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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苦
“这小孩儿应该是太久没吃饭,一下子进食这么多,消化不了,就会这样。阿丁兄,劳烦你去请个医士来,阿文将小孩儿扶到我旁边的那个空房间里去。”
沈姨则留下来收拾,可心有余悸,也担心着那个小男孩
待医士来过检查留药后,房间里,男人也跟着他们守在小沐身边,桦繁转身对着男人说到:“我说句真心话,我刚才看这小孩儿,面容可爱,但身体羸弱。我见你也行动不便,不如这样,你将小孩儿卖给我,我保证视如己出,给他最好的生活,如何?”
男人一言不发,房间里寂静的能听见小沐的喃语
“不,我背上背着的琴,是用千年云杉取材而制,上面的琴弦也是顶好的,可低个好价,若姑娘看得上,我将它抵了。”
桦繁听到这番回答,霎时如万针刺入心脏肺腑,顿时觉得自己很可笑
她不死心,继续说到:“你不觉得他对你而言,是个累赘吗?我买了小沐,给你的银两,可以讨个美貌的新妇,置办个属于你们的宅子,并且还能买头黄牛,如何?”
本以为男子会犹豫,然后毫不犹豫的答应,可谁知,男子斩钉截铁的说到:“姑娘是觉得,羞辱别人,很有意思吗?这世界银两不是剥削掠夺他人意愿的武器。”
“我就算是被冻死在雪地中,也绝不会靠出卖自己的孩子来换取所谓的富贵,对我而言,这只是羞辱。”
桦繁眼泪夺眶而出,这些话语像是惊涛骇浪席卷抨击着桦繁的心脏,被海浪遗弃在沙滩上的只有自己罢了
她自嘲的摇着头,眼里是酸楚,是不甘,久久叹息着,哽咽的笑着说到:“我这府上缺个打杂的,你们便留下吧。”
深夜,桦繁坐在厨房的灶台前煎药,药的苦味充斥着整个厨房,桦繁静静地看着熊熊燃烧的火焰,在火焰中沉思着,桦繁想到从前,自己当初也和这个孩童一般大小,都是五六岁大
母亲也是在很小的时候去世,只剩下父亲,可是在面临相同选择时,一个人毫不犹豫的抛下自己的孩子,为了一点蝇头小利,不管自己的死活,奔向所谓的纸醉金迷
另一人却哪怕寒尸冻骨,也得护着孩子,不让他沦为物品进行交换。这是多么幸运啊,可是自己到死也没有看到他来找过自己,哪怕一次
人性就是如此,未曾可见的虚幻
桦繁想到这些又狠狠地叹息,想着入迷,闻见药味儿糊了,急忙端起药碗,结果一下子烫着手,桦繁手忙脚乱,好不容易将药端起来看着碗里只剩一半的药水,无奈只好又重新熬
直至大半夜,才将药端到房间里去,此时男子摘下布条,露出整个面容,皎如玉树临风前,面如轮月夺星耀人眼。亦是清冷,亦是神明,眼如雪中寒梅傲立万丈,诱人心弦。这不大美观的衣服,现如今也看着名贵不少,古人曾言,人靠衣装,马靠鞍
现在倒是衣靠人前显,男人侧身试探询问
“可是姑娘来此?”
桦繁看愣,点点头,然后意识到他看不见,便立刻说到:“我,是来送药的。”
桦繁扶着小沐起身,伸手摸了摸小沐的额头,还是有些发烧,一手端着药,一手扶着他,将药喂着小沐喝下,可还在昏昏沉沉的小沐,发着脾气,不想喝
“阿娘,好苦啊。”
卿民韫听到小沐的梦语,紧张的抓着衣角,移步到小沐床边
“姑娘你忙活了这么久,让我来吧,小沐不肯喝药,我来喂。”
桦繁抬头看着卿民韫,摇摇头,想着卿民韫看不见,喂药应该不方便
“你还是歇息吧,我喂着方便先。”
卿民韫没说话,直接伸出纤细白皙的手指,动作便是朝着桦繁,桦繁看着男人的手伸过来,也便把碗递交到卿民韫手中
无奈的摇了摇头,却见男人坐下熟练的将药喂到小沐口中,桦繁这才放心,转身离开轻掩房门
次日清晨,窗外的流水清脆的奏响冬日盛歌,不时几只麻雀在光秃秃的树枝上跳动,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桦繁正在床上盖着厚实的被子呼呼大睡,享受着诗一般惬意的小日子
沈姨沈姨推攘着,叫桦繁起床,桦繁撒娇的喃喃细语:“姨,我再睡会儿,你先忙。”
“阿繁,这都日上三竿了,还困乏啊。”
此时,寂静的院中传来阵阵轻快有力的琴声,听到这琴声,桦繁睁开睡意惺忪的眼眸,连厚衣裙都还未穿上,便披着个披风出门,寻找那轻快悠扬的琴律
沈姨笑着在后面拿着厚衣追寻着桦繁一路小跑,只见卿民韫已经换了装束,里面穿着赤蓝色麒麟纹团花湖绸直缀,腰间别着黑色繁锦腰带,外披松霜绿半蓝色袄,整个人盘坐在走廊的空地上,蒙着黑色布条
头发也梳洗整齐着冠而盘,头发如青丝泻瀑,披肩于后,耳发现于两侧,比昨日更加风度韵致
陌上如玉,公子世无双
修长纤细手指如跳动的精灵一般,在琴弦上演奏着,桦繁平心定气,周围一切也都万籁俱寂,在男人的手中,这曲子悠扬婉转却铿锵有力,似悠悠茶马古道,夕阳下,一个队伍带着他们的希望,翻山越岭,跋山涉水,不惧艰辛,仍旧带着满腔热血,在那属于他们的大地上,开山劈海,踏出山河万里
波澜壮阔又不失岁月江山的静默
桦繁听的如痴如醉,自己以前也曾学过,可现在只觉得那连皮毛都算不上,在男人的面前,所有的一切都黯淡无光
卿民韫眼眸失神,可这曲便都惊涛骇浪,又沁人心脾,这高超的技艺自己若在他面前弹曲,可不就是小儿逗笑,关公面前耍大刀,鲁班面前班门弄斧
“姑娘终于醒了。”
卿民韫停下拂琴之举,淡然一笑,这琴声一停,一切便如恢复往常般,麻雀扔在树枝上跳动,吵闹,溪流依旧朝着远方奔腾
桦繁看到卿民韫一笑,便觉这笑如九洲揽月,浩然明媚,原来这世上真有翩翩公子,一举一动都如此彬彬有礼,好似冬日之暖阳,夏日之甘泉,听到男人的问候,桦繁后知后觉,尴尬的双手交叉,抓着小手
“我叫桦繁,你可以叫我阿繁。”
卿民韫停下拂琴的动作,起身鞠躬
“感谢阿繁的救命之恩,你可叫我阿韫。”
卿民韫并没有说出真实姓名,准确来说,他对所有陌生人都不肯透露真实的信息
桦繁微笑着轻轻摇头:“还请阿韫到房间堂屋里去,坐下细谈。”
沈姨赶忙将袄子披在桦繁身上,两人相识一笑,桦繁坐在上位,阿韫坐下位,沈姨则陪侍着桦繁
“既然留在这院内做工打杂,沈姨便会给你安排活,月例要比他们少些。因为你带着一个孩子,其余的沈姨也会告诉你,你先将你的生身纸拿来。”
阿韫顿了顿,摇头哀叹
“我生身纸在路途中弄丢了。”
卿民韫看见小沐生病了,这才留下来,等病好了,打探到破城的消息就往浑京去
桦繁有些警觉,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这人来路不明,看起来言谈举止也不似个普通人家的
“等月初再去补一张吧,那你说说你和这个小孩的一些情况,我好大致了解一下。”
“我们不是本地人,我本是给一家官候子弟教曲的先生,受到宫变之争的牵连,带着孩子逃难至此,我孩儿五岁,我二十三。”
教曲先生倒也符合他的气质,可是感觉他还没有阿丁大,便已经二十三了,许是阿丁阿文是武生,与他经历的不同吧,但没有生身纸还是不放心
桦繁只是笑着点头,没有过多询问,转头去看看小沐
小沐醒着,睁着个大眼睛,圆溜溜的像个小葡萄,四处张望着,见桦繁进门,小沐一开始有些害怕
桦繁坐在床边,温柔的摸着小沐的额头,还是微微发烫,然后笑着将一包饴糖递交给他
“药苦,糖甜。”
小沐这才冲着桦繁笑着,露出月牙般的眼睛,嘴角上扬像小船
“谢谢姐姐。”
桦繁离开时,卿民韫陪着她走到门口,两人没有言语,却有多了几分暖意
窗外的腊梅花透着沁人的香味儿,就像这甜甜的饴糖
卿拂熙再一睁眼,眼前一亮,自己现在仍然身处营帐,可是却那么陌生
自己全身被绳索捆的严实,嘴里也塞着破布,周围几个自己都不认识的男子,面容狰狞,牛高马大的围着自己
一个男子见拂熙醒来,扯出给她塞在嘴里的破布
卿拂熙惊恐的看着他们,质疑的问到:“你们是谁?”
“这**是个娘们,那饭桶绑的啥啊。”
卿拂熙看出他们的盔甲,大声吼道:“你给我放尊重点,我乃禹勤国之人,在我们那里若是如此无礼,你的舌头早被割去喂狼了。”
几个人哄堂大笑,不约而同的对视,然后又发出大笑
“你看清出点,这是南顾的营帐,可不是你禹勤。”
卿拂熙看着他们的嘲讽心里很是窝火,恶狠狠的盯着他们,一脸的不服气。若是以后碰见他们,定要阿兄割了他们舌头
“行了,她一个女孩子,也问不出什么来,把她送回去吧。”
众人退出一条路,卿拂熙顺着声音看去,竟是那雪地中所见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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