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像很旧的风

　　第二天梁欢妈妈早早就来了学校，她去女儿教室之前先去了找了班主任。
　　昨天成绩一出来班主任就给她打了电话，当她知道成绩的那一刻，第一反应不是生气，反而是自责，她知道女儿心里压着事，她这个做母亲的也帮不上什么忙。
　　班主任害怕家长会打孩子，所以电话里就说让人明天去学校后再找他一趟，他又做了一会梁欢妈妈的思想工作。
　　家长会在大礼堂举行，班主任知道学生也没心思听课，所以就安排在教室自习。
　　梁欢虽然一直拿着手机，但是从成绩出来后就一直没给妈妈联系，几度想给妈妈开视频但都因为不知道说什么而中止。
　　没有老师看着，班里乱作一团，梁欢坐在位置上有些心烦，耳朵里乱糟糟的，心也乱糟糟的，坐立难安，干脆谎称肚子不舒服给班长请个假。
　　她不知道去哪，也不想回教室，就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走到了大礼堂。
　　梁欢找了个长椅坐着，抬头刚好能看到二楼的大礼堂，隐隐约约还能听到里面的声音，她就盯着发呆。
　　感觉到旁边有人坐下，她刚要起身准备把长椅让出去就被人拉住了手腕。
　　陈敬修：“没事，你坐，我走。”
　　梁欢看是陈敬修她也不走了，又坐了回去，“我还以为是谁，是你啊，坐吧。”
　　梁欢突然靠近陈敬修，一字一句地说：“你是不是在跟踪我。”除了这个答案，不然怎么解释自己在哪都能遇见他。
　　陈敬修脸一下子红了，两人的距离如此近，近得能看见彼此眼睛中的倒影，两人的呼吸缠在一起，陈敬修突然慌了，身体往后仰，漫不经心道：“哪有，我也在等人。”
　　梁欢“哦”了一声。
　　陈敬修确实在等人，他在等他表弟，今天家长会是他表弟请假来的。
　　梁欢听见二楼传来很大的动静就知道家长会结束了，她赶紧站起来伸着头往里张望。
　　黄奕轩是第一个跑出来的，跑下楼一眼就看到了他哥，一猛子扎他哥怀里，眉飞色舞地说：“厉害了我的哥，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你不知道好多家长都在找我说话……呜呜呜……”
　　陈敬修看着他弟朝他飞奔过来，他往旁边躲了躲最后还是被他弟扑了个满怀，好不容易把人扯开，可他弟那嘴还在叭叭个不停，眼看越说越过分，他赶紧把人嘴捂上，用眼神威胁让他闭嘴。
　　黄奕轩接到他哥眼中的警告，点了点头，这才被放开。
　　陈敬修对梁欢说：“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表弟黄奕轩。”
　　又对他弟说：“这是我同学梁欢。”
　　梁欢没太注意陈敬修说什么，随便应了一声。她的关注点一直在人群中，一直在找妈妈的身影。
　　黄奕轩听见他哥给他介绍女生，他想这应该就是嫂子了，刚想和嫂子搞好关系，见嫂子兴致缺缺也就放弃了。
　　陈敬修看见他弟眼珠转一转就知道他弟想说什么，瞪了一眼，见他弟收回了黏在梁欢身上的目光，垂下头没说话才罢休。
　　黄奕轩刚才一直在打量她这个嫂子，他想知道到底是怎样一个人，能让他哥写情书，他爸拿他哥都没办法，她竟然能让他哥考第一！
　　上下打量一番，很快就收回了目光，低头沉思。他并没有发现特别奇特的地方，普普通通的学生，可能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吧
　　“梁欢，梁欢……”黄奕轩一直小声念叨着她嫂子的名字，越念越熟悉，一直觉得在哪听过，“梁……梁乐！”
　　他终于想起来在哪听过了，梁欢梁乐，一听就是姐弟，怪不得上次梁乐的消息轻而易举卖给了他哥。
　　他转念一想，他哥真厉害，直接搞定小舅子了！但是又看看两人之间的距离，他哥好像并没有把情书送出去，原来是还没搞定正主。
　　等到最后楼梯口都没人下来了，她都没有看看妈妈，刚准备上去找一下就看到她妈妈和班主任一起下来了。
　　梁欢慢慢走到妈妈身边，观察妈妈的表情，看妈妈并没有多生气才松一口气。
　　妈妈拉过女儿的手，摸着女儿冰凉的手，埋怨道：“等多久了？冷不冷？”后又安慰道：“没事，你送妈妈到学校门口，妈妈给你说说话。”
　　她以为妈妈出来的第一句话一定是质问她为什么成绩下降这么多，没想到是问她冷不冷，维持了许久的坚强外壳，在妈妈的“冷不冷”面前溃不成军，她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出来。
　　她不知道自己重来一世为什么还是让妈妈伤心。
　　她低着头给班主任说了一声就拉着妈妈走了。
　　黄立文看着两人的背影叹了一口气，有些伤感，做家长的都不容易。
　　作为一个班主任还是陈敬修的舅舅，于情于理他该都为梁欢操心，前前后后和梁欢妈妈聊了好多，还是没有找到确切的解决办法，只能让家长多关心关心学生的心理健康。
　　没伤感多久，眼神移到外甥脸上，他更愁了，还没开口问他怎么在这，就被他抢先一步说：“舅舅我送他到门口。”说着拉着黄奕轩就走，也不顾手中人的挣扎，黄奕轩还是挣扎着给他爸挥手再见。
　　妈妈边走边说，没有一句责怪的话，全是安慰的话，妈妈说什么梁欢都回答“嗯”，不知不觉早已泪流满面了，她趁妈妈不注意一直偷偷擦眼泪。
　　妈妈哪能不知道女儿已经哭了，她也故意看向别处，女儿不想被看见那她就假装没看见。
　　转眼两人就走到了校门口，妈妈抬起女儿的头，轻轻给擦去眼泪，郑重其事地说：“欢欢，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妈妈一直在你身边，有什么事给妈妈说，妈妈和你一起想办法，你不要一直憋在心里。”
　　眼泪越擦越汹涌，她自己狠狠擦了一下眼睛，哑着声音说：“没事妈，我就是考试前一天太紧张了没有休息好，考试的时候睡着了，没事，下次一定会进步。”
　　“下次也尽力就好，不要给自己压力，妈妈只希望你开开心心，健健康康就行。”
　　她知道自己在躲避，不知道该说什么。
　　说她生命没剩多少；说她注定会死在23岁那年；说她到死都没见妈妈一面；说她不想让妈妈那么苦；说她不想浪费钱治病；说她死了又活了；说她没失眠没紧张就是单纯的不会；说她不记得上辈子有考这么差过；说她一点都不想学习，就想赖在妈妈身边……
　　她还是该说这一切是大梦一场？
　　她擦干眼泪笑着和妈妈挥手再见，妈妈让她先回去，说外面冷，她倔着不回去，非要看着妈妈先走，妈妈拗不过她，只好先走。
　　她一直待在原地看着妈妈的背影，直到看不见才收回目光，她慢慢蹲下去把头埋在手臂里。
　　眼泪刚流出来就被袖子吸收了。
　　陈敬修和黄奕轩两人不紧不慢地跟在梁欢身后，黄奕轩原本还想嘲讽他哥胆小鬼，到现在情书都没送出去，但是看他哥浑身笼罩着低气压，他愣是一个字都不敢说。
　　两人刚走到校门口就看到梁欢蹲在地上，陈敬修赶紧跑过去，近了些才听见她压抑的哭声，然后放慢脚步，把外套脱了轻轻盖在她头上，轻声安慰道：“我在！”
　　我永远在！
　　黄奕轩也跑过去想安慰安慰她，见他哥把外套盖她头上，他很识趣，脚步拐个弯，立马和他哥挥挥手就跑了，暗自庆幸刚才幸好没嘲讽他哥。
　　梁欢其实并没有想哭，她送别了妈妈后就想蹲下来冷静一下，可脑子里却不由得想起这两世的事，眼泪哗哗地流，止都止不住。
　　她真的后悔为什么没有再多学习一下，为什么还要让妈妈受这委屈。
　　她一直压抑着哭声，不想让别人看见听见，直到感觉头上被衣服盖住了，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她控制不住大哭起来。
　　妈妈只希望她开开心心健健康康，可是她最后为什么不开心也不健康，最后住院的一段时间，高昂的费用压得她喘不过来气，让本不富裕的家庭更加雪上加霜，她不知道为什么是自己，这种事为什么会发生在她身上。
　　上辈子生病去看病，医生看到报告单，直接就让她家属来一趟，后来医生说是癌，她不相信，她妈妈更不相信，拉着她的手敲了各个专家的门。
　　确诊后躺在病床上痛苦的时候，她也无数次问自己，为什么是自己，想她梁欢没做过什么坏事，随手的好事也是经常做，为什么是她？凭什么是她！
　　陈敬修听着她痛哭，苍白安慰的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蹲在她旁边，一下一下轻拍安慰，告诉她不要害怕，他一直在她身边。
　　梁欢哭累了，渐渐止住了哭声，陈敬修见人不哭了伸手想把人拉起来，梁欢躲开了，她知道她现在一定很狼狈，不想让人看见自己这样。
　　梁欢瓮声瓮气地说：“你先走吧，不用管我。”
　　“好。”
　　陈敬修刚站起身，手突然被人抓住了。
　　“昨天你说的话还作数吗？”
　　“作数，永远都作数！”
　　陈敬修没有放开握着的手，猛得用力梁欢就被拉了起来，然后跌入他怀里。
　　梁欢刚才就是脑子一冲动想起昨天晚上他说的话，她答应妈妈下次考试一定进步，靠自己已经不可能了，需要外援。
　　原本准备拉他胳膊，没想到他刚好站起来，然后就意外地牵手了。
　　梁欢挣扎着从他怀里出来，陈敬修也没阻止松开了手，他明白关系要循序渐进，现在这样他已经很满足了。
　　梁欢像溺水的鱼似的拉着陈敬修的胳膊不松手，痛苦地哀嚎，“扶我扶我一下，我脚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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