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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乌
安翊庭闻言,毫不示弱地反唇相讥道:“大人忘记了吗?我在明京最当红的甥馆做过小郎,最不怕的,就是不喜欢女人的男人。”
说完,他像是见好就收、又像是逃跑,速速推门去了。
* * *
栾飓川出宫休养仍未归,丰正帝下了朝无处可去,由王如雷陪着,在先勤宫院中慢慢踱步。
院中松柏常青,栾飓川在宫舍内养的竹子也借由木窗送出一派绿意,丰正帝置身其中有些流连忘返。
忽听见身后有脚步声近,他回转身,只见慕容太傅行至院中。
慕容齐虽年高近六十岁,却毫无龙钟老态,这得益于他年少时学过武艺,从文乃半路出家。不料一路顺风顺水中了前朝的状元、以内阁大学士的身份舍命辅佐前朝皇帝延成帝,并兼任帝师。因位高权重,他行事讲话多少有些不自觉的跋扈。
丰正帝对他一向敬畏,正式登基前,见了他总是先行鞠躬问候。如今贵为一国之君,不必行礼,说话仍然十分客气。
慕容齐双手和握举过头顶向他请安道:“皇上万安。”
“慕容太傅这一向身体还好吧?”私下里不常常见面,丰正帝自然要体恤一番。
“臣尚可,倒是没有晚上出门着了凉要皇上忧心。”慕容齐说着,与王如雷对了眼色。
丰正帝明白他是暗指栾飓川出宫养病一事,故意不接话茬,只微微抿笑道了声:“那就好。太傅多保重。”
说着,他抬脚往院外走,却被慕容齐一句话留步。
“皇上,栾骤河被参一事就这么风平浪静地过去了?”
丰正帝语调平缓道:“凡事要凭据。栾骤河到底有没有说过那两个字,尚无定论。”
慕容齐又道:“那么敢问皇上,如今着哪位大人调查此事?”
丰正帝面有不悦道:“朕自有安排,太傅不必多虑。”
王如雷在身后冲慕容齐微微摇头,示意他不要再追问。
不料慕容齐视而不见,仍然语气生硬道:“臣听闻领侍卫内大臣奉命督办,现又告病回府休养。既然如此,皇上不如委令他人经查此事,一则可以加快进程,二来也可避嫌。”
丰正帝将手背在身后,视线打在对方脸上又收回:“朕相信领侍卫内大臣绝不会姑息任何一个朝廷命官的妄为之举。况且,这也是他的职责所在。”
“皇上,被参者并非一般的朝廷命官,栾骤河是栾飓川的亲弟弟!皇上切不可一时糊涂,爱屋及乌,认反臣为亲信啊!”慕容齐说得激动,脸色也涨红。
王如雷一个劲冲他摆手也不管用,吓得躬在丰正帝身后直冒冷汗。
丰正帝表面上还算冷静,虽然目光中充满了难以掩饰的嫌恶。
正在僵持不下之时,一个年轻公公的声音在门口响起:“禀皇上,皇后娘娘有请您赴朝露宫一晤。”
丰正帝闻声看去,原来是皇后宫中的总管太监黎仲,“嗯”了一声,抬腿便往外走。
“皇上,还望三思!”慕容齐不敢阻拦,对着他的背影一咏三叹般高呼。
丰正帝再未回身,步伐渐快。
朝露宫位于后宫之东,内筑亭台楼榭、山石掩映下别有一番洞天。
丰正帝疾步穿过庭院甬路,一路都有太监宫女迎候。行至正殿,他的面色才有所缓和,进了殿门,脸上渐露笑纹。
皇后从氏现身明间门前,锦衣华服下,微微隆起的腹部更为她平添雍容之气。
她一手护在腹前、一手在肋间屈肘,笑盈盈地向丰正帝道了个万福。
丰正帝迈步上前扶住她的小臂,满眼欢喜道:“若珊使不得!”
从若珊年方二十三,虽不是绝色也是难得一见的佳人,明眸善睐,气质端雅,眼角掬一抹和善的笑。细看之下,十分动人。
“皇上打哪里来?”夫妻二人相携至暖塌前,丰正帝扶她坐下,皇后的贴身女官寸欣为他们斟茶,黎仲随后献上四色点心和新鲜果盘。
“先勤宫。”丰正帝答,啜了一口茶。
见他面色似有不悦,从若珊看在眼里,嘴上却没有问什么。从果盘里摸出一只圆润的橘子,仔细剥了皮送到他面前:“润润喉吧,天干物燥易心烦上火。”
丰正帝接过,将橘子一掰两半,自己留下一半,另一半放回到她手中道:“一起吃吧。皇后这几日可还想吐?”
从若珊摇了摇头:“已经好多了。早上王太医来把过脉,说脉象平稳,只是不让过多行动以免动了胎气。”
“是了,也不要思虑过多,有什么想吃的,不管多难,尽管吩咐寸欣她们去办便是。”说着,他看了候在一旁的寸欣和黎仲一眼。
那两人连忙低头屈膝称:“是,请皇上放心。”
丰正帝吃了手中最后一瓣橘子,突然想起什么来,对从若珊道:“对了皇后,你那乖侄女何时进宫来?”
从若珊莞尔道:“请皇上来,正是为此事。不知栾大人那边一切妥当了?听闻栾提督常年在外征战,总要等他人在明京的时候,才可促成会面。”
丰正帝一时语塞:别说栾骤河此时是否在城中他不确定,就连栾飓川何时回宫也没有定数。怕从若珊不悦,他只得含糊道:“他必定是个大忙人,不过这件事不同其他,总要有个定论才是。”
若珊听的不明不白,以为是对方身负什么机要事务丰正帝不便直言,便大方道:“一切听皇上安排便是。”
丰正帝自知理亏,带着些怨气说了句:“这个叹梧,要不是他尚不肯娶妻,将皇后的这位至亲引荐给他,也许是段好姻缘。”
从若珊听闻,端着茶盏的手微微一晃,洒了一点水在衣衫上,她随即放下茶盏。
寸欣见了赶紧上前来用帕子擦拭她身上的水渍:“娘娘有没有烫着?是寸欣疏忽了,不该将参茶斟得这么满!”
从若珊不以为意:“不妨事。”
丰正帝一向最欣赏她的大度与涵养,每遇此种场景总不免暗自惊为天人。
* * *
因那几张无法还原的地形图,栾骤河决定带安翊庭亲自赴现场绘制。
此次外出一切从简,除了褚力和玄通,只有十名骑兵随行。
天蒙蒙亮,人马在提督府院内集结,家丁们手持灯笼静立两行。
安翊庭习惯晚睡晚起,昨夜虽然早早便躺下了却迟眠,这会儿困意袭来却要出发,睡眼惺忪地从憬彼堂出来,由文虎伴行,步履沉沉地来到了前院。
到了一看,原来人马早已齐备,都在等他。
栾骤河神采奕奕地骑在马背上,俯视向他瞪了一眼,冷冷道:“还以为安公子一睡不醒了。”
安翊庭听他明里暗里嫌弃自己似的,当着一院子的人抹不开脸,本就是不速之客还害得人家兄弟大吵一架,越想越不占理,一时间站在那里将一张玉面憋得通红。
文虎见状连忙上前一步陪笑解围道:“栾大人有所不知,我家公子体格本就不甚健壮,被奸人陷害毒打后好不容易才缓了个六七成,行动未免迟缓些。各位大人多担待、多担待!”
安翊庭一边往马车走一边强作不在乎道:“说那么多做什么?这条命也是人家救的。如今头顶无片瓦,贱命一条还不许人家奚落几句吗?”
文虎紧随其后,安翊庭登上马车前,故意冲栾骤河飞了一眼道:“大人,久等了。寒夜漫长独枕难眠,我这种人是不惯早起的。”
栾骤河傲睨他一眼,没有答话,只说了两个字:“启程。”
府邸的大门由两名守门的家丁缓缓拉开,伴着木器开合的声音,一行人马陆续朝门口行动。
栾骤河骑马至门前,马蹄刚刚落在厚重的门槛外,就听见外面有人大喊了声:“离倏留步!”
他立即勒紧缰绳,将马停住。此时,栾飓川在几名侍从的陪护下,大步流星至门前。
栾骤河有些纳罕,却并未下马,问道:“兄长一早赶来可有要事?”
栾飓川将身挡住他的去路,朗声道:“你要出城?”
安翊庭听见动静,好奇地从马车里掀帘探头出来看个究竟。听声音是那晚与栾骤河争吵的人,看清后又不禁感叹这兄弟二人一武一文,样貌气质都相差极大。
只听栾骤河答道:“公事公办,请兄长让一让。”
此时,文虎也探头出来看热闹,见二人一副剑拔弩张的架势,有点担心道:“不会打起来吧?这两人可是在朝高官,万一两败俱伤,那朝廷可就垮了一半啊!”
安翊庭还没来得及答话,就听见那栾飓川忿然斥道:“什么公事,要这么早带着一个来历不明的罪臣一同去公办?”
见对方赫然提及自己,他下意识地想退回车内,只是一个晃神的功夫,便看见栾飓川等人穿过一众家丁,快步朝马车走来。
他此刻再想藏起来,已有些来不及了。索性落落大方地掀着车窗帘,冲栾飓川绮丽一笑,道:“栾兄,幸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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