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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宴
大夫仔细看了看这快冻得半死的小家伙,拱手做礼,“这猫并无大碍,只是年岁尚小,体质很弱,又受风雪侵寒,这才咳嗽不止,殿下将它放在府中养一阵子就好。”
孟绾点头,“本宫向来不喜这些东西,不知道是从哪里跑进府里来的,还偏偏被这没眼色的丫头抓住了。深夜雪重,有劳大夫了。春月。”
春月拿上诊金就送大夫离开。
没眼色的丫头秋月怀里抱着那只小猫,“殿下分明喜欢得紧,那我做挡箭牌。”
眼下人走了,孟绾才好奇地看着这只猫。
它通体雪白,双眸还是异瞳,此刻乖巧地窝在人怀里,也不怕生,只偶尔叫两声,甚是惹人喜爱。
秋月本来对这东西没什么想法此刻抱着这小家伙都有些舍不得丢掉,“殿下,您要养它吗?”
孟绾抚摸着它皮毛的手顿了下来。
她是想养的,可这猫不知是如何进府的,还是被那个奴隶抱过来的,不知道会不会是阴谋。
可这狸奴确是乖巧可爱,她也不舍得扔掉。
孟绾纠结万分,“那个李元竹呢?”
“我让他去偏殿换一身干净的衣服。”夏月看了看外头,“应该已经换好了。”
孟绾想了想,“你去叫他过来回话。”
“是。”
小五抱臂看着这只猫,“殿下莫不是想将这狸奴还有它主子一并养在府里吧?爱屋及乌?”
孟绾回回都觉得这人简直是肚子里的蛔虫,她一句话都没说小五是怎么猜到她想法的,“主子?此话怎讲?”
“这东西是他抱来的,可不就是认他当主子?”
孟绾摇头,“错了,谁养它才是它主子。”
一语双关。
小五看着孟绾并不像是玩笑,反而认真得紧,“殿下不是在说笑?”
孟绾从秋月手里接过那只猫,“自然不是。且不说尚且无主之物,便是有,本宫夺了又怎么样?”
“殿下忘了太傅昔年所讲,引狼入室实在不必冒险。”
孟绾没抬头,看着怀里安静的小家伙,“不看看怎么知道不能为我所用,再说了,若说引狼入室,我这府里不是已经有一只小狼了吗?”
小五还想再说什么,就见夏月领着人进来。
他心头不悦,却也没说话。
李元竹换了一身衣服,眼下行了礼局促地站在厅里,似乎是想说话又不知如何开口。
他一进来,那原本乖巧异常的小猫像是闻到了什么熟悉的气味,冲着他喵喵叫。
他向前走两步,又看见是孟绾抱着它,而后脚步停住。
孟绾没想到这小东西还真认人,“看来你自己还选了主子?”
李元竹不停摆手,“殿下若喜欢自然是送给殿下。”
等到孟绾看向他,他才意识到一时情急说了什么,“不是,这猫本就是溜进府里的,合该是殿下的,我不是这个意思。”
孟绾这才笑出来,“本宫又没说什么,你何必如此紧张。”
孟绾把猫递给秋月,转身坐在上方椅子上,“李元竹,你会武功?”
李元竹点头,“幼时学过童子功,而后被养父收留,养父不缺金银,也为我寻了许多老师教我习武。”
孟绾点头,“你想做什么官?”
李元竹沉默片刻,直接双膝弯曲,跪了下来,“草民不想做官。”
孟绾似乎很惊讶,“学则优而仕,还是说你想当武将,若想从军那就更简单了。”
李元竹摇了摇头,他脸色认真,眸中清澈,不见欲望与贪婪,“草民都不想。”
“那你有什么心愿要本宫为你达成?”
李元竹张了张嘴。
孟绾似是看出他心中所想,“无妨,畅所欲言。”
“草民想留在长公主府,做一个普普通通的侍卫就好。”
在场寂静无声。
那狸奴窝在秋月怀里,感受到温度竟然打了个哈欠睡了过去。
孟绾笑了,“一个普通的侍卫比得上本宫许诺你的功名利禄吗?”
“草民本就是奴隶之身,这烙印刺下来就跟着草民一生。尽管故国已灭,看似自由,又何尝不是另一种禁锢。草民被养父收留十数年,如今大仇得报,我为着一个执念活到如今,眼下不知所求为何。”
“文官武将,封侯拜相。我信殿下许诺的一定会做到,可这些都不是草民所求。”
“说一句大逆不道的话,草民今晚擅入内院,是做了必死之心来的。如今,草民不想死了,只想留在这里,过普通人的一生。”
孟绾听着他一席之言,久久没出声。
“为了一只狸奴,你就愿意冒必死的风险擅闯本宫的内院?”
他叩头,“是。”
“那就如你所愿。你可以留在府里。”
李云竹面上欣喜,他再次叩首,“多谢殿下大恩。”
孟绾招招手,“别急着谢恩。本宫留下你自然也是有原因的。你于本宫有恩,且那日见你身手不错,是个栽培的好苗子,本宫眼下要事在身,正是用人之时,不知你可愿为本宫做事?”
“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好,你对本宫忠心,本宫也不会亏待了你。你便做本宫的暗卫,小五会教你。你虽然身手不错,还还须得让他评定你的品级。”
小五看了看孟绾,又看着地上跪着的人,“让属下管?”
“对,这人便归你,如何训练是你的事。半年之后,我要一个十全十美的暗卫。”
小五勾唇笑,“定不负殿下期望。”
秋月看着小五那阴森森的表情,顿觉凉风阵阵。殿下让小五去训练,不还得把人打残了。真不知道是福是祸。
怀里的小猫对这一切无知无觉,似是睡熟了,后腿还不自觉地蹬了蹬空气,可爱得紧。
……
又是一年新年。
对于百姓来说,不过是又一个普普通通的年,招呼着家里人打扫房子,买了好些年货,一家人其乐融融,天伦之乐。玩闹三五天,这年就算过去了。
接着种地的种地,经商的经商。日子还得过,普通人家哪里能过那么悠闲的日子。
各种税收,地里的农活,一家人的花销,一日不干活就有可能吃不上饭。这个中滋味哪里是皇城里的人能晓得的。
天家富贵,无穷无尽。
这年大操大办两个多月还只怕失了皇家的体面。
除夕过去,新年来临。
各种拜贴请帖流水似的送进长公主府。
这家送来了贺礼,那家又邀她去园子里游玩,文宣帝还三天两头把她召进宫里,面上兄妹情深,实际上又是当她婚事的游说。
孟绾一个头两个大,不仅面面俱到,还要防着皇城的人对她暗地里动手脚。
还得应付文宣帝时不时的假意,稍有不慎说不定前功尽弃。
这一日如三秋,度日如年实在不是一句空话。
秋月拿着帖子进来的时候,孟绾还在神游。
“殿下?殿下?”
孟绾嗯了一声权当回应,又见她手里像是拜贴的东西,双手捂住了耳朵,“不会又是请帖吧,又是哪家的?丞相还是吏部尚书,该不会是礼部尚书家的小姐又商量着办什么游园会吧,她家那破院子有什么好赏的。”
孟绾一脸生无可恋。
秋月哈哈大笑,不能怪她,实在是她家殿下吃瘪的时候不多,这时候又忙着收买人心,实在不好拒绝,殿下也只好兢兢业业地充当一个最喜奢华,娇纵拜金的长公主。
游园会,闺阁女儿都喜欢去。
秋月迎着她家主子的死亡眼神,轻咳一声,一本正经,好像刚才大笑出声的人不是她,“都不是,是怀远将军。”
孟绾觉得还不如游园会。
她不知道慕无尘去边疆三年是被打通了什么不要脸的任督二脉吗?
从前不是最讨厌什么当驸马之类的,只说自己将来要成为大晋最威风的少年将军,一辈子保卫河山,无意儿女情长。
怎么这梦想中的日子才过了三年就见异思迁了。
不止口出妄言,还每日锲而不舍地来公主府送帖子送贺礼。
今日是邀她品茶,明日便送她钗花。
后日请她去一同赏诗作画,大后日就是一堆精巧东西送到公主府。
有他自己写的诗,还有他少年时临摹她做的画,还有他据说是亲手做的风筝,诸如此类的东西让人烦不胜烦。
因为这些东西,小五近来的脾气越发暴躁,连带着小狼也有些情绪激动,从前乖乖地吃饭,现在都要把生肉撕的鲜血淋漓地才吞下去。
孟绾现在都不敢去后院,她不知那李元竹在小五手下怎么样了,说不准已经变成生肉被小狼吃掉了。
单是这样就算了,可小五他有重疾在身,若再这么持续伤身,孟绾眼中忧虑,只怕沁雪丹也作用有限。
“退回去,就说本宫见了他便心生厌烦,无法与他独处,让他趁早歇了心思。”孟绾心中担忧小五的病情,嘴里也说不出温柔的话。
秋月捏着请帖,“殿下,真这样说啊。”
孟绾瞪她,“自然,成日给我添堵。你说从前怎么没觉得他这么不成体统呢。”
秋月耸耸肩,“可能是从前殿下与他有婚约在身,想必看他都温柔三分。”
提起来这个,孟绾就更生气,“什么婚约,不过是一句戏言。连生辰贴都未交换,算得上哪门子婚约。现如今连皇帝也成日里逼我,恨不得我明日便嫁了慕无尘后日便走去边疆。”
秋月到了一杯茶,“殿下消消气,上好的雪顶含翠,今年新到的一批,尝尝。”
孟绾喝了茶才顺下一口气。
“殿下,您说这皇上也不怕您翻脸?”
孟绾冷笑,“他如今是皇上,不是那个手无寸铁之力的小小皇子了,怕我作甚。”
“殿下,不若我们……”
孟绾摇摇头,“这种话以后别说了。若真如此简单本宫这几年的隐忍不就是笑话。若早知如此,当年本宫就应该出手,而不是一错再错,酿成如今的局面。”
她摸着杯子上的花纹,眼神有些追忆,“太傅说的对,本宫就是太仁慈,辜负了父皇的一片苦心。”
秋月看着她的手越来越用力,生怕她碎了杯子伤到自己,握住她的手,“殿下,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我们这几年的谋划无一差错,如今朝中人三分之一都在我们手里,只待来日,大业终成。”
孟绾苦笑,“大业。这大业本该就是我的。秋月,你说本宫为何那么糊涂!”
秋月没说话,这件事在殿下心里快变成心魔了,为这件事付出的人力物力越多,殿下心里的执念就越深。
若长此以往,不知道是好是坏。
孟绾放开那个茶杯,平静了心绪,“还在找吗?”
秋月点头,“嗯,安排的人也在增加,这两年已经分派到大晋各个郡城,想来不久就有消息。”
孟绾点头,“那就好,一定要找到他。本宫答应过的,一定会找到他。”
……
阳春三月,燕京的冬刚走,春天就紧接着来了。
都城的柳树都发了芽。
坤宁宫。
皇帝和皇后并排而坐。
皇后布膳,“这道龙井虾仁皇上最爱吃了,放在这。”
文宣帝握着女子的手让她坐下,“这些小事让奴才们做,你身子刚养好,切莫再受累了。”
皇后轻轻拂过头发,温婉可人,“这些都是妾身应该做的。臣妾先前身子不好,这后宫的事都交给了皇贵妃打理,已经是劳烦妹妹了,若妾身现在连皇上都照顾不好,岂不是妾身失责。”
文宣帝大为动容,轻抚她的侧脸,“凝儿,你受苦了。朕已经嘱咐了下面的人为你寻奇方,我们一定还会有孩子的。”
提起来孩子,皇后的脸上有一丝悲伤,不过很快又被她压了下去,“臣妾是皇后,母仪天下,是这后宫所有孩子的嫡母。陛下放心,纵然并非我所出,臣妾也会好好照料这些孩子的。”
文宣帝见她这样识大体,又温柔小意,心中深感熨帖,“你放心,朕定然不会负你。你如今身子大好,朕已经下令让皇贵妃归还皇后玉玺,她身子娇弱,这后宫还是交给你管朕更放心。”
皇后称是,却又见皇帝皱眉,似乎有些烦心事,柔声开口,“陛下可是有何烦心事?不如说出来看凝儿能否为陛下解忧。”
文宣帝握着她的手让她紧靠在他怀里,“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朕听说昭乐这些日子一直对怀远将军闭门不见。那慕无尘倒是用了不少法子,可昭乐就是不理他。这又是一年,昭乐的年岁日渐大了。若是找不到一个好归宿,朕心不安啊。”
皇后乖巧地倚在他胸膛,下人们都被打发出去了,也没什么顾忌的,她抚摸着文宣帝的胸口,“皇妹可是对怀远将军无意?”
文宣帝皱眉,“婚嫁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更何况昭乐还是长公主,若是一直不出嫁成何体统。”
皇后揉着他的胸口,“陛下别生气,气坏了身子可怎么办?”
文宣帝捉住她的手,“这慕无尘少年英姿,威名远扬,年岁也正合适,更何况昔年父皇在时他们二人也是有婚约的。这门当户对,不知昭乐在想什么?”
“如今初春御花园别有一番景色,不若臣妾在云台馆办一个春日宴,邀请些名门小姐还有世家公子前来赴宴,到时给昭乐还有怀远将军制造独处的机会。想来将军意气风发,昭乐哪有不喜欢的道理?”
文宣帝眉头这才舒展,亲了亲她的手,“还是爱妃聪慧,那这件事就交给爱妃来办。”
皇后脸上浮现红晕,“陛下,这还是白天呢。”
美人在怀,又声音娇俏,便是圣人也难抵挡。
文宣帝将人打横抱起,“白天怎么了?”
宫门禁闭,可这春意盎然,又有几分泄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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