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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嫁(二)
一切都风平浪静,对于伯府夜里的喧嚣外头也有流言但最终都归结在了婢女偷情的事上,大部分人重点谈论的负面言论都在伯府处理下人有多狠上,整个故事里都没有云依柔的身影自然也没有人去讨论她清不清白。
云依柔醒来之后一切都像没发生过一般,她根本不知道那一晚围绕着她府里面发声了什么事,一切如常除了石榴不再出现以外,她问起身边的下人们不是抖着身子就是抖着声回答她石榴犯了事私通外男,再问就什么也问不出来了,云依柔见身边人的反应心知事情不简单也不再多问,直到云毅鸣身子好些了能走动了来找她还支走身边所有下人她这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冬梅和惠儿说辞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还有那晚你为何突然不要石榴伺候值夜?”云毅鸣把盘绕在心头好几天的疑问一股脑地问了出来。
“那晚我用过晚膳后就觉得特别困早早就歇着了根本没有吩咐过不要人伺候。至于冬梅她俩的确是我让她们去休养不必伺候的。”
“看来那个石榴果然有问题。”
那晚石榴的眼神就时不时地往齐妈妈身上瞟,多半又是孙思琴的肮脏手段,可惜现在死无对证。
该死的又是死无对证!
云毅鸣耿耿于怀云依柔却松了一口气,于她而言能够平顺嫁入昌平侯府才是头等大事,老夫人此举帮了她大忙她自然要感谢,而且婚期在即她也是时候把做好的护膝送给老夫人借此机会服软求和。
云依柔趁请安的时候把东西一送祖孙俩亲亲密密地聊了一上午,她又是老夫人那个乖巧懂事的孙女了。
就这么一直到云依柔出阁的前一天,云毅鸣正坐在云依柔院里喝茶聊天,云依柔出嫁在即他心里总是空落落的,京城路远,长姐这一去他们姐弟怕是今生都难有机会再见,心里嫌还能相伴的时间太短有千言万语想要说但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嘱咐云依柔要照顾好自己。
“你也要照顾好自己。你这身子要少思虑多修养,有的时候难得糊涂是福,做个不问世事无忧无虑的富贵少爷并不是一件坏事。”
云毅鸣唇微抿,道:“我晓得。”
云依柔瞧他那个样子长叹一口气,道:“我担心的是你这性子……”
姐弟俩正打算换些开心事来聊就听一阵喧闹传来云依柔扬声问在院里忙活的冬梅怎么了,冬梅满脸喜气地快步进来:“大小姐,老夫人那派人送了添妆过来,十几抬全都是好东西。”
姐弟俩闻言干脆走到院里去看情况,整整十六抬东西,做工精美的头面,价值连城的摆件……甚至还有一尊半人高的白玉送子观音。
云依柔瞧着那送子观音目光柔和,淡淡笑着:“我这次进京还听外祖母提起过这观音像,乃是宫中之物,母亲当年出嫁时先太妃特意赐下的。”
云毅鸣也面泛笑意:“看来姐姐那护膝做的不错,祖母很是喜欢。”
加上这满院子的添妆云依柔的嫁妆总算是称得上合适了,云毅鸣一直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至少云依柔不会因为嫁妆问题受婆家的冷遇。
老夫人院里派来送东西的婆子见云毅鸣在云依柔这顺嘴说了一句:“二少爷,老夫人也往您那送了东西,您快回去看看吧。”
听她这么说云毅鸣想着左右他在云依柔这也没什么事了便先行回去了。一回到自己院里就见一个大红木箱子放在屋里,命人打开一看满满一箱子的书。
“祖母怎么想起给我送一箱子书?”
“前些日子老夫人为了给大小姐添妆开了库房正巧看到这一箱子书,老夫人说二少爷您好书都送到您这,这不小的就给您抬来了。”
不知道是府里有喜事人人都粘了喜气还是派来送书的婆子特别能说会道,云毅鸣听她说话心情好当即让阿忠打赏了她一两银子,那妈妈更是猛拍了云毅鸣一通马屁。
待人喜滋滋地走了云毅鸣翻了翻箱子里的书,大部分都是兵书,老夫人出自书香世家私库不可能有这么多兵书,他估摸着这箱书同送到云依柔那的一堆添妆一样全是出自孙慕春的嫁妆。
他对兵书兴趣不大翻了一两本就随手丢在书案上反倒是对一本记录边关风貌的书产生了兴趣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直到掌灯了他才发现时间已经过去那么久了,想着明日是云依柔出阁的日子他只好放下书本早早上床休息。
云毅鸣是被吵醒的,一大早整个伯府就热闹起来了,每个人都喜气洋洋的连说话都中气十足,他洗漱过后去云依柔那瞧了一圈,云依柔正在梳妆打扮他呆在那碍事便去了前院想着若是有客人他也可以帮忙接待。
可谁知到了前院下人们都一脸诧异地看着他,云毅诚看着他直皱眉,云毅昌更是把“你怎么会在这?”这句话说出了口。
云毅鸣反问他:“今日大姐出阁,我身为弟弟来接待宾客不是正常的吗?”
“二哥身娇肉贵还是快些回去休息吧,以前家里办宴也没见你出来,莫要等会给劳累着了晕过去不仅吓着客人还不吉利。”
云毅鸣腹诽以前也没人乐意见着他出来待客吧,这次不一样,他要送姐姐出嫁自是要做些弟弟应该做的事。
他装作没听见云毅昌的话厚着脸皮在众人异样的目光下开始迎客。他不认识那些个高官豪绅动作也没有云毅昌俩个快,那些最值得结交的客人轮不到他来招待但今日来的客人多的是那些个云毅昌两兄弟看不上眼的客人便由他出面接待,这些人对云毅鸣倒是都印象颇佳。
没想到伯府那位常年养病的二少爷是这么一位举止有度谦和有礼的人。
这样的评价渐渐在宾客间传开,有人提起了先前老夫人寿宴之时那惊艳四座的画就是云毅鸣所做众人更是对他评价再高一层,云重雷招待宾客时有人冷不丁地夸起云毅鸣他心里还在纳闷嘴上打着哈哈说起了别的。
相对于云重雷的懒的理会孙思琴和他两个儿子听到夸云毅鸣的话心里就很不是滋味了。没想到云毅鸣会传出好名声,伯府可不需要一位有美名的嫡长子,这对于将来云毅诚继承伯府爵位会造成更大的阻碍。
整个伯府的人各怀着心思迎来了今日的重头戏,按照当地富贵人家风俗女子远嫁出阁娘家摆宴会举行一个送别礼,就是新娘当着宾客的面告别家人而家里人此时会拿个什么礼物出来送给新娘,主要是为了彰显财力和一家的亲厚。
当朝没有什么女子不能见人的说法,云依柔就这么穿着嫁衣袅袅婷婷地走到众人们面前,在喜娘的搀扶下先是对老夫人行了大礼,老夫人笑开了花连声道好,刘妈妈已经端着一对成年男子拳头大小的金猪在旁边候着了,观礼的客人纷纷夸老夫人好手笔疼爱孙女。
老夫人拿过金猪递到云依柔手里,祝福道:“愿我们柔姐儿早日为夫家开枝散叶。”
云依柔面露羞涩接过金猪低头应是。
接着云依柔又向云重雷夫妇行了大礼,云重雷夫妇送了云依柔六颗名贵的珍珠,云重雷难得对云依柔露出了慈爱的样子。
“这珍珠就是告诉你,你永远都是我和你母亲的掌上明珠。”
宾客们又是一通夸云重雷疼爱女儿是一位好父亲,但明白人都知道云重雷这是在提醒云依柔嫁出去了也要想着娘家想着他这个父亲。
“生养大恩女儿铭记于心。”云依柔接过珍珠便低下头去不知是不是感动哭了。
轮到了云毅鸣,因是同辈云依柔便不再行礼,云毅鸣将他早就准备好的礼物交到云依柔手里。
“大姐喜欢花,我便画了幅百花争艳送给大姐。”
云依柔还没来及说什么一旁的云毅昌突然阴阳怪气地道:“大姐成亲二哥送百花争艳似乎不太好吧。”
他特意在百花争艳四字上加强了读音使在场众人注意这点,众人立刻琢磨出味来,这又百花又争艳这不是咒自己姐姐嫁过去之后自家姐夫不停纳小后院里女人争奇斗艳么!
云毅鸣微微一笑侧头问云依柔介意当场打开画卷吗?云依柔自然是不介意。于是两个婢女就将近一米的画作展开在众人面前,众人都面露赞赏,这画工的确惟妙惟肖,百株花五彩缤纷形态各异蝴蝶穿梭其中似真的有隐隐花香传来,尤其是那朵牡丹似在百花丛中又似傲立于百花之外第一眼就能捉住观画人的眼球。
云毅鸣道:“没有百花争艳,怎能衬托出无冕之王。”
宾客中最前排的老人连着道了三声妙:“百花争艳牡丹为王,用百花之美来衬托牡丹的绝色,妙!实在是妙!”
说话的人是今日来的贵宾之中的贵宾,沈家虽未有勋爵之位却绵延百年积累深厚可说是京城第一世家,几乎可说是人人趋之若鹜的对象,而说话这位沈宿云出自沈家旁枝做了一辈子翰林,沈家现任家主沈行秋与这位族弟关系极为要好,一听说沈宿云告老还乡无数人蜂拥而至就为能借此搭上沈家,云重雷可是费了无数的时间跟功夫才能与这位老先生交好令他赏脸来参加他云家办的宴,今天这场宴云重雷几乎从头到尾都在招待这位贵宾。
“老夫新得一画乃是佳作小友若是有闲暇可到老夫府上一同鉴赏顺便探讨一番画技。”
此话一出众人看云毅鸣的眼神都变了或欣赏或羡慕,就连云重雷看他的眼神都变的慈爱了,云重雷是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这一点用处都没有的儿子竟能得到沈宿云的青眼。
一下子云毅鸣仿佛成了这场宴会的主角一般在场宾客无不交口称赞,云重雷撇下云毅诚头一回亲自带着自己这个嫡长子接待客人,在面对无数上来交好客人的应酬中云毅鸣歉然地望向云依柔今日是姐姐出阁他却抢了风头,没想到云依柔远远回望过来满脸的欣慰。
之后又是一堆繁文缛节过后云依柔终于要离开家门,一家人在门口话别云毅鸣终于有机会与云依柔说上两句话。
“姐……”
云依柔欣慰地拍了拍自家弟弟的肩,声音温柔地道:“我们阿鸣长大了,能够独当一面了。这下我也放心了。”
该叮嘱的昨日都已经尽数叮嘱了,道别的话云依柔也不想再多说便果断地转身登上了送嫁的马车。
目送送嫁的队伍一路吹吹打打离开,等到队伍消失在视线中宾客纷纷告辞离开,送完最后一位宾客云毅鸣站在大门口望着空无一人的街道心中满是落寞。
忽然视线所及之处闪过一抹熟悉的身影,不远处暗巷里的齐疏发现云毅鸣的视线偷偷摸摸地探出半个脑袋用眼神跟云毅鸣打了一个招呼,他是来给云依柔送行的,虽然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他也早绝了心里的那点念想但好歹相识一场他来送送她,祝福她能有个美好的将来。
云毅鸣眼睛一眨趁身边的人们还没有注意到齐疏的存在之前带头钻回了府里,他知道齐疏今夜会来找他此时此刻无需再多做交流。
果不其然夜里云毅鸣又捧着边关实录看得入迷齐疏就悄无声息的来了,见云毅鸣没发现自己的到来齐疏还轻声唤了他几声,可惜云毅鸣还是没有反应于是齐疏伸手拍了下他的肩,云毅鸣吓了一跳差点惊呼出声幸好齐疏眼疾手快捂住了他的嘴。
云毅鸣见是齐疏这才放松下来,齐疏也松开了他的嘴。
“鸣弟,你看什么呢?看的这么入迷。”
“写了些边关风貌的书。”
“我瞧瞧。”齐疏说着就伸头过去看书上写了什么,他俩本就离得极近齐疏这一伸头两人的脸几乎就要贴到一起,云毅鸣只觉全身一下子就像着起火来赶忙往后闪躲,齐疏以为他特意让地方给自己看清楚书上写什么并没察觉出什么不妥看完还大大咧咧转头对云毅鸣道:“这书有趣鸣弟看完后可否借我一观?还有桌上那两本是兵书吧,可否一并借我?”
彼此近在咫尺云毅鸣感觉到齐疏说话时的气流都喷在了自己的脸颊上顿时脸涨得通红,他飞快地吹熄了桌上的烛火室内登时一片黑暗把他的窘态和那些不该有的心思藏匿在黑暗之中。
为防他人发现屋中多了一个人每每齐疏到来云毅鸣都会熄灭烛火所以齐疏也不疑有他反而熟门熟路地拉着云毅鸣去帐子里聊天。
他们聊书聊各自所知道的边关,和云毅鸣所有对边关认知都来自书籍不同齐疏对边关的了解来自市井来自来往路人的口口相传,所有的风土人情都掺杂在各种故事之中说起来分外有趣。
情绪高涨地连说了三个故事说的人和听的人都有些累了,两人就这么一句话也不说平躺在床上看着帐顶放空,齐疏忽然道:“我今日看见云大小姐出嫁了,那场面可真大,城里好久没那么热闹过了。”
云毅鸣也回过神来,侧头望向齐疏,今日本就是月初一弯新月挂在天上起不到什么照明效果,床帐内更是昏暗云毅鸣只能朦朦胧胧看到齐疏在黑暗中的轮廓根本看不出脸上表情。
“齐大哥,你对我大姐……”
“她出嫁我若说一点感觉也没有那是骗你的,不过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过,她找到如意郎君我打从心底里为她感到高兴,只是心里面多多少少有些遗憾那个人不是我。”
果然齐疏还是放不下自己姐姐,云毅鸣攥着被子的手紧了紧。
齐疏毫无所觉还在继续说:“不过鸣弟你放心我不是对情爱那么执着的人,既然令姐已经有了好的归宿我不会再有一星半点的痴心妄想,绝不会给令姐和你造成任何困扰。”
对于他的话云毅鸣只是轻轻嗯了一声,攥紧的双手倒是稍微松了一些。
这夜不仅云毅鸣住的院子一处在窃窃私语,一阵温存过后孙思琴娇娇弱弱地伏在云重雷怀里试探着云重雷对云毅鸣的态度。
“我瞧沈老先生对鸣哥儿的画作甚是欣赏,要不要我托兄长在京城请名师来再指点一下鸣哥儿的画技?”
云重雷摸着孙思琴依旧保养得宜的玉手沉思片刻,道:“那就麻烦妻舅了。”
孙思琴笑着应是心里却开始盘算,眼看云毅鸣声名鹊起对她家诚哥儿威胁日渐增大,众人目光纷纷落在云毅鸣身上此时她反倒是不好简单粗暴地找人直接要了那孽种性命以免一招不慎留下把柄引火烧身,此事她必要再好好盘算一番。
而在老夫人院中另一场谋划正要开启。
齐妈妈边为老夫人送上安神汤边道:“老夫人,已经查清楚了,那翻二少爷院墙的就是先前给咱府里送菜的齐疏。”
“肯定吗?”
“肯定。他翻窗户爬进二少爷屋里时阿忠看的真真切切的。”
“可知他们在屋里干什么?”
“他们说话声小阿忠那小子听不真切似乎是在聊什么羊奶、马市、风沙什么的。”
老夫人听完放下手里勺子拿起念珠一粒一粒地拨弄不辨喜怒道:“柔姐儿出阁了,接下来也应该开始替我们鸣哥儿张罗婚事了。这男儿郎啊房里总归是要有个知冷知热的妻室在旁边陪着才会懂事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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