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寒凝霜

作者:慕遥思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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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二回 似水柔情有谁怜



      深夜,叶尘枫辗转难眠,忽然发现窗前晃过一个女子侧影,便只身追了出去。那女子一路将他引到瘦西湖畔,这才轻飘飘地落下。他跟到,落在她面前,见她白纱蒙面,一震之下,脱口道:“果然是你!”
      “是我。”她澹然看了他一眼。
      叶尘枫心中一动,上前一步,问道:“姑娘!你是不是叫寒露?寒霜的妹妹!”
      她淡淡道:“这个问题,我不需要回答你。”
      叶尘枫急道:“你一定是的!那天我们看见你在白前辈的坟前祭拜,还刻下了‘寒露’两个字!你一定是寒露!你知道吗?寒霜很想你!她每天做梦,都会梦到你!”
      她清冷的眸中掠过一丝温柔之情,轻叹一声。“我也常梦到她……”
      叶尘枫心头一喜:“这么说来,你真的是寒露了?”
      她淡然看看他,幽幽道:“我今天找你出来,不是要告诉你我是谁,而是为了你熬的药。”
      “药?”叶尘枫登时想起来,问道:“今天小二来偷药,真的是你让他干的?”
      “不错。”她点点头。
      “她是你亲姐姐啊!”叶尘枫心头大急,责怪道,“你怎么能……怎么能去害她?”
      “我害她?”她冷笑一声,随即叹道:“你的心太实了。你知道吗?那药药性太强,她身子本来就很弱,如果按量喝了,会受不住的。”
      “什么?”叶尘枫一惊,简直不敢置信。“那是她自己开的药,她自己怎么会不清楚……”
      她幽幽一叹,淡淡道:“你和她相处了那么久,怎么会不明白她的性子?她知道你急着要赶去救你师妹,不愿因为病而拖累你,一心要快些治好病。所以,明知自己受不了那么强的药性,还是狠心下了那么重的药量。”
      叶尘枫的心凉了大半,喃喃道:“原来,她是故意下得那么重的。为了我,她不惜自己受苦……寒霜……”
      “我让小二取些药出来,就是阻止她这样做傻事。没想到,你却……”说到这儿,她又长长一叹。
      “寒霜……她实在太傻了!”叶尘枫忽地抬头。“你怎么知道这些?你一直跟着我们?”
      “我是否跟着你们,你不需要知道。总之,对你们的感情,我十分清楚。”她清亮的眸中流露出欣赏之色,幽幽道,“你是真心待她的,一定能给她幸福。你现在既然已经知道了真相,就应该明白怎么做了。”
      “当然!”叶尘枫决然道,“我不会让她再这样伤害自己了!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她!”
      她眸中露出一丝笑意,一挥白缎,飘然飞起。
      “寒露!”叶尘枫心中一急,跟上几步,叫道:“你先别走!回去见见寒霜!”
      空中,她如若天仙,白绫与柔发轻轻飘拂。“我不能和她见面。好好照顾她……”话音轻飘飘地传来,而她身影却越飘越远,最后消逝在茫茫月色之中。
      叶尘枫目送着她,心中怅然。

      而寒霜对此事丝毫不知,在桌前静静作画。画中,一个白衣女子正坐着纺纱,眉目秀美,宛然正是寒霜自己。
      “寒霜!”叶尘枫推开门,正急着要把遇到寒露的事告诉她,忽地见她作画,不禁一怔。“寒霜!你怎么起来了?为什么不好好休息?”
      寒霜搁下画笔,浅笑道:“尘枫,你怎么也没睡?你不是很想看看我的画功吗?”
      叶尘枫从床头取下长衣为她披上,柔声道:“待你身子好些了,再画也不迟。”
      “作画要靠灵感,我现在正好有了兴致,就起来画了。”寒霜温柔地注视着他,幽幽道,“尘枫,如果……以后我离开了你,就让这幅画陪着你吧!你看到了这画,也像看到了我一样……”
      叶尘枫心中一痛,登时想到了她的绝症,轻轻扶住她,温言道:“寒霜,不要这么说。我会想办法治好你。你为了不耽误行程,下猛药医治自己。这样,是绝对不行的。以后,别再做这等傻事了。”
      寒霜一颤。“你……怎么知道这事?”
      “你欺负我不懂医理,就这样不顾自己的身子。”叶尘枫长叹道,“如果不是寒露告诉我,我……我真的会害了你。”
      “寒露?”寒霜登时大震,一把拉住他,颤声道,“你是说,你见到寒露了?”
      “她也没说她就是寒露。可我想,她一定是!”见她这般激动,叶尘枫微叹一声,将适才与寒露见面的事告诉了她。
      寒霜脸色苍白,颤声道:“是她!一定是她!寒露……寒露她一直都在我身边!”
      “好了,寒霜,先别激动。”叶尘枫柔声安慰道,“我答应过你,下次见到师父,一定请他让你们姐妹团聚。至于克亲之说,也许……是子虚乌有。”
      寒霜凄然道:“她不肯见我,也是预料中的事。克亲之说,可是你师父紫虚伯伯说的。他的话,我们不得不信……”
      “好了,这事,以后再说吧。”叶尘枫也很是无奈,只得软语安慰。
      寒霜凄楚地点点头,却发现他衣襟处已破,便道:“你的衣裳破了,脱下来我补补吧。”
      叶尘枫低头看了看,笑道:“什么时候破的?我怎么不知道?”便依言脱下交给了她。
      寒霜将他推出门去,浅笑道:“快回去休息吧!明天一早,我就把这画送给你。”
      见她柔情之中深含清纯可人,叶尘枫心中一暖,微微一笑,便回房去睡了。
      寒霜关上门后,神色幽绝,眸中含泪。回到桌边,细心地为他缝补衣裳。原来,果不出寒露所言,她本欲下重药让自己尽快病愈,却不料身子不争气,承受不起强烈的药性,这病,看来短期难愈。想到叶尘枫心急着去救紫璇,想到紫璇凶多吉少,她痛楚万般,不愿再因为自己拖累他的行程。经过一番矛盾与挣扎,她终于下定决心,要离开他了!好让他尽快赶去京城救紫璇,而她,就悄然逝去……
      一针一线,似乎都刺在她破碎的心上。缝着缝着,她眼前一片朦胧,晶莹的泪滴落在他的衣衫上……

      次日清晨,叶尘枫从睡梦中醒来。这一夜,与寒露交谈,寒霜也贴心相待,他心中宽慰,总算睡得还算安稳。一睁开眼,就看见床头整齐地叠着自己那件衣衫,破处寒霜已细心地缝补好了。
      他心中立时掠过一丝温情,将它穿上,忽地发现桌上放着一幅卷轴,上前展开一看,正是前晚寒霜所作之画。画上,她坐在机前纺纱,可目光凄绝,神情哀婉,惹人怜惜。画的右上侧题诗一首:“四张机,鸳鸯织就又迟疑。只恐无缘长厮守,分飞两处,一场离恨,何计再相随。”
      他虽不精通诗词,却也看出词中幽怨分飞的含义,心中陡然一惊,叫了一声:“寒霜!”就冲进她的房间。“砰”地推开门!果然,帷帐高揽,被子叠得整整齐齐,而房里已空无一人。
      “寒霜!”他心中大痛,头脑中“轰”地一响,整个人突然间崩溃了……

      于是,他开始了一番天翻地覆的搜寻。繁华热闹的集市,城外荒凉的原野,大大小小的客栈,甚至连附近的庵院,所有该去的地方都去了,所有不该去的地方也都去了。但是,却还是没有找到寒霜。她似乎在这个世上消失了一般,再也没了踪影。
      “只恐无缘长厮守,分飞两处,一场离恨,何计再相随……” 想起她所写的诗句,他就寸断肝肠。“寒霜!难道到了现在,你还不明白,我对你的感情吗?不管你得了什么病,不管你什么时候死,我都不在乎!寒霜,你为什么还要离开我?除了你,我的生命里不再有别的女子!我只有你啊!寒霜……”
      他低头注视着画中的她,朦胧的泪眼中,恍惚又看到了她美丽的笑颜,耳边响起了她温柔的声音:“尘枫,如果……以后我离开了你,就让这幅画陪着你吧!你看到了这画,也像看到了我一样……”
      将她的画贴到心口,在深深的痛楚与心碎之中,他的心也近似麻木了,再也忍不住,泪水涔然。

      而寒霜此时又身在何处?原来,那日一大早,她就悄悄走进他的房间,将那画放在桌上,衣裳放在他的枕边,望着他沉睡的脸庞,心碎不已,颤声道:“尘枫,对不起……忘了我吧!”泪滴落在他的枕上。
      她拭去泪痕,横下心来,黯然离去,留下身后的叶尘枫仍做着好梦……
      出了客栈,在酷暑清爽的晨曦中,她却感到了丝丝寒意,肩上背着包袱,她茫然四顾。与紫璇一样,她也从小隐居,在父亲呵护下长大,这次出来,也由叶尘枫照料,一样不谙世事。紫璇尚有一身武艺支撑,她却完全是弱质女子,全无保护自己的能力。如今独自走在街上,又没有他的陪伴,她又何去何从?孤独、无助、伤心等诸般情绪向她袭来。
      迷惘迟疑之中,她毫无目的地向前走,不知不觉中已走到了瘦西湖一带,只隐隐听到了一阵飘渺的歌舞之声,甚是美妙。她丝毫不知哪是何处,见绿柳轻拂,碧波荡漾,不禁向那声音走去,便上了桥。
      这时,迎面走来一人,她心中惘然,不知让路,与来人撞了个满怀。
      “哎哟!”那人呻吟一声,跌倒在地。
      寒霜一惊,忙上前扶起她,满怀歉意地连声道:“对不起!对不起!”
      那人看上去三十颇有余,四十尚不足,半老徐娘,风韵仍存,衣着华丽,手中持一团扇,上绘一栩栩如生的宫装仕女图。“哎哟哟!”她一面揉着腰,一面埋怨道:“你是怎么走路的?怎么也不看道啊!”
      “对不起,大婶!”寒霜心中愧疚,连声道歉。
      “‘大婶’?”那美妇一脸诧异。“你叫我‘大婶’?”
      寒霜一怔。“是啊!有什么不对吗?”这美妇的身份,在扬州,连三岁小孩都看得出来,她竟浑然不知。
      她迟疑了一下,用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她。她是这般温柔美丽,却又好像清纯天真,不明世事,犹如无暇的白玉。她看着看着,不禁露出一丝微笑,问道:“姑娘,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一大清早一个人走在这儿?准备上哪儿去?”
      “我姓白,叫寒霜。至于上哪儿去……”初涉世情的她对任何人都不提防,忧郁地垂下头。“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美妇一楞,问道:“那你住在哪儿?”
      “我住在二十四……”寒霜忽然停口。既然觉得要离开叶尘枫,又怎能道出客栈之名?
      美妇微微一笑,道:“二十四什么?是二十四桥吧?这里就是二十四桥啊!”
      “这里就是二十四桥?我不知道。”这是她初出“忆仙谷”,又怎知身处名胜?只是她熟读诗词,知道杜牧“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的名句,也知道姜夔《扬州慢》中的“二十四桥仍在,波心荡,冷月无声”,久闻其名。
      美妇笑道:“寒霜,你是第一次来扬州吧?连二十四桥都不知道。”
      寒霜怅然点点头。想到自己深爱又不能厮守的叶尘枫,心中一阵痛楚。
      美妇又问道:“你是一个人吗?”见她凄然点头,心中一喜,笑道:“这样啊!你一个孤身女子,万一遇上坏人,那就惨了!不如,你到我的酒楼去做事吧!总比在外面流浪强!”
      寒霜一怔。“这……不太好……”
      “有什么不好的?”美妇笑道,“我的酒楼就在这一带,你在这里做事,还可游览扬州美景呢!你想想,现在世道很乱,你也不希望有个三长两短吧?”
      寒霜怔怔地望着她,踌躇许久。想到外面真的危险重重,自己又不会武功,这个人也是女子,看上去很是热情亲切,应该不是坏人。而且,自己在酒楼里,也可以避开叶尘枫的寻找。终于松口了。“那……好吧。”
      见她应允,美妇更是笑颜展开。“你答应了?那就好!”
      寒霜心存感激。“谢谢你!大婶!”
      “哎呀!什么‘大婶大婶’的!”美妇亲热地拉住她,满脸堆笑。“我叫秦月娘,你就叫我秦妈妈吧!”
      “噢。”从未涉世的寒霜就这样轻信了她,带着期望跟她走了。可纯洁善良的她,怎么会想到,自己被骗进了那个可怕的虎穴……
      那秦月娘正是扬州一带出了名的鸨母,她所谓的“酒楼”也就是瘦西湖一带,乃至整个扬州最大最红火的青楼“醉梦楼”。
      “‘醉梦楼’?”寒霜抬眸瞧着这大红的招牌,心有感触。“醉生梦死……”
      在一旁的秦月娘一楞,心里紧张起来:看样子这丫头读过书,千万不要让她看出这是青楼。不然,倒手的猎物就飞走了。
      寒霜心有所悟,点头道:“不错。酒能乱性,让人醉生梦死,还是少喝为妙。”
      “是呀是呀!快进去吧!”秦月娘暗自松了一口气,亲热地将她拉了进去。
      刚踏入门,寒霜就怔住了。这里是那么华丽,那么富丽堂皇,一片莺歌燕舞。更令他吃惊的是,一个个年轻女子穿梭于酒桌之间,娇声媚笑,还有很多坐在客人的身边或腿上,嗲声嗲气地劝酒。她惊呆了,半晌,才呐呐地问:“秦妈妈,这是……”
      “别担心!”老练的秦月娘知道事不宜过急,忙笑着安慰道,“你不用这样做!来!先去你的房间看看!”
      “哎哟!”靠边的一张酒桌上,那个搂着两个女子喝酒的年轻公子发现了寒霜,眼睛顿时一亮,笑着走过来。“秦妈妈!这是哪儿来的姑娘?真是美若天仙啊!”
      寒霜心中一颤,忙垂下眼帘,后退两步。
      “章公子!”秦月娘一挥团扇,自然地挡住寒霜,笑道,“这位姑娘是新来的,还不能接客。”
      “接客?”寒霜一颤,隐隐感到有些不对劲。
      “噢!原来是这样!”他一眼扫过寒霜绝美的脸颊,奸笑一声,凑在秦月娘耳边悄声道,“那……她接的第一个客,一定要是我!”原来,他正是丁天霸的外甥章永泽。自从那日被上官无痕教训之后,心中害怕,反正他家有的是钱,便一路游山玩水,从开封到了这江南繁华地带。到了扬州,以他的风流成性,自然少不了这眠花宿柳。
      “那是当然了!”秦月娘一面应付地笑着,一面拉住寒霜上楼去了。
      章永泽盯着寒霜的背影,早已为她的绝色容光弄得魂不守舍,目光发直了。

      秦月娘推开门,笑道:“这就是你的房间。”笑吟吟地领她进去。“怎么样?还行吧?”
      寒霜四下看看,这儿虽比不上“忆仙谷”自己的屋子,但装饰素洁,是个雅致的房间。便微笑道:“很好。”
      秦月娘笑道:“你喜欢就好。”
      “秦妈妈……”寒霜仍沉浸在刚才那心惊胆颤的场面中,怯怯地问道:“这酒楼里怎么这么多姑娘?还有刚才那个公子……”
      秦月娘哑然失笑:真是个单纯至极的姑娘!到了这份上,还弄不明白。她微笑道:“你初来乍到的,当然什么都不懂。以后,你自然懂了!”
      寒霜点点头,纵然心中有众多疑惑与胆怯,也不便再追问。可她却忽略了秦月娘脸上露出的那不易察觉的神秘莫测的冷笑……
      楼下是笙歌一片,时而传来那些青楼女子与酒客的嬉笑声。而楼上的寒霜已呆坐了半日。“无缘长厮守,分飞两处,一场离恨,何计再相随”……想到叶尘枫,她就一阵心碎。
      “寒霜!”秦月娘推开门,扭着柳腰进来。她忙起身相迎。却见她笑道:“我说寒霜啊!你也休息够了,该为我做事挣钱了吧!”
      寒霜的心没来由地一颤,轻声问道:“您要我做什么?”
      “这个倒也简单。”秦月娘暧昧地一笑,委婉地道,“你可是我这儿最美的姑娘!只要你愿意,从此之后,你就可以穿金戴银,享尽荣华富贵了!”
      寒霜茫然地看着她,仍未听懂。
      “你怎么还不懂?”与她耗了大半日,秦月娘也不耐烦了,干脆把话挑明了。“告诉你吧!我这‘醉梦楼’不但卖酒,更重要的是卖色!到这儿来的那些公子大爷,个个都是腰缠万贯。只要你肯……”
      “不!”寒霜终于明白了过来,脸色“唰”地变为惨白,踉跄后退。原来,这儿竟是……竟是青楼!她的心,陡然一沉,坠入了深渊。
      “我说寒霜啊!你别这么死脑筋!”秦月娘早已料到她是这个反应,耐心地劝道,“我知道你是个黄花大闺女。可是你要想清楚,你长得美若天仙,那些大爷们出的价一定高得不得了!到了那时候,你就是我‘醉梦楼’的顶梁柱,李师师你听说过吧?你会和她一样,成为一代花魁的!整天不愁吃不愁穿,过着神仙般的生活,有什么不好?何必那么死心眼,做一个穷酸可怜的大闺女!”
      寒霜简直听不下去了,捂住耳朵,决然道:“你别说了!我是不会出卖自己的!”
      秦月娘的脸色陡地沉了下来。看来,这软的不行,只好来硬的了!她一把扯下她的手,没好气地道:“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进了我这‘醉梦楼’,还没有人敢不听老娘的话!”
      “你就是杀了我,我也不会答应的!“寒霜大声抗拒。
      “好!”秦月娘一改适才的随和,气急败坏地吼道,“我们走着瞧!看是你硬,还是我硬!”说完,她一甩手帕,怒气冲冲地出去了。
      寒霜的心一阵冰凉,头脑中也一片空白。缓缓坐下来,一刹那间,她整个人都崩溃了。她所有的希望都化为泡影。“醉梦楼”?醉生梦死……原来是这个意思!“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她怎么没想到呢?此时此刻,她的心已碎,魂已断,痛苦万般。
      尘枫!你在哪儿?此时想到叶尘枫,她已经悲痛欲绝,欲哭无泪了。

      “四张机,鸳鸯织就又迟疑!只恐无缘长厮守,分飞两处,一场离恨,何计再相随!”在千百次的寻觅中,叶尘枫已经心灰意冷了。他沮丧地走在喧闹的大街上,怅望四周,朦胧的泪眼中,一切都变得那么模糊,唯有寒霜那美丽容颜依然那么清晰,让他柔肠寸断。

      次日一早,秦月娘就走进寒霜的房间。为了逼迫她接客,整整一天一夜,都没有给她送食物来了。“怎么样?饿坏了吧?”她脸上露出几丝得意的冷笑。“这下子你该服了吧?”
      寒霜抱膝坐在床上,抬眸死盯着她,目光中尽是强烈的愤怒与反抗。
      “我说寒霜啊!你这又是何苦呢?”秦月娘耐着性子,最后一次规劝道,“这样只会害了你自己!还是顺了妈妈,大家高兴!你说呢?”
      寒霜咬了咬唇,脸色苍白,可神色却那么坚决。
      秦月娘死死地盯着她,脸色越来越黯,眼神也越来越狠毒。僵持了很久,她终于等不下去了。“叭!”一掌拍在桌上。
      寒霜一颤,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与凛然。
      “好!”秦月娘咬牙切齿地道,“我已经给了你机会了!现在,你可别怪我无情无义!”回头喊道:“你们两个,给我进来!”
      两个虎臂熊腰的大汉走进屋来,两人手中都握着一条又粗又长的黑鞭,气势汹汹地站在那里,冷眼盯着寒霜。
      她的心一颤,隐隐感到一场灾难即将降临。
      “他们可不会怜香惜玉!”秦月娘冷笑一声,凌厉的目光直直射向她。“到底接不接客?”
      寒霜神色一凛。“不!”
      “好!”秦月娘怒火上冲,大声命令道,“你们两个!给我教训她!”
      “是!”那俩汉子立刻冲到床边,不由分说,举起手中的长鞭就向她身上抽去。
      寒霜回过神来时,已经痛得魂飞魄散,忍不住呻吟出声。
      这两个精壮大汉是“醉梦楼”请来专门对付那些初来乍到不愿接客的女子的,非常有经验。手中的鞭子抽得不会很轻,也不会很重,但足以让一个柔弱女子痛得天昏地暗,不得不被逼就范。
      那一鞭又一鞭,狠狠地抽在纤弱的身上,寒霜痛得五脏俱裂,浑身发颤。
      而秦月娘却不无得意地冷眼观看,哼了一声。“怎么样?现在该答应我了吧!”
      在剧烈的疼痛中,寒霜依然不屈不挠,凄厉地大喊出声:“不!你就是打死我,我……我也不会答应的!”
      秦月娘登时勃然大怒,满以为她就要屈服,没想到竟是个硬骨头!怒喊道:“给我狠狠地打!”
      适才还手下留情,这时已全然不顾她的死活了。那每一鞭,都是那么无情,重重地抽在她身上,已痛得天翻地覆,冷汗直流。她从床上跌了下来,那鞭子又像雨点一样打落在身上,痛得她身子蜷成一团。
      “我再问你一次!”秦月娘冷笑道,“接不接客?”
      寒霜喊得更加惨烈。“不!决不!”
      “给我往死里打!打死算数!”秦月娘怒气冲天,大声命令。
      一个汉子就一脚向她踢踹过去,紧接着一鞭狠狠抽来。在父亲呵护下长大的她何时受过这种折磨。在一阵鞭打脚踢之下,她早已泪落如雨。
      秦月娘在一旁冷笑着。“醉梦楼”开张多年,还没有遇到如此坚贞刚烈的女子。看着寒霜饱受折磨,她心中竟感到特别畅快舒服。
      不知看了多久,秦月娘已经看厌了,听烦了,才叹了口气,叫道:“好了!别打了!”
      两个汉子这才住手。这一阵痛打,他俩也感到腰酸背疼,筋疲力尽了。
      寒霜已全身发软。半晌,才哆嗦着从地上撑了起来。
      秦月娘两步上前,一把扯住她凌乱的头发。她的脸颊早已被泪水和汗水侵蚀,含泪的双眸仍是那么凛然,那么坚定,凄绝不可侵犯。
      “现在你知道我的厉害了吧?”秦月娘冷冷道,“好好考虑考虑!明天我再来问你!”一把将她甩在地上。“走!”与那两个大汉扬长而去。
      “砰!”门被猛地关上。
      许久,寒霜才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无力地坐在凳上。尘枫!你在哪儿?快来救我!在痛楚与绝望之下,她又想到了叶尘枫。如果他在身边,又怎会是这样?
      孤独无助的她,身陷虎穴,到处受伤,身体和精神上巨大的折磨,只能由自己默默承受。可怜的寒霜,孤零零地拖着病体坐在桌前,好生凄惨,好生悲凉……

      叶尘枫已寻找了整整两天了,却丝毫没有一点线索。
      他孤独地坐在桌前,死死地盯着画上的寒霜。“分飞两处,一场离恨,何计再相随!”寒霜!你为什么这么狠心,为什么要离开我?难道你不知道,离开了你,我会崩溃吗?寒霜!难道离开了我,你就不会伤心吗?你在哪里!快回来啊!
      “她已经走了,你不去找她,在这儿干着急有什么用?”这时,房外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
      他登时一震,推门出去。只见月光下,伫立着一白衣女子,冷冷地瞧着他。“寒露?”
      “你不是答应过我,会好好照顾她吗?”她澹然地注视着他。“为什么她会走?”
      “我……”叶尘枫心中大恸,急道,“寒露!你知道她在哪儿是吗?快带我去见她!”
      “我放心地把她交给你,又怎么知道她在哪儿?”她幽幽一叹。“这两天,我看你也把整个扬州都找遍了。她……究竟在哪儿?”
      叶尘枫肝肠俱断,喃喃道:“是啊……寒霜她在哪儿?”
      她清冷的眸子忽地一亮,自语道:“难道,她会……”想到这里,忽地一挥雪绫,飞身离去。
      “寒露!”叶尘枫一惊,却见她轻飘飘地飞向远方。自认识她以来,她一向这样来无影去无踪,他也习惯了。心中痛楚,凄然唤道:“寒霜!你究竟在哪儿?”

      清晨,天刚蒙蒙亮,秦月娘又带着那两个彪形大汉闯进寒霜的房间。“砰!”她一脚踹开门。
      伏在桌上昏睡的寒霜登时惊醒了过来。噩梦未醒。她惊恐地睁大了眸子怔怔地盯着她,想到又要遭到毒打,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怎么样?”秦月娘带着一丝得意洋洋的冷笑。“现在,该想通了吧?是欢欢喜喜地出去接客,还是继续挨打?”
      寒霜艰难地撑起身子站起来,憎恨、愤怒、坚决、凛然、神圣不可侵犯。清楚地、斩钉截铁地道:“还是那句话!要我答应你,决不可能!”
      “好!好!”秦月娘气得声音都变了调。扬州最大青楼的鸨母,居然对付不了这个倔强的丫头!想到这儿,她大声道:“你们两个!给我狠狠地打!直到打死为止!”
      寒霜一颤,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慢着!”这时,章永泽摇着折扇进来,笑道:“秦妈妈!这么美貌的姑娘,你怎么忍心下得了手啊?”
      “哎哟!原来是章公子啊!”秦月娘扬起笑脸。“您不知道,这丫头倔得很,不打不行!”
      “哎!用这种办法,是最笨的了!”章永泽讪笑一声,“你把她交给我,保证她会屈服!”
      “噢?章公子真的有这把握?”秦月娘也微微冷笑。

      而这时,楼下依然一片笙歌。一个娇艳女子正在那里跳舞,四周一群酒客不住喝彩。
      忽然,守在门口迎客的两个女子跌了进来,还兀自叫道:“你干什么?”“你一个姑娘家,怎么能来这种地方?”
      众人都是一惊,又觉眼前一亮,一个白衣蒙面女子踏进门来,登时所有美女都黯然失色。她一甩白绫,水晶球一抛,将两边桌上的酒菜全都打落在地,汤水四溅。
      众酒客都是一怔。有的喝道:“你是什么人?敢来坏大爷雅兴?”有的则垂涎于她,笑道:“哟!姑娘!快来,陪大爷喝一杯!”
      结果,只见她双手齐挥,呵斥的人全都铲倒在地,贪色的却用白绫卷起来,统统扔到了外面。众女子尖声大叫,四下逃散。
      她一挥白缎,飞身上楼。
      这时,秦月娘还在和章永泽说笑。“章公子!真看不出,你还这么怜香惜玉啊!”
      章永泽笑道:“秦妈妈!只要你不打她,要多少银子都行啊!”
      “谁说不打呢?”秦月娘从一个大汉手中接过鞭子,笑道,“我还要亲自动手呢!”
      章永泽吓了一跳,叫道:“秦妈妈!使不得!”
      秦月娘一笑,扬起鞭子。忽地脸色一变,“哎哟”叫了一声。
      他们都是一怔,却见一个水晶球系着一段白绫飞铲过来,“叭”地将她打倒在地,卷去了鞭子。
      “是谁?”章永泽和俩汉子同时喝问。
      这时,白衣飘然,一个身影轻轻落地,如仙如幻。章永泽不禁看呆了。
      寒霜登时泫然欲泪,颤声唤道:“寒露……是你吗?”
      她却不答,右手一挥,那长鞭又落在大汉手上,冷冷道:“你们两个,给我狠狠地打她!”
      那俩大汉兀自一楞,秦月娘却大怒喝道:“笑话!他们凭什么听你的?”
      寒露眼中冷光一闪,手腕微抖,白缎一划,立时将她连同大汉一起绊倒在地。
      章永泽吓得呆了,张大的嘴怎么也合不上来。
      寒露冷冷道:“如果不想死,就打她!”
      那俩大汉对望了一眼。秦月娘这才胆怯起来,颤声道:“你们……你们可不能听她的!”话音刚落,那鞭子就如雨般抽到她身上。
      章永泽吓得脸都白了,声音发颤。“姑娘!姑娘!这可不关我的事!”
      寒露冷冷瞥了他一眼,道:“你也不是什么好人。念在你阻止她打人的份上,你走吧。”
      章永泽如蒙大赦,怎会还敢贪图她和寒霜美貌?一个踉跄,飞快奔出。
      “哎哟!哎哟!痛死我了!”秦月娘一向在这里作威作福,又怎么受过这种苦?痛得大声呻吟,泪水横流。
      寒露冷冷道:“你们两个,要想活命,就狠狠地打。她怎么叫你们打这位姑娘,你们就怎么打她!”
      “哎哟!哎哟!姑娘饶命!我再……再也不敢了!”秦月娘实在痛得受不了了,终于忍不住求饶。“来人啊!快来救我啊!”可这时楼下的人已四散逃跑了,谁还会冒险上来救她?整个“醉梦楼”,都听见她一个人干嚎。
      寒霜望着眼前的女子,泪雨泫然,一把拉住她,颤声道:“寒露!寒露……你是寒露!我们终于见面了!”
      而寒露眸中也不自禁地流露出亲情,语气却依然冰冷。“我是受人之托,来救你的。我……也不是什么寒露。”
      “寒露!你就是寒露!”寒霜含泪的眸子凝望着她,凄然唤道,“寒露!我们是亲姐妹,你……你怎么能不认我呢?”
      寒露并不答话,取出一把木梳,幽幽道:“我为你梳头。”
      寒霜已两日未食,又遭到鞭打,早已无力支持了。凄绝地看了她一眼,点点头,泪雨潸然,转过身去。
      寒露轻轻为她梳理凌乱的头发,见她背上白衣鞭痕微微泛红,心中一痛,忍不住也落下泪来。
      “哎哟!姑娘!您饶了我吧!哎哟!我……我再也不敢了!哎哟!痛死我了!”秦月娘痛得不住嚎叫,哀声求饶。
      那俩大汉本不敢鞭打老板娘,这时却不敢停手。
      寒露置若罔闻,为寒霜梳好头发,澹然道:“这里太吵了。我们走吧。”
      寒霜点点头,看着她清亮如星的眸子,觉得好生亲切,凄然道:“寒露,我知道,你就是寒露……”
      寒露不理会她,转头冷冷道:“三天之内,你和你的这个‘醉梦楼’,必须在扬州消失。如果再被我遇到,就休怪我无情。”
      “是!是!哎哟!我一定搬,一定……哎哟!”秦月娘忙连声答应。
      寒露轻蔑地瞥了她一眼,扶着寒霜走了出去。

      寒露将她带到就近的一家客栈,让她解下外衣,为她敷药。当拉下衣裳时,她呆住了!寒霜如雪的肌肤上,尽是纵横一道道鞭痕,渗出鲜血,惨不忍睹。
      她又是疼惜,又是愤怒,咬牙道:“若我早知道她把你打得这么惨,一定不会轻饶了她!”
      “寒露……”寒霜回过头,幽幽望着她,柔声道,“能和你见面,我挨些鞭子,又有什么?”
      她的心登时一颤,惘然一热,淡淡道:“你真的认错人了。”
      “不!你是寒露!”寒霜心中一颤,回过头来,还要言语。
      她微微一叹,伸手飞快地点了她背心的“心俞穴”,她浑身一软,昏倒在她怀里。
      轻轻地扶她躺下,寒露又幽幽长叹,凄然道:“姐姐!你知道的,我……我不能认你。”

      叶尘枫却仍丝毫不知这些,整日呆坐在房里,捧着寒霜的画像,伤心不已。
      进喜给他送饭来,见他这样,劝道:“叶公子,您别多想了。还是吃点东西吧!”
      叶尘枫茫然摇摇头。
      进喜忽地一笑,将一纸信笺递给他。“刚才那姑娘说,一见这个,你一定会吃的。”
      叶尘枫一怔,接了过来,只见雪白的纸笺上写着三个飘逸字体:“望月亭”。他登时一震,问道:“是什么姑娘?”
      “就是上次让我偷药的姑娘啊!”进喜答道,“她还给了我一两银子呢!”
      “寒露?”叶尘枫心中一喜,忙问道:“‘望月亭’在哪里?”
      “‘望月亭’啊?那可是我们扬州一处名胜!在瘦西湖边上!”进喜讲得眉飞色舞。“传说只要去了那里,就能和爱人相会。叶公子,您要不要……”
      他这才发现,叶尘枫已不见了。

      眼前,一片烟雾茫茫,什么都看不清楚。寒霜独自一人,茫然四望,唤道:“寒露!寒露!你在哪里?”
      “姐姐……”一个声音幽幽飘来,是这么的近,却又是那么的远。
      “寒露?”她心中一喜,唤道,“寒露!你在哪里?在哪里?”
      那声音幽幽道:“我们不能见面,你忘了吗?”
      “不!我要见你!我要见你!”她心中大急,就要拨开烟雾寻找。却觉面前一片烟水茫茫,一望无垠,寒露却不知道在哪儿。
      “寒露!寒露!”她急得大叫。
      “寒露!”这一叫,她就醒了,蓦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凉亭内,面前果然一片烟波,正是瘦西湖美景。
      “寒霜!”一听这一声熟悉的呼唤,她全身陡地一颤!蓦然转眸,果然,眼前的这个人影,不是叶尘枫又是谁?
      “寒霜!”分别几日,乍然重逢,叶尘枫的心就像炸开了一般,含笑含泪凝望着她。
      寒霜这几日受尽了折磨,时时希望终于再见到他,她的心情,又岂是惊喜二字能形容?颤声唤道:“尘枫……尘枫!”扑到他怀里失声痛哭。
      叶尘枫紧紧地拥住她,心神激荡,颤声唤道:“寒霜!你为什么要离开我?你知道吗?这几天,我……我找你找得好苦!”
      “是我错了!对不起,尘枫!我再也……再也不离开你了!”寒霜依偎着他,激动万般,又潸然泪下。
      “寒霜!”听她这样说,叶尘枫心头登时涌起一股泫然的激动之情,更是紧紧搂着她,再也不放开了。
      而不远处的湖边,寒露正静静地望着他们,清冷的眸子也含着欣慰的笑意。
      船家问道:“姑娘,你上船吗?”
      她点点头,登上了扁舟。
      叶尘枫放开了寒霜,柔声问道:“寒霜,这几天,你上哪儿去了?”
      “我……我和寒露在一起……”寒霜忽地想起了什么,仓皇四顾。“寒露!寒露!”
      “寒露?”叶尘枫一震,随即发现在烟水轻漾的湖面,十里水路,一叶孤舟悠悠顺流而下,一个白衣女子伫立船头,只感她额上水晶闪亮。忙道:“寒霜!快看!”
      寒霜蓦地抬眸,登时看到了她,颤声唤道:“是寒露!是寒露……寒露!你要上哪儿去?”
      舟上,寒露白衣飘然,幽幽吟道:“扁舟一棹归何处?尽化茫茫云水间……”
      “寒露!”寒霜本不甘心地呼唤,她天生耳力灵敏过人,听到了这句诗,若有所悟,神思黯然。
      叶尘枫远望扁舟,只觉水上的烟雾轻轻升起,萦绕在她身周,如梦似幻,当真如同凌波仙子一般。幽然叹道:“她走了。”
      “寒露……”想到不能与妹妹相见,寒霜心中凄楚。
      叶尘枫轻轻揽住她肩,两人目送寒露的孤舟化于苍茫云水间……

      而“五大恶人”也回到了京城,向丁天霸禀告了苏州之事。
      “两个年轻人?”听到紫璇为两人相救,丁天霸心中沉吟。“是怎么样两个人?为什么会出来管这等闲事?”
      “师父!”红衣上前道,“那俩人可不好对付。他们的武功,不在我们之下。”
      “哼!”江城子不服气地道:“如果我们不是开始杀白长春伤了元气,怎么会被他们打败?”其实,他曾经跟踪过楚云深二人,应该有印象才对。可他一向卤莽粗心,似乎并未将他们与太子联系起来。
      “话虽是如此,可他们的确不可小觑。”丁原锁眉道,“师父,看样子,他们是两兄弟,而且,他们手上有一柄绝世宝剑。您猜,是什么?”
      丁天霸奇道:“刀剑之中,又有什么能比上‘刀剑三宝’?他的剑比‘刀剑三宝’还厉害?”
      “那是当然。”丁原冷冷一笑。“是‘青釭剑’!”
      “什么?‘青釭剑’?”丁天霸登时一惊,惊疑不定。“‘青釭剑’早已失传,怎么会在他们那里?会不会是假的?”
      “绝对是真的!我们都领教过了。”青玉案接口道,“他们俩本来就很厉害,加上‘青釭剑’,更是了得!”
      丁天霸皱眉道:“我一定要查清楚他们的底细。”沉吟一阵,道:“丁原,红衣,你们俩负责去跟着他们,监视紫璇师兄妹的动向,顺便去找找上官无痕和雨烟。一有他们的消息,立刻飞鸽传书回来。”
      二人点头领命。丁原心中欢喜:这下好了,可以去找小师妹。这次,只要一见上官无痕,我二话不说,先把他干掉!
      “师父!”水调歌头听到他们又可出京,心中痒痒,上前道:“那我们呢?您也让我们出京吧!”
      “你们另有用处。”丁天霸吩咐道,“老二,老三,你们俩留在京城。哼!那老皇帝实在奸诈,小太子前脚一走,他后脚就病好了,还可以上朝,根本不给我掌权的机会。你们俩,就留下帮我对付他。”
      “是!”江城子与青玉案两人领命。
      水调歌头摸摸红鼻头,问道:“师父!那我呢?”
      “老五,你的任务也很重要。”丁天霸叹了一口气。“你也知道,自从雨烟走了之后,小陵子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对我很敌视,谁也不见,又不愿吃东西。你们走的这几天,已经病倒了。”
      “沐师弟病了?”水调歌头一楞。
      “是啊!”丁天霸叹道,“你和他关系最好,还是帮我劝劝他,让他早日好起来,说出雨烟的下落。”
      “噢!”水调歌头与沐涧陵最是交好,忙应了一声。“师父!我这就去看他!”
      走进沐涧陵房里,就看见三四个丫鬟围在床前,苦苦劝道:“沐少爷!您就把药喝了吧!求您了!”
      “我不喝。”沐涧陵一挥手。“你们都出去。我要一个人静一静。”
      “你们都先出去吧。让我来。”水调歌头让她们离去,这才走近床前。这一近前,吓了一跳。
      沐涧陵斜靠在枕上,面色蜡黄中显出灰白,双颊凹陷,两眼无神,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比起上次上官文青自尽后更是憔悴。这哪里还是几月前重逢的那个机灵跳脱的少年?
      水调歌头心中不忍,坐下叹道:“沐师弟!你……你怎么变成这样?”
      沐涧陵木然瞧了他一眼,淡淡道:“原来是水师兄。你回来了?你们这次出去,又干了什么坏事?”
      水调歌头一怔,随即长长一叹。“沐师弟!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师父他很担心。你……你又何苦这样折磨自己呢?早知这样,当初你就应该和小师妹一起走,为什么又要回来呢?”
      “是啊。我为什么要回来?”沐涧陵凄然长叹。“这里是害死文青的地方,这里是逼走姐姐的地方,这里……是这个世上最肮脏的地方!我……为什么还要回来?”
      见他神情恍惚,又这样胡言乱语,水调歌头越感心惊,慌道:“你是不是烧糊涂了?”一摸他额,更是一惊,果然触手火烫。“哎呀!不得了!烧得这么厉害?必须请大夫!”
      “又发烧了?”这时,丁天霸走了进来,一脸忧色。“昨天不是已经退了吗?又没喝药?”也伸手过来。
      沐涧陵却厌烦地挥开他的手。“不要你管。”
      水调歌头惊道:“沐师弟!你……”
      丁天霸伸手阻住他,长叹道:“小陵子!你到底……到底要怎么样才肯吃药?你再这样,可能性命不保啊!”
      见他还是这样关心自己,沐涧陵心中涌起一股泫然欲泪的冲动之情,缓缓抬头,正视着他。“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就听你的。”
      “什么事?你快说!”丁天霸一喜。“我一定答应你!”
      沐涧陵冷冷一笑。“先别答应得这么快。这几天,我都没有看到灵儿,问那些丫头,她们支支吾吾不敢说,我就知道她一定出事了。你对她怎么样了?”
      “灵儿?”丁天霸一震。这几日,他忙着对付皇帝,早将她的事忘在脑后了。
      水调歌头凑近他耳边道:“师父!灵儿不是交给三师兄整治了吗?”
      沐涧陵见他俩窃窃私语,心中明了,正色道:“这些丫头粗手粗脚的,我不喜欢。我要灵儿来伺候我,你答应吗?”
      丁天霸也不知青玉案是怎么对付灵儿的,但见沐涧陵这样不肯治病,心中焦虑,只得依了他,叹道:“好!只要你肯吃药,不再不理我,就让她来服侍你。”
      沐涧陵淡淡一笑。“多谢了。”
      见他消瘦中依然这样倔强,丁天霸长叹道:“唉!想我丁天霸一世,天不怕地不怕,怎么对你这毛孩子这样……唉!”
      水调歌头在一旁笑道:“师父!这就叫一物降一物!”
      既有吩咐,不一会儿,青玉案就将灵儿带来了。她一见沐涧陵,登时哭出声来,颤声唤道:“沐……沐少爷!”
      丁天霸叹道:“小陵子!灵儿已经来了,你也该吃药了吧!我让人去给你熬!”说完,就与二徒出去。
      沐涧陵撑起身子,唤道:“灵儿!灵儿!过来!”
      灵儿却迟疑后退,哭道:“不!沐少爷,我……”
      “你到底怎么了?他们怎么折磨你的?”沐涧陵定眼瞧向她,心中顿时一惊!
      她本来肤白如雪,眸子灵动,可如今却整个人黑了很多,脸上身上也微显浮肿,眼中尽是血丝,头发散乱,瘦弱的身子摇摇欲坠。
      “灵儿!灵儿!你……你怎么……”沐涧陵心中一痛,颤声唤道:“灵儿!过来!”
      “沐少爷!沐少爷!”灵儿再也忍耐不住,扑过去跪倒在床前,失声大哭起来。
      沐涧陵一把搂住她,伸手抚摸她头,柔声道:“灵儿,别哭。告诉我,他们怎么对你的?”却觉她发上微微湿热,不由一怔,扶她起来坐下。
      “沐少爷!”灵儿泪如雨下,颤声道,“那天来见了你之后,老爷就把我交给三堂主。三堂主一直逼我说出小姐的行踪,我不说,他……他就想出办法来逼我。”
      沐涧陵为她拢拢额前的乱发,温言问道:“他是怎么折磨你的?告诉我,我一定替你出气。”
      “他……”想起这几日的非人生活,灵儿就泪雨泫然。“他先把我吊起来,放在院子里晒,见我还不说,就用鞭子抽我。后来,又把我按在水里……”原来,青玉案见灵儿嘴硬,就下令每天轮流曝晒和浸水一个时辰,晚上关进牢房,不给食物。他一向面善心毒,吃人不吐骨头,若不是丁天霸吩咐不能弄死,早将灵儿活活折磨死了。
      沐涧陵愈听愈怒。“他……他还有良知吗?这样对付一个小姑娘,简直……简直不是人!”
      “沐少爷!”灵儿哭道,“如果不是你救了我,我……已经准备学上官姑娘了!”
      沐涧陵的心陡然一痛,想到被迫自缢的上官文青,更是悲哀,为她拭去泪痕,柔声道:“别傻了。你若真的去了,姐姐和我又该有多伤心。好了,现在你跟着我,我决不许他们再动你一根头发。相信我!”
      灵儿见他诚挚怜惜的目光,心中一酸,重重点头,又要哭出声来。
      “别哭了。”沐涧陵柔声道,“你这两天都没有吃东西,饿坏了吧?快吃一点吧!”指指桌上的点心。
      灵儿这几日只喝了一些水,早支持不住了,起身去拿。可一个踉跄,差点摔倒。沐涧陵忙扶住她,叹道:“算了。你还是好好坐着,我去拿给你。”
      “沐少爷!”灵儿待要阻止,他已起床去端来糕点,含笑递给她。她心中一热,接了过来,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见她这么狼吞虎咽,沐涧陵忙拍拍她背,道:“慢些吃,小心噎着。唉!如果姐姐看见你这个样子,不知道该有多伤心了。”
      灵儿一颤,轻声道:“也不知道小姐现在在哪儿。我……我真的好想她。”
      沐涧陵也长叹一声,幽幽道:“她现在和上官大哥在一起,一定很幸福……”

      而此时,雨烟已和上官无痕到了扬州,虽然江南风景美不胜收,他们却毫无心情欣赏,见天色近暗,便走进了一家客栈:“二十四桥客栈”。
      进喜领着他俩走进厢房走廊,笑道:“两位客官,这边请!”
      走过一个房间时,雨烟无意中转过头去,见窗内一男子正温柔地为一姑娘喂药,见两人情意缱绻,她心中掠过几丝惆怅,不由抬头望着前面的上官无痕。
      而上官无痕仍为紫璇之事忧心忡忡,目不斜视地向前走。
      她心中失落,暗自幽然长叹。
      而那房间里的两人,正是叶尘枫和寒霜。喝过药之后,她一掀被子就欲起床。
      “寒霜!”叶尘枫柔声道,“你身子很弱,别起来,还是好好躺着吧。”
      寒霜微微一笑,道:“尘枫,你不用担心。我只是想起来,在那画上再题一首词。”
      “题词?也不用急在一时。”叶尘枫还要阻拦,她却已走到桌前展开了那幅画。
      她很少这样倔强,他只得微笑摇头,为她披上长衣,在一旁看着,念出声来:“九张机,双花双叶又双枝。多情自古恨别离。从头到底,将心萦系……穿过一条丝。”
      寒霜搁下笔,柔声道:“尘枫,我想告诉你。在这一番劫难之后,我终于想通了。不管我的生命还有多久,我……都要陪着你一起度过,不再离开你了。‘双花双叶又双枝。从头到底,将心萦系’……”
      叶尘枫一阵惊喜,心神激荡,握紧她手,深情地道:“寒霜!有了你这句话,我就不再担心了!你放心,我不会让你离开我,我要我们一生一世在一起!”
      “尘枫,我以前真傻。”寒霜轻轻靠在他肩头,柔声道,“明知我们时日有限,却还是要离开你,又被拐进……拐进那种地方。如果不是寒露相救,我早就……”
      “那个秦月娘实在可恶。就算寒露不教训她,我也会去替你出气的。”叶尘枫想到寒霜所受的苦,又怜又恨。“我已去查过‘醉梦楼’,那秦月娘果然怕了寒露,已经搬走了。”

      “唉!也不知道‘醉梦楼’搬到了什么地方!这下,可苦了我了!”这时,一个人念叨着,也进了“二十四桥客栈”,只见他衣着华丽,手摇折扇,风流浪荡,正是章永泽。“那天那个白衣姑娘好生厉害,可不好惹,难怪秦妈妈要怕她。不过,那个寒霜姑娘……哎呀!的确美若天仙。可惜!真是可惜!”
      刚走进长廊,叶尘枫迎面过来,与他擦肩而过。见他相貌不凡,章永泽不由转头瞥了他一眼,心道:奇怪!这人,怎么有几分眼熟?可怎么想也想不起来。
      叶尘枫一心要出去买药,虽然与他相见,也丝毫没有想起来几月前在开封卖艺女子之事。
      章永泽回过头来,余光透过半开的窗户看到了里面的寒霜,不由又惊又喜:寒霜姑娘!对!是她!见她靠在床上,昏昏欲睡,面容清美,心头一动。
      “嗒”地一声,门被轻轻关上。
      寒霜一怔,猛然惊醒了。忽地发现一个男子正狞笑着一步步靠近自己!“你是谁?!”她的心登时一颤,一阵惊惶。
      “怎么?寒霜姑娘!不认识我了?”章永泽贪婪的眼神死死地盯住她,笑道,“我可是做梦都在想你啊!”
      寒霜一惊,陡然想起了自己初入青楼时那一双贪婪奸诈的眼睛。“是你?!”她蜷缩在床角,下意识地用被子将自己紧紧围住。
      “对!是我!寒霜姑娘!我来了!”章永泽扑了过去,伸手去扯她身上的被子。
      寒霜大惊,一面死命地拉住被子,一面哭喊道:“救命啊!尘枫!救命——”

      她求救的喊声传到了上官无痕的房间。
      雨烟也听到了,问道:“什么声音?”
      上官无痕一把持起桌上的剑,冲出屋去。“砰!”一脚踢开房门。
      寒霜一惊,怔怔地望着他。
      章永泽回过头来。刹那间,脸色“唰”地大变。老天!怎么又是上官无痕?他心中暗叫不妙,整个人都吓傻了。
      上官无痕也没想到是他,一见此景,什么都明白了。“又是你?”
      “上……上官大侠!误会,误会了……”章永泽说着就怯怯地向门口移动,想开溜。
      上官无痕左足一抬。“哎哟”一声,他就被绊倒在地,只觉眼前寒光一晃,自己就已经被“白玉寒光剑”指住了。“好一个采花大盗!既然你死性不改,今天,我也要为民除害!”
      章永泽登时吓得魂飞天外,哀求道:“上官大侠!饶命!我……我再也不敢了!”
      寒霜蜷缩在床角,紧紧地裹着被子,惊恐地看着这一幕。
      “上官大侠!饶了我吧!求求您,饶命啊!”章永泽正磕头哀告,忽地发现雨烟立在一旁,像见了救星一般,连滚带爬地扑过去,扯住她的衣襟。“好表妹!快帮表哥求个情!不然,表哥就没命了!”
      雨烟低头看看他这般狼狈样,心中暗叹。这个表哥,处处拈花惹草,坏事做尽,跟丁天霸没有两样。
      上官无痕转身喝道:“雨烟!你让开!”
      “表妹!”章永泽惊惶失措,颤声恳求道,“你从小是我娘养大的!看在她老人家在天之灵的份上,求求你!救救我吧!”
      雨烟的心也是一颤。的确,当年丁天霸忙于争权夺利,是姑母念她生来就没了娘,离开年幼的儿子,亲自来府上抚养她,也是在那时,才与章永泽定亲。想到那慈祥和蔼的姑母,她的心软了,柔声道:“算了,上官大哥,就再给他一次改过的机会。饶了他吧!”
      上官无痕剑光不动。“雨烟!如果他向你爹泄露了我们的踪迹,那怎么办?”
      “我不会的!我不会的!”章永泽忙焦急地对天发誓。“我发誓,如果我说出上官大侠和表妹的踪迹,就不得好死!”
      雨烟叹了一口气,劝道:“上官大哥,他毕竟是我表哥。你就放他一次吧。”
      上官无痕微一迟疑,放下宝剑。“好。看在雨烟的份上,我就再饶你一次!”
      “多谢上官大侠!多谢表妹!”章永泽早已魂飞魄散,连忙踉跄溜出去了。
      上官无痕这才走近床前,问道:“姑娘!你没事吧?”
      寒霜惊魂未定,脸色苍白。
      雨烟见状,上前扶住她,浅笑道:“姑娘,不要怕。我们不会伤害你的。”
      “寒霜!”这时,叶尘枫提着一个药包出现在门口。
      “尘枫!”寒霜一见他,登时泫然泪下。
      “怎么了?”叶尘枫急忙奔到床前,一把搂住她。“寒霜!别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上官无痕惊异地盯着他,试探着唤道:“叶兄?”
      叶尘枫一怔,抬起头来。“上官兄?”
      第十二回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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