样子，吓的郑开山又赶紧打120，把老爷子送到医院。

　　到了医院，从急救室很快转到神经内，直接打上了通血管的药物。

　　郑开山紧急又把郑开阳叫来，医生了解完情况，对两人说道，“老爷子现在看症状，是脑子里又有血管堵住了，我们赶紧安排了拍片子，做的CT，看着确实是右边原来位置附近又堵了。家属应该有经验了，应该知道，咱们发现的有点晚了，估计老爷子昨天或者今早就有麻木的感觉了，要是早点发现，3小时内用上药，老爷子估计就不会这么严重。”医生接着解释，“现在的情况，还在急性期，老爷子要住院一段时间了，看情况，很有可能偏瘫，肢体活动会比之前更差劲，以后估计生活是没法自理的，家属做好心理准备吧。这几天，每天24小时都得有人看着老人。他现在是完全不能自理，手指头能动，胳膊不能抬，脚指头有感觉但动不了，嘴歪，吃饭喝水都容易呛咳，生活上多注意。还有，一定一定要清淡饮食，怎么大夏天的，还给老人吃这么油腻？”

　　郑开阳和郑开山解释，“这不是之前泛心脏病了，老爷子老觉得手脚冷，没力气，想着给他吃肉加点营养么？再说，他也爱吃，看他吃的下去，吃的好，以为这是身体好的标志呢，毕竟身体不好的都不爱吃东西，哪想到呢。”

　　“啧，你们就没想过，有可能是吃的太好，不运动，血管堵了情况不好，血脉不通畅导致的手脚冰凉么？一吃肉，堵得更厉害了，当时是觉得舒服了，那是啊，大鱼大肉的，身体脂肪多了能不舒服么，可血管就遭殃了啊。现在这情况，以后更不能吃这么好了，要不以后还得堵。不光脑袋堵，兴许心脏也堵。”医生有些无奈的强调。

　　两人赶紧点头，医生嘱咐完，就走了，剩下两兄弟，站在病房门口，面面相觑。

　　“你们哥俩干嘛呢？老爷子叫你们呢，他问问医生怎么说的。”胡靖华从病房门口探出头来，皱眉说道。

　　两兄弟赶紧进去，郑开阳开口，“你好好躺着养病就好，医生怎么说咱们怎么治，操那么多心干嘛，你是能开药还是能治疗啊，你就好好听话就行。”

　　老爷子一脸不开心，想抬手又抬不动，想说什么，脸扭动半天，憋出来虚虚的一句，“你就说，医生怎么说的。”

　　郑开阳烦躁的踱步，啧啧的撇嘴不说话，胡靖华直愣愣站着看着郑开阳，也不说话。

　　郑开山只好冲着老爷子说，“医生说，还是以前的位置，又堵住了，说是吃肉吃的，以后要少吃、吃清淡、多运动。现在就是给你打着药，通血管的，尽量把血管通开。以后情况再看看，看能治到什么程度。”

　　老爷子听了，放心下来，躺着看着几人。

　　郑开山冲着郑开阳和胡靖华说，“咱爸要住院一段时间，出来的急，什么都没带。怎么安排？”

　　郑开阳生气的说，“啧，怎么着吧，你想怎么着，你怎么想的，怎么个意思。”

　　胡靖华赶紧安抚的拍了拍郑开阳，“爸还躺着呢，你别着急，有话好好说。开山啊，这时候就不要藏着掖着，有话你就直说，你什么打算。”

　　郑开山有些莫名其妙，“什么打算？我是问今天谁值班，轮班怎么安排，谁回去拿东西，给爸拿衣服、毛巾、肥皂、水杯、尿壶什么的，值班的拿枕头之类的。你以为我问什么啊？”郑开山有些明白过来了，表情变了变，“聊这些还太早吧？爸能恢复成什么样，以后再说，现在先把这段时间弄过去。费用，一直刷的爸的退休金，他有钱有医保，不用咱们操心。”

　　郑开山看着老爷子直勾勾的盯着他和大哥，也不好继续说下去，只是糊弄说，“要不这样，你们在这呆着，我回家拿东西，第一晚我来，明天中午你们来换我，咱们还是一天一轮换，和之前一样，怎么样？”

　　郑开阳双手报胸，看着地面不说话，胡靖华开口，“我们出来的急，家里还没安排，你侄女今天还把孩子带过来，说是让我们看几天，这弄得。我和你大哥先回去安排，带好东西回来替你，你回家明天中午来替我们，行吧。”

　　老爷子艰难开口，“孩子，先顾孩子，开山在这，第一天先他，将就将就，我没事什么，明天再弄就行。你们先忙，明天中午再来。”

　　郑开山似笑非笑，“爸都说了，我能说什么，你们先忙吧，先顾孩子。”

　　郑开阳和胡靖华跟老爷子打完招呼，没理郑开山，就走了。

　　“开阳，医生怎么说的？我怎么看着你不大对劲呢？”胡靖华和郑开阳两人一出医院大门，胡靖华赶紧问道。

　　“啧，医生说，老爷子估计是要瘫痪了，以后不能自理，得人24小时照顾着。真是不知道我这个弟弟怎么照顾的，老爷子三番四次的出事。”郑开阳愤愤的说道。

　　胡靖华一下子炸了，“什么？真的？老爷子以后得瘫床上了？这，这，这可真是。”胡靖华没敢说出来，小心看了眼郑开阳，“你怎么打算的？咱家地方小，闺女还带着孩子经常回来，我也在家，照顾老爷子不方便啊。你看你弟弟，本来就和老爷子住一起，说什么点，也是他没照顾好弄到今天的，他接着照顾挺顺的，也不用折腾老爷子。”

　　郑开阳暴呵一声，“闭嘴吧你！叭叭叭的，显得你！”

　　胡靖华委屈了，大声喊，“你叫什么？吼什么？我就是说说，也是为着大家着想，为着咱们家着想！”抽噎了一下，胡靖华使劲抹抹脸，郑开阳烦躁的说，“什么样子，孩子还在家呢，快点收收。”

　　胡靖华调整了下，“你到底怎么想的，咱现在说清楚，别等回家了，孩子问起来，咱们没个成算。你要是照顾老爷子，你是要把老爷子带回家来，还是你跟你弟弟住到老爷子家里去，还是怎么着？咱家那么小，就一个卧室一个客厅，孩子从小是睡在花园搭的那个小屋子里的，你把老爷子接过来，三口人怎么住？你闺女还怎么带着孩子回来？你到底怎么打算的？”

　　郑开阳沉默一会，“毕竟我是长子，照顾自己亲爹更是理所应该的。”

　　胡靖华一听 ，指着郑开阳脸，恨恨的说，“嫁给你算是我倒霉了，婆婆生病我伺候，公公生病也得我伺候，我怎么这么命苦，年轻伺候你和你闺女、你妈，老了伺候你外孙和你老子，要伺候你伺候，我不是你家的，我回娘家去！”

　　说完就要走，郑开阳赶紧扯住，使劲甩了下她胳膊，“行了行了，这么大年纪了，成天吵吵嚷嚷的，我这不是在考虑么。毕竟你也叫了几年爸，之前爸多疼你和闺女啊，你娘家、闺女家，爸可掏了不少钱。”

　　“放你妈狗屁，操你妈的，他愿意，我没逼没抢没偷没骗！我不该拿钱么？伺候你们家这么久，那点钱也值得你说道。你闺女不幸郑？给你们老郑家自己人花钱，算我头上？去你妈的，一群烂心烂肺的！”胡靖华扯着嗓子骂道，惹来行人驻足留意。

　　郑开阳看着周围看热闹的人，又看着远处的保安似乎想过来驱赶，使劲拽着胡靖华赶紧走到医院外僻静地方。

　　“你有完没完！我说什么了么？这不是要商量着么？你着急什么，哦，你想又不出力又不掏钱，那你想没想过这怎么成？人家不得戳咱们脊梁骨？”郑开阳看周围没人，压低声音恶狠狠的说。

　　胡靖华一听，冷静下来了，“你的意思是？咱们得，想想办法？那你什么主意？”

　　郑开阳看了看胡靖华，“先等老爷子出院，我再好好想想。”

　　胡靖华不乐意了，扭头就要走，嘴里还嚷嚷要回娘家。

　　郑开阳赶紧拉住，“行了行了，没说要拖着。”

　　郑开阳皱了皱眉，“开山是肯定要有住处的，老爷子又身体不便，现在这情况，我想着，我们两家换个房子。我们一家三口住老爷子现在的房子，老爷子搬到咱们家，毕竟在一楼，进出方便不说，他们就两个人，住着不也那么紧凑。”

　　胡靖华眼睛亮了，毕竟老爷子的房子，周围又是花园又是学校，位置也好，采光也好，面积还大，比自己家房子好多了。而且搬走了，女儿带着孩子回家常住，也不怕别人说闲话。

　　“这主意好，你有这打算，咱直接跟开山说不就好了。”胡靖华说道。

　　郑开阳听着直头疼，“你是不是傻？这怎么跟开山说？得跟老爷子说！一个弄不好，老爷子以为咱们图谋不轨，还把责任都丢给开山。”

　　胡靖华乐了，“对对对，这得好好商量。这么着，这几天旁敲侧击着，最好等出院让他们直接去咱们家住着，咱们住他们那儿，先说就是临时住着，后面再慢慢来。”

　　郑开阳送了眉头，“这还差不多，走吧，回家跟孩子说一声，她爷爷出事了她也得知道。”

　　两人坐上公交回了家，跟家里等着的郑乐乐一说，郑乐乐眼珠子一转，就说，“那得收拾收拾家里，爷爷出院住咱家方便，咱们去爷爷家住一段时间，等爷爷好了，自己上楼也方便。”

　　郑开阳和胡靖华对视一眼，“行，你有这个孝心就好，这事情啊不着急。你过几天带孩子看看你爷爷去吧，今天你叔叔在那里。刚住院，这几天你就先别添乱了。”

　　郑乐乐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是，爷爷也老记挂着孩子，爷爷最喜欢小孩儿了，过几天我过去，你跟我爷爷说，我先不去添乱了，过几天爷爷好点了我再过去看他。”

　　“爸，妈，今天我先带着孩子回去了，过几天，你们给我提前打电话，我再带孩子过去。”郑乐乐说完，收拾收拾就抱着孩子走了。

　　老爷子住院第五天，郑开阳、郑开山和胡靖华中午交接着呢，郑乐乐来了。

　　“爷爷，我来看你了，快看，你重孙女也来了，你怎么样啊？”郑乐乐一进门，跟其他三人打过招呼，赶紧凑到病床前。

　　一看老爷子歪着嘴，手都抬不起来，郑乐乐赶紧抓住爷爷的手，也把孩子往前推，“快点，叫人啊。哎哟，爷爷这手真凉，力气也小，怎么嘴更歪了啊。”

　　胡靖华找准机会扒拉了下外孙，拉到自己身边站在床尾，“哎呀，你爷爷这次生病有点重，毕竟之前就中风过，现在这情况算不错了。多跟你爷爷说说话，哎呀，乖孙女，这是老爷爷，你不记得了？”

　　孩子乍一看到一个生病口歪的老头，有些害怕，怯怯的叫了声老爷爷，就躲到胡靖华怀里。

　　胡靖华也不在意，搂着孙女站着。

　　郑乐乐从床头桌子上拿一段纸，给爷爷擦擦口水，“哎哟，爷爷这是看见重孙开心了，口水都流出来了。”

　　老爷子眼睛眯着，笑的大大的，眼睛一直看着孩子，嘴里还说，“水果，吃水果，真乖，不怕啊，不怕，是老爷爷，生病了。”

　　胡靖华搂着孙女，笑着说，“乖乖，说谢谢爷爷，说谢谢。来，姥姥给你拿个苹果，走喽，咱们洗苹果吃苹果去喽。”

　　小孩怯怯的冲着老爷子笑了笑，胡靖华接过郑乐乐从桌子上拿来的苹果，抱着孩子走了。

　　郑开山看着不说话，呆了一会儿就走了，他得赶回去好好休息休息。他不像郑开阳，还能跟胡靖华互相替换互相照应着，郑开山只能自己顶着。他不知道郑开阳做的怎么样，反正他有空，就给老爷子捏捏，翻翻身体，擦洗身体，在床上上厕所，第三天的时候还帮着老爷子在床上解了次大便。反正，在医院里面，郑开山是一整天连松口气的时候都没几分钟。

　　郑开山心里知道，郑开阳一家估计是有些什么想法，郑开山懒得理，只想着先等着老爷子度过危险期了再说。反正不管是什么阴谋，早晚得漏出来。

　　一周过后，医生说老爷子的急性期过去了，目前就是日常吃药，注意锻炼活动，清淡饮食，建议看康复科做康复治疗，试着恢复下左侧肢体知觉和力量，尽量提高老爷子生活质量。

　　郑开阳没拒绝，只是说了句，“非得住院么？老爷子在这儿住的，也不舒服，这天也热，不好擦洗的，回家方便点。”

　　医生说“那再住一周，巩固巩固，我同时叫康复科会诊，让老人也做上康复，一周后你们出院，自己挂康复科的号，听康复科安排就好。”

　　又过了一周，老爷子出院前一天中午交班的时候，胡靖华说了，“开山，爸，我和你大哥想着，爸现在身体不方便，以后还要做一段时间的康复，不如干脆先住我们那里，我们去爸的那套房子住，等爸身体恢复好一些再说，怎么样？”

　　郑开山愣了下，“我都行，看老爷子的意思，爸，你怎么想的？大哥大嫂想跟咱们换着住，他们那里不是一楼么，不用爬楼梯，方便点。”

　　老爷子想了想，“开山，你要是没想法，我也行。都可以，听你们的。”

　　胡靖华笑出声了，“行，那就好，我们收拾收拾，明天先住下，后续再慢慢倒腾两边的东西。那，爸，我们走了啊？开山，你辛苦照顾着吧，我和你大哥先回去了。”

　　等郑开阳和胡靖华走了，郑开山冲老爷子感慨，“这得憋了多久了，我说老是提你身体不方便云云的，打这老长预防针啊，你看着吧，住着住着，这房子指不定就真换了。”

　　老爷子皱眉，“哪能，你大哥，不是这样的人，我还，还没死，没糊涂呢，我肯定得死自己家里。等我恢复恢复，咱肯定回家。”

　　郑开山看老爷子有点生气了，就不接着说了，反正时日久了，老爷子早晚意识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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