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释槐

　　陈策昨夜睡得不好，他梦见安淮与他道别。
　　是他一直以来，只存在梦里的安淮。
　　他也对陈策说了再见。
　　就在那棵槐树下，树上已经没有槐花了。
　　“阿策，谢谢你喜欢我，不过我要离开了。”安淮笑着对他说。
　　“去哪里？”陈策拉住他的手，皱着眉。
　　“不知道，现在我要去吃午饭了。
　　以后遇到我，不要跟着我好不好？”安淮轻轻挣脱陈策的手，仍然浅浅地笑着，对陈策做出要求。
　　陈策怔怔地，上一次见面，他们还分享着同一杯美式，安淮对他说好苦，下次不点这个了好不好。
　　“陈策，再见。”安淮后退着，笑着挥手。
　　不要再见，
　　什么再见，你怎么和他一样。
　　猛地醒了，陈策抓住梦的尾巴，他，他是谁？
　　是安淮，昨天他遇见的安淮。
　　陈策又努力回想之前的细节，梦却散了，塌了，回忆不起任何。
　　两个安淮好像重合在一起，一起离开了。
　　陈策坐起身，看着落地窗外，天已经微微亮。
　　灰蓝的光线映着他的脸，陈策垂着眼睛，看着被子。
　　他放任思绪在体内流动，也不寻找什么答案，就等待着此刻的情绪流逝，不去抓住，不去控诉，静静地，感到冲动在呼吸间稀释，感受不甘的、混乱的、兴奋的一切都消逝。
　　晨曦渐渐加强，金黄的一缕一缕也显现出来，微微刺进陈策的眼睛。
　　陈策抬起头，看向最远处光的来源，看着城市的深蓝被吞噬。
　　楼外开始有嘈杂的声音，渐强。
　　陈策拉开被子，走下床，看向楼下，看着这一切复活。
　　陈策打开窗户，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呼出。
　　在太阳如常升起的第亿次，陈策收获了太阳对他的指引。
　　轻轻地，困扰着你的每一刻，都是你存在着的证据，但请永远追逐明天，永远追逐我的下一次升起。
　　……
　　半个月匆匆地过去，除了气温持续走低，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上课又下课，上学又放学，少年少女的心事在重复的生活中涌出又被遗忘。
　　下午放学后。
　　今天的作业安淮很快就写完了，于是他往兼职的便利店方向去，准备上两个小时的班。
　　一段时间后，安淮到了便利店门前，看到今天老板也在，他在和小婷说话，距离很近，表情不算和善，安淮停了一下，还是推门进去了。
　　上一次兼职的时候，他撞见他以为很和蔼的老板，十分严苛地责骂对小婷，措辞粗鲁。
　　安淮很吃惊，他见过老板四次，老板对他的态度都相当好，甚至有两次过于热切了，只有那一次看见这个四十岁男人辱骂人时几乎要吃人的眼神。
　　这样的反差，让安淮心里略感不安。
　　“我来啦。”安淮进门，背对着他们的方向，打了招呼。
　　“哈哈，安淮来了。今天做多久呢？” 老板似乎是停下了对话，笑着向安淮的方向走来。
　　“老板也在啊，辛苦了。今天应该可以满两个小时。”安淮挂上笑脸。
　　老板看见安淮笑，心情似乎更好了。
　　“今天正好有点货到了，小婷不好搬，你和我去吧，小婷就在这里看店。”
　　安淮有点奇怪，他没有负责过点货这些。
　　“好，需要我做什么呢？”但他还是应了下来，与此同时安淮看到余光里小婷勉强的表情，她在老板身后摇着头，眼里似乎是有泪水。
　　“到了你就知道了。”老板往门口走去，“走吧。”
　　”好。”安淮跟上，冲小婷比了一个ok的手势，虽然他不明白小婷具体在指什么，他想让小婷放心。
　　老板开的是面包车。
　　安淮上了副驾，系好了安全带。
　　老板点了根烟，车开始行驶了。
　　“小槐啊，你家里是哪里的。”老板吐出一口浊烟，问。
　　“本地的。”
　　“哦，本地的啊，家里是做什么的？能养出你这种好孩子。”老板含着烟，含糊说道，烟灰被一点点抖落下来。
　　“没有做什么，普通家庭。” 安淮开始感觉到怪异。
　　“哦，普通家庭，小槐怎么想着做兼职？”
　　“就是来体验看看。” 安淮预感他最好不要说实话。
　　“哦，对工资还满意吗？”
　　安淮没有讲话，他有点紧张了，这是什么意思。
　　过了一会儿，安淮才说“满意。”
　　这时车已经驶出不知道多久。
　　安淮这才注意到窗外的景，他已经太认得出了，安淮刚刚没注意是怎么拐来拐去的，老板的问话分散了他的注意力。
　　这时候老板左手取下烟，又问：“想不想要更好的工资？”
　　“您这是什么意思？”安淮顿了一下，直接问了。
　　“安淮，你这样的小孩，我见过很多，现在有机会给你钱赚，要不要呢？”
　　老板放缓车速，右转头，戏谑地看了安淮一眼，吐了口烟。
　　安淮感到一阵恶心，被烟熏的。
　　“什么钱？我觉得现在这样就已经很好了。”安淮忍着恶心，回他。
　　不等他回话，安淮接着问“老板，这是哪里？”
　　老板拐到一个巷子里，停了车。
　　他捏灭烟头，看着烟灰。
　　“安淮，我知道你这种漂亮小孩，我也知道现在这个社会，你们这种小孩是怎么想的。我给你提供机会，这不是什么违法的事，你做好了，少走多少年的路。你回去想想吧，想通了，给这上面打电话。”老板从车前柜里拿出一张卡片，点了点上面的一个联系方式，然后放在安淮的腿上。
　　安淮看着车前，“我知道了，货呢，是要在这里拿货吗？”
　　老板看安淮已经有点松动的态度，很满意。“不拿了，刚刚发消息来，说今天拿不了货了，回去吧。”
　　“好的。”安淮还是目视前方，收起了名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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