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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眠了
一张床。
一张精美柔软、舒适细腻的四柱床。
一张他以前只在电视剧里看到过的king-size大床。
这张床现在属于埃尔森,连带着这张床所处的豪华卧室也是“他的”。
埃尔森平躺在这张软绵绵的床上,与华丽的天花板面面相觑。
他现在看这张床很新鲜,估计这张床也看他很新鲜,面对他这个生面孔表现出了非同寻常的敌意。
没错。
——入住韦恩庄园的第一个晚上,埃尔森…成功失眠了。
事实上,他一直以为所谓的“换了个新环境就失眠”只不过是一些老套电影的套路。但眼下,赤裸裸的现实告诉他,这他妈是真的。
fuck off。
埃尔森翻了个身,发出烦躁的气音,凉滑的冰丝被褥在黑暗里被他拧成一团不可名状之物。
很困,困得要死,但就是睡不着。
埃尔森叹了口气,毫无形象地躺在床上,开始思考溜出去找杰森的可行性。
——一秒钟后,他无奈地放弃了这个想法。
听上去就很不靠谱。
黑发男孩撑开四肢,放任自己像个充气娃娃一样呈“大”字型瘫在床上,双眼无神。
哦对了,明天还得上学来着…好像叫什么古恩太太寄宿学校?
妈的,什么地狱开局。差评。
埃尔森头疼地揉了揉眉心,强迫性的命令自己闭上眼睛。
他深呼吸了一口,闭上眼睛。
——眼前出现的不是他以为的一成不变的黑暗,而是蝙蝠侠。
也许那玩意更像蝙蝠侠与小丑的诡异结合体——鬼知道他怎么会看见这么个闹心玩意——蝙蝠头盔外戴着铁锥头箍,惨白着脸咧嘴狂笑的恐怖画面。
埃尔森被硬生生吓醒了。
艹。
不是开玩笑,我怀疑这个房间在针对我。
埃尔森睁着死鱼眼,天花板上的吊灯的图案排列组合,硬是被他看出了一点back room的笑魇的感觉。他压着心里的烦躁抓住身旁的那一坨被子,把它丢到了远远的床尾。
好了,现在应该会好点了。
埃尔森再次闭上眼睛。
这次没有韦恩了,取而代之的是上辈子他那个养子快乐的脸。
嗯,这个还不错。埃尔森无所谓地想,反正他人都死了。
下一秒,彪形大汉破窗而入,温馨小家秒变凶案现场,还是限制级的那种。
埃尔森:……
埃尔森:……
至少得用十二个点才能表示他此刻操蛋的心情。
他绷着嘴角,面无表情地听着耳边心脏骤然加快的砰砰声和自己稍显急促的喘息。
拜托,别再来了,中年人的心脏真他妈受不了。
埃尔森叹了口气,颤了颤眼皮,最后才落下去。
——在他的意识里只存于别人的只言片语中,寥寥几笔就勾勒完成的、一次轻描淡写的投票就被“谋杀”的那个少年英雄,随着爆炸的巨响了无生机。
他叫杰森。
埃尔森猛的睁开眼睛,坐起身,像条脱水的鱼一样大口喘着粗气。对面贴着浅蓝色壁纸的墙皮在黑暗的渲染下显得怪诞又黯淡,像最后时刻杰森绝望的眼睛。
这觉他是一点也睡不下去了。
反胃感姗姗来迟,涌上喉间。埃尔森几乎是踉跄地爬下床,拉开浴室的灯,对着马桶一阵惊天动地的干呕,只吐出几口酸水。
——最后他拧开水龙头,借着脱缰野马般的急速水流简单洗了把脸,然后抬起头看向咫尺的镜子。
——湿漉漉的黑发贴在额上,眉毛下意识地皱着,那双蓝绿色的眼睛周围蔓延着细小的血丝,脸色差得像刚从墓地里刨出来的、死了两天的尸体一样。
更正一下,溺尸。
埃尔森烦躁地瞥了一眼镜中狼狈的自己,然后撑着台面把自己的身体支起来,喃喃地骂了一句,扯过架子上的毛巾把整张脸埋在里面。
突如其来的饥饿感袭击了他的胃。埃尔森和杰森以前住在犯罪巷时几乎没有固定的用餐时间,每顿饭的餐量也不一定,因此半夜享用一些美味夜宵是完全能被允许的。但自从搬进韦恩大宅后,他就不得不开始了规律的三餐——至少现在还不习惯,更别提晚饭是又臭又长的法式“大餐”。虽然好吃,但量很少。所以现在饥饿感找上门来似乎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埃尔森在“饿着肚子和自己的傻逼记忆大战三百回合后第二天挂着黑眼圈起床”和“下楼用微波炉热点美味的浓汤满足食欲后第二天挂着黑眼圈起床”间只犹豫了不到两秒,然后斩钉截铁地选择了后者。
反正他现在睡不着,那为什么要在卧室里浪费时间?埃尔森艰难地把毛巾从脸上撕下来,警告自己不要沉溺于它迷人的触感,然后走出浴室。这几乎花了他五分钟的时间——你不能指望一个困疯了的男孩能立刻放弃毛巾柔软的触感。哪怕这个男孩是重生的也不行。
他推开门,借着走廊上的微弱灯光往外看:很好,没有管家阿福的身影,韦恩也没有出现的征兆,看来他又在忙于自己打击犯罪的事业了。
埃尔森长出一口气,把提起的心稍稍放进了肚子里。他迈出房间,拜今天阿福的介绍和埃尔森出色的记忆所赐,韦恩庄园的基本格局差不多印在了他的脑海里,除了主卧。埃尔森猜想那里可能有一些关于蝙蝠侠的机密什么的…比如一个秘密基地?他摇了摇头,把这个猜想丢在了别的什么地方。
管他呢,现在当务之急是填饱肚子。
下楼的过程很顺利,也没有出现电视剧里常出现的机关暗器。埃尔森鬼鬼祟祟地溜进厨房,直到他站在空地上时才反应过来:为什么他在自己家里也跟做贼似的?
算了,不重要。
埃尔森轻咳一声,把这点小小的差错团吧团吧扔进脑海里的回收站。他踮起脚尖,努力打开冰箱上层的门。惨白的灯光照在男孩脸上,格外有恐怖片氛围。
“让我看看都有什么…”他自言自语着,脸上带着跃跃欲试的神情。角落里的一碟薄饼吸引了他的注意,附带的还有一盘奶油洋葱浓汤。
不错,今天的夜宵就决定是你了!埃尔森无意识地扬起嘴角,带着点本人都没发现的期待把它们拿了出来,然后转过身——
——身后的阴影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挺拔的身影。
埃尔森:瞳孔地震。
很难说埃尔森现在是什么心情。
大概就是你好不容易买到了一块限量的招牌蛋糕,结果下一秒倒霉的遇上罢工游行,蛋糕被人群撞翻,新鞋被人踩了一脚,然后之前被撞翻的蛋糕糊在了你最喜欢的一件深色外套上的那种感觉。
他紧张地盯着对方,看着阴影里站着的那个人慢慢地离开,然后消失在黑暗里…
啪嗒一声,明亮的暖色光顿时洒满了整个厨房。埃尔森这才看清刚才站在自己身后的人是谁。
——阿尔弗雷德·潘尼沃斯,韦恩庄园的管家。
埃尔森端着浓汤和薄饼,和面带微笑的老管家面面相觑,场面一度尴尬得令人窒息。
还有什么比偷吃被当场抓包更令人尴尬的吗?
当事人埃尔森告诉你:有。
特别是当撞见你偷吃的那个人是你认识还不到一天的老管家的时候。
怎么办,在线等,急。
他屏息凝神,等待着即将到来的斥责或挖苦。
但出乎埃尔森意料的是,老管家只是平和地看了一眼埃尔森,然后温和地点点头。
“我想埃尔森少爷不介意再多一张等待吃饭的嘴吧?”他微笑着看着年轻的男孩,“不过我们可能需要再多准备一点食物了。”
没有预料之内的斥责、挖苦和鄙视的眼神。
埃尔森甚至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直到后背傻乎乎地撞上冰箱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现在是什么处境。
他立刻反应过来,有些不自在地挪了几步,然后小声说了一句“好的”。
my god,他真是太蠢了。
他转过身,让出一条通道,几乎是茫然无措地看着阿尔弗雷德端出一盘熏肉来,然后走进厨房,在煎锅上倒了一些油,然后等锅热起来再放入熏肉。
我怕不是在做梦。
埃尔森眨了眨眼,带着些不真实感走进厨房。他把浓汤放进微波炉,再把薄饼送进烤箱重新烤了一会——谢天谢地,他那不算特别精湛的的厨艺此刻发挥了作用,至少没让他在阿福面前丢人。
干净整洁的厨房内再次安静下来。
在暖黄色灯光的照耀下,只有电器运转时的稳定嗡嗡声和肉排在热油上舞蹈的滋滋作响。肉香和浓汤的香气逐渐蔓延开来,混杂在一起,填满了整个房间。埃尔森忍不住放松下来,他看向一旁的阿福,如果好感能具现化,那么埃尔森头顶现在一定冒出了一连串的“好感+10”。
真奇妙,韦恩家的人总能刷新我的认知,埃尔森抱着手臂靠在门口,在心里小声咕哝着。
不过不得不说,这种转变的方向是向好的。
…至少埃尔森还挺享受。
微波炉发出“叮”的清亮一声,埃尔森立刻快走几步打开炉门,顺手拿起一旁的湿毛巾,小心翼翼地端起那盘热气腾腾的浓汤,把它拿出微波炉。
被热气糊了一脸的那一刻,埃尔森觉得自己真是太幸福了。
——天哪,他真想赞美阿福的厨艺。
这时,他的薄饼和阿福的煎熏肉也好了。两人把喷香的食物端到小桌上,桌上铺了浅黄色的桌布,银质餐具摆放有致,一瞬间把这顿简单得过头了的夜宵的价位提高了好几个等级。
埃尔森坐在餐桌旁,虔诚地拿起勺子往嘴里舀了第一口汤。
…然后不出意外,被老管家的厨艺折服得五体投地。
埃尔森是真的饿了,他风卷残云般地把桌上的食物扫荡一空。幸好他还勉强保持着用餐礼仪,只是用餐具的频率简直要快出残影。
——最后他满足地摊在宽大的椅子上,舒服地呼出一口气。
“看到您能喜欢我的厨艺,真是令人欣喜,埃尔森少爷。”阿福带着笑意的声音从对面响起。
埃尔森有些不好意思地睁开眼睛,“…不用叫我少爷什么的,怪尴尬的。”
阿福笑了笑,不置可否。他拿起一旁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红茶——埃尔森这才注意到老管家身前除了一个茶杯外什么也没有。
…艹,我都干了些什么啊。
迟来的记忆涌入脑海,埃尔森看着那个傻乎乎的自已犯蠢。虽然面上波澜不惊,但脸色却开始肉眼可见地变红。
幸好这时,阿福善解人意地开口说话了,成功把埃尔森从羞愧的深渊里拯救了出来,同时也阻挡了男孩朝一只红番茄的转变——“好了,埃尔森少爷,时间不早了,您该去休息了。”
“呃…对,谢谢您。”埃尔森这会已经恨不得脚趾挖洞钻下去了,但他坚强地为自己保留了最后一丝颜面。
“您也是,晚安。”说完他便飞也似的跑了,留下原地带着慈祥笑容的阿尔弗雷德。
真好啊,老管家欣慰地叹了口气。
另一边,埃尔森用自己最快的速度冲上楼,一口气扑到床上,把脸埋进被子里深吸一口气。
他今天晚上经历的绝对是这辈子最尴尬的事。没有之一。
但是…
埃尔森翻了个身,把自己从软绵绵的织物中扒出来,交叉着手指,平躺着望着天花板。
还不赖。
饱腹所带来的强烈困意来得恰到好处。埃尔森打了个哈欠,胡乱把被子扯到身上,这才真正有了一点被收养的实感。
他安详地闭上眼睛,满意地沉入梦乡。
在完全失去意识之前,埃尔森脑海里的最后一个念头是:我也想学阿福的厨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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